高升茶館內(nèi),幾張八仙桌一字排開,坐滿了客人,正堂的位置有個(gè)小高臺,高臺上一桌一椅一醒木外加一說書人,正朗聲說著一些道聽途說外加自己改編的江湖風(fēng)雨。
“話說近日無相真人的弟子出山,和金銀雙魔展開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zhàn),之后無相真人的弟子不知所蹤,近日江湖中又有金銀雙魔消息傳出...咳咳咳…”
說書人說著說著,就作出一副喉嚨干啞,說不下去的神情,小高臺下聽書的人實(shí)則不多,認(rèn)真聽的,也只有距離小高臺最近的青年。
青年桌上放著一柄用粗布包裹起來的長劍,衣著樸素,帶著有明顯的風(fēng)塵,顯然經(jīng)歷了一番磨難。
見說書人停下了,臺下的聽眾急了:“繼續(xù)啊,講一半停下,莫不是要嘗嘗我的大刀?”
臺下的青年從懷里摸出一把碎銀子,挑著眉毛道:“說得好,這把碎銀子就是你的了?!?p> 說書人故作靦腆地笑了笑:“講了一天餓得緊,若此時(shí)能吃上一只千金樓的貴妃雞,便是讓老夫再講上一天一夜也沒什么問題?!?p> 銀子他不收,現(xiàn)在只想吃個(gè)貴妃雞。
青年眉頭稍皺,很快又舒緩開來,嘴角揚(yáng)起了一個(gè)小小的弧度,:“好,貴妃雞我給你買來,但買回來后,你不給我說上一天一夜,那我就把你送去做貴妃?!?p> 說書人臉色大變,正想解釋些什么,青年已經(jīng)拿上了桌上的長刀離開了高升茶館。
“各位爺真不能再喝了,這店都沒有客人敢來了?!?p> 青年剛到千金樓的門口,就看到掌柜的一臉為難,正勸說著店里的幾個(gè)醉漢,店里邊那幾個(gè)醉漢顯然喝大了,地上的酒壇子砸了一地,除了他們在里邊,也沒別的客人敢進(jìn)去了。
“酒呢?給老子上酒!”
青年跨步走了進(jìn)去,路過其中一桌,忽然被一個(gè)醉漢抓住了手,那人罵罵咧咧道:“小二倒酒,再敢…上摻水爛酒,灑家擰了你的腦袋!”
對桌的醉漢仰起頭附和一句:“給我兄弟們繼續(xù)上酒,錢少...少不了你們的!”
青年挑了挑眉,臉上卻是掛著笑:“要酒水是吧?等著?!?p> “快…快點(diǎn)!”醉漢還催促了一句。
青年越過一臉慌張的掌柜,來到柜臺后,提了兩壇酒,一左一右,走到那倆醉漢桌前放好:“酒來了,這位爺,嘗嘗小爺親手特制的洗面酒!”
說罷,青年一手提起一個(gè)醉漢,像揪小雞似的直接把他提出了坐位,立在門口的位置,另一只手操起一壇酒朝著醉漢的臉就砸了過去。
嘩啦一聲又伴隨著一聲悶響,那醉漢被砸飛出去,倒在了店在的大路上抽搐。
“還有你,來,也嘗嘗!”
青年又提出另一個(gè)醉漢,又是一壇酒砸過去。
“混…混賬!敢動(dòng)我兄弟!”
“殺了他!”
店里的醉漢齊齊起身,晃晃悠悠的朝著青年撲了過來,青年不避不閃,一手一個(gè),全扔出了店外,那些醉漢的酒也醒了幾分,有人狼狽的爬起來,放了句狠話:“有種你別走!有種你就在這坐著!”
青年笑意更盛:“這是要叫人?盡管去,要是不回來,你們也別在杭州城混了?!?p> “你等著!”
那醉漢扶起身邊的人,撞撞跌跌地離開了。
青年從懷里摸出兩錠白銀放在桌上,對著掌柜的說道:“來一只貴妃雞帶走,剩下的算剛才那兩壇酒?!?p> “不敢不敢,方才多得少俠出手,可不敢收錢,您要的是貴妃雞是吧,稍等片刻,我這就讓廚房給您弄去?!?p> 掌柜的連連道謝,將那兩錠銀子推辭回去,匆匆跑去廚房,青年也沒有收回的意思,就是放在那里,隨手拉了一條長板凳出來,大馬金刀的坐下。
不稍片刻,掌柜的便親自端著包好的貴妃雞出來,笑道:“家養(yǎng)小母雞,秘制煙熏,這只小店請客?!?p> 青年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貴妃雞,也從桌上拿回了一錠銀子,另一錠卻沒有拿回,意思很明顯,你請我吃貴妃雞,情我認(rèn)了,但他剛才砸的酒錢,你得拿。
掌柜的開酒樓這么多年,自然是懂這些人情世故的,哪怕那只貴妃雞外加兩壇酒都抵不上青年那錠銀子,他還是得收下。
青年本想起身,又想起那幾個(gè)醉漢說要叫人,便繼續(xù)坐著,掌柜的更是感動(dòng),說道:“這次全靠少俠,若是沒有少俠,我這小店怕是要被拆了,我讓伙計(jì)炒幾個(gè)菜,算是小店的一點(diǎn)心意。”
說罷他便回身吩咐,又走向柜臺拿了一壇女兒紅出來,說道:“咱先喝酒,再有片刻菜就好了?!?p> 青年懶得跟他扭捏,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掌柜的好意,拉進(jìn)了板凳,在就近的桌子坐好,掌柜的在一邊伺候著倒酒。
青年說道:“一塊喝吧,自己喝沒味?!?p> “好好好?!闭乒竦囊沧铝?,給自己滿了一杯,先是朝著青年敬了一杯,問道:“少俠不是本地人吧?不知如何稱呼?”
青年泯了口酒道:“刑悲書?!?p> “刑悲書,倒是個(gè)好名字?!?p> 刑悲書笑了笑,邊喝邊問:“最近這杭州,可有什么消息?”
掌柜的不敢亂說,笑問:“不知刑少俠要打聽什么消息?”
刑悲書似乎也沒個(gè)目的,隨口說道:“隨便說說,閑著也是閑著。”
掌柜的想了想,看了看四周,輕聲道:“最近咱聽說海鯨幫,把外面跑著的人都喊回來了?!?p> “海鯨幫?”刑悲書又一次聽到了這個(gè)名字。
“少俠不知?說起這個(gè)海鯨幫,那可是了不得,幫主仇白風(fēng),武功深不可測,在杭州城那是說一不二,就算在江湖上也是不小的勢力?!?p> 刑悲書忽然瞇起了眼,似乎想起什么:“仇白風(fēng)啊?!?p> 掌柜的正要接個(gè)話茬,外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方才的醉漢帶著一俊朗男子闖了進(jìn)來。
刑悲書無視了那醉漢,目光落在了那位俊朗男子身上,這人步伐沉穩(wěn),氣息延綿不絕,是個(gè)高手,甚至隱隱有宗師風(fēng)范。
那人也是不看掌柜的,徑直向刑悲書撲來,掌柜連忙起身,擋在刑悲書與男子之間:“別再砸我小店了,剛被這醉漢砸了一次,實(shí)在是折騰不起了?!?p> 男子大惑:“什么砸店?”
掌柜的哭笑不得道:“您這位兄弟在小店喝多了,不知砸爛了小店多少東西,您看看這里邊?!?p> 男子掃了幾眼店里,雖然有小二正在打掃,可依舊是一片狼藉。
“柳哥,咱真沒鬧事,是那小子先出手打人的!老周跟扒皮張臉都被他砸爛了!”醉漢還想辯解。
掌柜的趕緊解釋:“分明是你將少俠當(dāng)做小二,非要他給你們倒酒!”
刑悲書也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男子,一手輕輕的按著懷里的長劍。
男子勃然大怒,一把將醉漢扔出門去。
“想不到柳某兄弟竟做出如此丟人現(xiàn)眼的事”男子感嘆一句,又對刑悲書拱手作揖:“柳某愚蠢魯莽,受其蒙騙,還請少俠原諒。”
刑悲書瞥了一眼外邊趴著的醉漢,笑吟吟道:“好說,好說。”
“這酒家女兒紅遠(yuǎn)近聞名,柳某愿請少俠幾碟酒菜算是賠罪,還請少俠一定賞臉!”
刑悲書摸了摸肚子,確實(shí)有些餓了,他本不打算搭理這人,不過不吃白不吃,便是應(yīng)下了。
掌柜的也松了口氣,他方才也怕刑悲書不給面子,待會兒兩人又打起來,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男子落座之后,掌柜的也朝著廚房催促,沒一會兒功夫,便有小二端菜上來。
刑悲書夾起一塊素雞,咬了一口,和真正的雞肉口感沒什么不一樣,軟中有韌,味美醇香,又了一大塊的紅燒蹄膀,肥而不膩,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男子見刑悲書吃相豪邁,一點(diǎn)也不做作,大笑道:“少俠也是性情中人啊,柳某名作之,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唔唔…刑悲書嗯嗯…”刑悲書邊吃邊答,像是餓壞了似的。
柳瑜給刑悲書敬了酒,也開始吃了起來,比刑悲書還要豪邁,三口五口的就是一盤菜,連刑悲書都愣住了,這家伙,還真不客氣啊。
只聽他吃著吃著便說道:“如今這杭州城被海鯨幫攪得風(fēng)波四起,我輩即為江湖人,怎能對此坐視不管。不瞞少俠,明日柳某便會潛入海鯨幫駐地!”
噗——
刑悲書直接把嘴里的半嘴酒噴了出去,難怪柳瑜會替那幾個(gè)醉漢出頭,感情這貨就是個(gè)愣頭青,認(rèn)定之后的朋友,就直接推至心腹了,這…這該說他傻,還是憨呢?
柳瑜見刑悲書噴了酒,連忙道:“莫急,酒水管夠?!?p> 刑悲書抹了把嘴:“不是,你跑那地方干嘛?”
柳瑜道:“這杭州城被海鯨幫攪的風(fēng)云變幻,也不知道為什么,仇白風(fēng)吧外出的海鯨幫弟子全召集回來…”
“所以,你是誰的人?”刑悲書沒聽他說下去,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柫艘痪洹?p> 柳瑜搖了搖頭:“柳某不是誰的人,只是不愿看到如今這杭州城危機(jī)四伏的樣子,我要問問這仇白風(fēng)到底想做什么!”
刑悲書看了柳瑜好半晌,他發(fā)現(xiàn)柳瑜的臉上,寫滿了“憨憨”二字。
“你不信我?”柳瑜皺眉。
“我信你?!毙瘫瘯南?,信,我當(dāng)然信,你個(gè)憨憨。
元尊令出世豈是如此簡單,哪怕是武林大幫派也不敢牽扯其中,這里邊的水,深不見底,這傻憨憨居然想都不想就大步流星的趟了下去。
“那便祝你一輪順風(fēng)?!?p> 說罷,拱手告退,隨即轉(zhuǎn)身離去,顯然是不想讓柳瑜身上的事影響自己的判斷。
重新回到高升茶樓,將貴妃雞丟給說書人。
“哎呀,沒想到你真的買來了,君子待我不薄,我當(dāng)涌泉相報(bào),這是老夫收藏的江湖雜學(xué),少俠拿去慢慢看?!?p> 刑悲書接過那本書里看了眼,上邊寫著【左右搏虎】四字,隨手塞入懷里,找了個(gè)位置半躺著,幽幽說道:“書我收了,但你之前說過,給你買了貴妃雞,你得跟我說上一天一夜?!?p> “咳咳咳……”
還在狼吞虎咽的吃著貴妃雞的說書人差點(diǎn)沒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