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們償命!”
一聲怒吼,如同霹靂雷鳴,劈入了這片黑暗之中。
為了壓制解白,幾乎力竭的童博只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突入了黑暗之中,向著自己就沖了過來。
來人的速度很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議,對于在方才的拉鋸戰(zhàn)中幾乎耗盡所有力氣的人來說,都已經(jīng)有些難以跟上這個速度。
來人沖到了童博的跟前,童博終于看清了來人是之前帶著解白逃跑的女子,這個體型古怪,高得驚人的女人修為不低,他早就知道,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的修為竟然會不低到這個地步。
他面對著那個女人,看到了女人閃爍著的綠眼睛,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這個女人不是人類,她可能是個妖族,而她結(jié)結(jié)實實砸在自己胸口的那一拳,像極了一頭憤怒的巨熊。
謝鴛攥緊了的拳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童博的胸口,使得童博的胸口發(fā)出了一陣沉悶的聲響,童博的胸骨頓時便凹陷了下去,一股夾雜著臟腑碎片的污血頓時便逆涌噴吐而出,他整個人的身形也倒飛了出去,不斷地翻滾著,撞擊著林木,一直滾出了謝鴛的視線,在黑暗之中傳來了重重的落地聲響。
“呼哧——”
謝鴛發(fā)出了沉重渾濁的喘息,鼻息甚至化為了一股股白霧,升騰而起。
童博吐出的血噴了謝鴛一臉,將謝鴛的視野也染得有些發(fā)紅。
她轟擊在童博胸口的那一拳,用出了她所有的力量,震得她的手臂骨骼也一般地酸麻不止,一時之間,連手指的屈伸都做不到。
謝鴛冷冷地看著圍過來的其他人,齜著牙,嘴角不斷抽搐著,那一雙發(fā)綠的眼睛配合她滿臉血光,在黑暗之中更顯幾分殘虐。
少純府士在片刻的遲疑之后,也終于齊齊出手,怒吼著向著謝鴛出手。
謝鴛也不客氣,哪怕雙臂已經(jīng)酸痛不已,因為用力過猛而撕裂的肌肉傳來劇烈的痛楚,她也無所畏懼了。
不過就是一些人而已,再厲害又能如何?
一個個手腳軟乎乎的,沒有一丁點的力氣,比起山中的狗熊、虎豹來,算得了什么?
她要是連這些人都收拾不了,她還要怎么保護小白,怎么給娘親報仇?
謝鴛出拳極快,極狠,每一拳都是以自己能出的最大的力道出拳的,她完全是將這一場戰(zhàn)斗當做了自己在山間打獵一樣,將那一個個人當做了野獸。
反正都是打,有什么區(qū)別?
自己小時候又不是沒有打過架,她在村子里,一個人打那么多男孩,其中甚至有比她大十歲的,她也都沒有怕過,今天又怎么可能會怕?
每一拳轟出,都帶著獵獵拳罡,每一次的碰撞,都將一個個身影打得倒飛而出,鮮血潑灑。
遠處的符法一道的修士終于運起了所剩不多的真氣,將符箓法術(shù)一一施展而開,化為一團團火焰、雷電向著謝鴛落下。
謝鴛已經(jīng)亂拳打開了圍攏過來的人群,到處都是她騰挪閃轉(zhuǎn)的空間,哪怕那些火焰雷電來勢極快,她也能夠以更快的速度躲開,而后如同獵豹一樣,以最快的速度,弓著身沖到了那些修士的身前,而后一拳向上揚起,轟中那些人的下頜,將一個人影向著天空挑起。
謝鴛并沒有因為這個身影已經(jīng)被打得口吐鮮血,向半空浮起而放棄進攻這個人,多年捕獵的經(jīng)驗鑄造了謝鴛一個獵手應有的狠決,對于獵物,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她曾經(jīng)遇到過一頭老虎,那頭老虎竟然會裝死,她就是因為太過相信自己那一拳,以為那頭老虎已經(jīng)被自己打死了,毫無防備地靠攏了過去,結(jié)果被那頭老虎一爪子拍在了腦門上,拍得她血流如注,現(xiàn)在將她頭頂?shù)念^發(fā)撥開,都還能見到那一道爪痕。
謝鴛一把抓住了浮起的那個身影,腰身如同猿猴一般扭動而起,借著腰身擺動的力道,猛地便將那個人如同是拋擲物一樣地拋了出去。
山中有猴,善投擲,是為狙。
謝鴛借著將那人扔出去的力道,順勢身形向后飄去,再度靠攏了遠處的一個身影,一般的快速,一邊的讓那已經(jīng)力竭的人幾乎無力抵擋。
他們不是平妖士,只是尋常的府士,府士的修為一般都不高,如果足夠高的話,他們也不會只是當府士。
謝鴛依然是以拳轟擊對方,而后在對方被這一拳震開之前,強行拉拽住對方的衣衫,而后猛地將對方砸入大地之中。
至于留力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的。
轉(zhuǎn)眼之間,本就力竭的一應少純府士都已經(jīng)被謝鴛處理得干干凈凈,有的當場被謝鴛擊殺,有的雖然還有一口氣,卻也是奄奄一息。
謝鴛沒打算放過這些人,這是她第一次殺人,但是她卻并沒有任何的抗拒,殺人和殺野獸有什么區(qū)別嗎?
謝鴛覺得沒有。
更何況,這是他們自找的,自己又不是無緣無故殺人,是他們殺了小白。
“咳咳——”
驀地,黑夜之中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謝鴛舉起的拳頓住了。
她扭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倒在血泊中的解白輕輕咳嗽著,身軀也隨著咳嗽聲微微抽搐了起來。
謝鴛愣了好久,沾滿了鮮血和碎肉的臉上驀地出現(xiàn)了兩條干凈的淚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了腮邊。
她扔下了手中那個人,不再去關心他到底死沒死。
小白沒死,小白還活著。
還有比這更好更重要的事情嗎?
謝鴛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小白的身邊,她俯身抱起了小白軟綿綿的身軀,將那具嬌小的身軀緊緊地抱在懷里——她不懂醫(yī)術(shù),她不知道怎么治病救人,她自己平日里傷了,都隨便裹一裹,過兩天就好了。
但是她也從來沒有傷這么重過,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做。
她必須找一個能看病的人,可是她知道會看病的人,就只有小白而已……
不,還有一個,原郡的老神醫(yī)。
他也會看病,就是比起小白來,差了不少,但是那也比她好不少啊。
謝鴛緊緊地抱住小白,站起了身,不管不顧地向著原郡就沖了過去。
她根本沒去想,在原郡里會不會還有人想要殺小白,她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救小白。
謝鴛越過了城墻,在屋頂之上飛躍,用她最快的速度落在了神醫(yī)已經(jīng)人影寥落的院子里。
老神醫(yī)和他的兒子兒媳正在收拾東西,那位姑娘突然離去,留下了一些爛攤子給他,他很耗費了一些力氣才把那些憤怒的人群勸散,這次他做了一筆賠本的買賣,那位姑娘開方子抓的藥他都一分錢沒有要,但是他并不覺得虧,因為那位姑娘救醒了他兒子;那位姑娘一邊看病的時候,他也在一邊聽,還與那位姑娘有些許多探討,他覺得自己受益良多,醫(yī)術(shù)有了不小的長進。
“砰!”
從天而降的身影落在老神醫(yī)的跟前,嚇得老神醫(yī)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看清了眼前站著的就是方才那兩名姑娘之后,臉色也有些難看,兩位姑娘都渾身血染,那位被叫做小白的姑娘更是氣若游絲,命懸一線。
“救救她,老神醫(yī)……求求你救救小白……”謝鴛低聲哀求。
“快,進屋?!崩仙襻t(yī)也立刻反應了過來,他一邊在前引路,進門就招呼了兒媳把小孫子帶開,不要讓他看到這鮮血淋漓的場面,同時招呼兒子迅速地把院子里留下的那些血腳印全部清理掉,絕對不能留下痕跡。
老神醫(yī)雖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畢竟活了這么多年了,見過太多的江湖仇殺,也見過平妖士之間的殺戮爭端,眼前這兩位姑娘只怕就是被追殺的對象。
如果是平日里,他其實也不想卷入這樣的麻煩事,平白給自己增添許多風險——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那一位小白姑娘于他有大恩,他也見識過小白姑娘是何等的心善,于情于理,他都覺得沒有將兩位姑娘拒之門外的道理。
做人,要知恩圖報,不然這個世道,還能有什么指望的?
老神醫(yī)示意謝鴛將解白放在了病床上,自己微微一探解白的脈象頓時便如遭雷擊一般的縮回了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露出了見鬼的表情。
“老神醫(yī)……小白她……”
老神醫(yī)急忙咳了兩聲,再次伸手把住了解白的手腕,這一次,即便他有了心理準備,表情卻還是僵硬在了臉上。
這怎么可能呢?
這怎么可能呢?
一個大活人,就算傷勢再重,她怎么可能就是這樣的脈象呢?
她根本就沒有脈象,她的脈是死脈。
這不是一個死人的脈象嗎?
但是她卻還在呼吸,雖然呼吸微弱。
她的胸口在微微起伏。
她還活著。
一個活人,卻是死人的脈象。
老神醫(yī)呆呆地坐著,他似乎有些理解了,為什么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醫(yī)術(shù)就這么好,好似看過數(shù)不盡的醫(yī)書一樣的。
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有自己永遠治不好的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