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侃侃被她媽媽從被窩里拎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她與夜禮服假面決戰(zhàn)黑暗女王的關鍵時刻。她正準備用夢幻銀水晶擊敗黑暗女王拯救地球,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怒吼“震”醒。
狹小的房間里,李惠琴女士一邊扶著腰,一邊艱難的彎身從櫥柜挑出一件紅裙子。她懷孕雖然才六個月,肚子卻已經鼓成一個大球,站久了腰疼,坐久了屁股疼,大多數的時候她只能躺著,一躺就是一整天,弄得渾身發(fā)酸。
她不是個閑的住的性子,為了打發(fā)時間,她自己給自己找了一份差事。每天早上準時喊女兒起床,成為了她每日必修的鍛煉任務。
夏侃侃的房間很小,是她爸爸用木板單獨隔出來的小空間,只能放下一張床一個櫥柜和一張小書桌。
夏家的家教嚴厲,從小就要求孩子要獨立自主。凡是力所能及的事就必須自己做,要是碰到力所不及,還要對給予自己幫助的人表示感恩。
夏侃侃自四歲起,就終結與父母的“同居”時光,五歲就終結別人幫自己穿衣服的特權,才不過六歲的年紀就被自己退伍的爸爸逼著成長,可謂是“苦不堪言”啊。
“啊——媽媽~”夏侃侃閉著眼坐在床上,郁悶地拉成聲音,“我正決戰(zhàn)呢,你就不能晚一點兒叫我嗎?”
“犯什么???今天家里來人,快起來,”李惠琴不理會女兒的不滿,把紅裙子丟在床上,“早飯爸爸已經買好放在餐桌上了,弄好了就下去吃?!?p> “來人?誰???”夏侃侃瞇起惺忪的眼睛,張了張嘴打了一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媽媽大學的好朋友,”李惠琴看夏侃侃閉著眼沒動靜,直接過來拍了拍她的臉蛋,“別賴著了,趕快起來,到時候見著人記得喊人,要懂禮貌知道嗎?”
“哦——”夏侃侃癟著嘴巴應了一聲,小手利索的脫掉睡裙,然后又套好裙子,把自己蓋著的小毯子整齊的疊放在床頭。
李惠琴把她拉到桌子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把木梳仔細的綁了兩個麻花辮,和昨天的發(fā)型一模一樣,就連裙子顏色也一樣,夏侃侃癟了癟嘴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一夜沒換衣服呢。
她的衣服大多都是紅色的,打開衣櫥就彷佛掉進了一片花海,大紅,深紅,玫紅,粉紅……老媽說紅色很耐臟,又說她成天搗亂沾一身灰,紅色的衣服洗不干凈別人也看不出來,就特適合她這個“小泥娃”。
李惠琴仔細的摘干凈木梳上殘留的落發(fā),她把木梳放回筆筒,筆筒旁原本的三瓶旺仔,不見的那一瓶昨天被夏侃侃拿去交易了。目光停留在那兩罐紅瓶上幾秒,李惠琴轉頭看回女兒。
“你林阿姨家有個小哥哥,和你一般大的年紀,我們做客人的要大方,侃侃啊——”李惠琴拉長聲線,用一種商量般地口吻說,“你見到他時候,能不能把你的旺仔拿出來,分人家一瓶?”
夏家以民主治家,孩子的東西就是孩子的,夏侃侃雖然才六歲,他們做家長的也絕不擅自拿她東西做人情,就算需要也會問詢一下她的意見,如果夏侃侃不同意他們也絕不強求。
“不行!那是我的旺仔牛奶,我就剩兩瓶了?!毕馁┵┮话炎o住旺仔,拼命搖頭,“我不想分給別人。”
“侃侃,人家哥哥是第一次來皖溪鎮(zhèn)嘛,咱們得大氣熱情一點,”李惠琴一聽并沒有皺眉,彎著自己沉重的身子,盡量貼在夏侃侃的耳邊,“到時候林阿姨會對你刮目相看哦,下周末媽媽再帶你去華聯(lián)超市,到時候你想買什么都給你買,你看成不成?”
“那我要上次看到的芭比公主碟片。”夏侃侃耳朵動了動,大概是心動了,側頭斜睨的看著自己老媽,“我想買那個~”
“成交?!崩罨萸倜嗣馁┵┑哪X袋。
這是個虧本買賣,一盤碟片肯定要比一瓶牛奶貴,小孩子對錢沒什么概念,李惠琴作為南大的高材生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這瓶奶也不是非得分享出去不可,但分享好東西的觀念就不一樣了。
“耶——”夏侃侃高興的差點竄出來,她想要那盤碟片很久了,突然之間,她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哥哥萌生了一點好感。
李惠琴看著上躥下跳的女兒,感覺在看馬戲團里雜耍特技的猴子,收拾好了東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退出了夏侃侃的房間。
夏侃侃家洗漱的地方靠著大門那邊,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樓下的石榴樹,綴在枝頭的石榴觸手可及,早上的天氣還算不錯,清晨應該才下過雨,石榴樹的葉子有一些濕,空氣里還帶著一絲清爽的涼意。
擠好牙膏接滿水,夏侃侃對著鏡子一邊刷牙,一邊回憶起被老媽打斷的夢,然后情不自禁的表演起來,她一人分飾多角,表情豐富多彩,把手中的牙刷看作變身器,大喊:“月棱鏡威力,變身——”迅速進入劇情。
“你……你怎么樣了,小衛(wèi),你流了好多血!”
夏侃侃眼睛驚恐地瞪大,自己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假象著自己的右手是快要“瀕死“的小衛(wèi)的手。
“小兔,你不管我,趕快走,黑暗女王她已經……”已經徹底控制了地球,我已經保護不了你了,想說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胸腔里突然傳來的一陣“劇痛”打斷。
夏侃侃努力擺出痛苦的表情,拿起洗漱杯喝了一小口水,含在嘴里沒有咽下去,然后仰著腦袋,緩緩地,讓水從嘴角流出來。
“不要??!小衛(wèi)——”
絕望的延長音下,“地場衛(wèi)”擺出一個很凄美的微笑,然后眼睛慢慢閉上,右手也從“月野兔”的手里滑落。夏侃侃雙手捂著嘴,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小衛(wèi),我會幫你報仇的?!?p> 夏侃侃一邊比著經典手勢,一邊大聲喊出那句經典臺詞,“我,水冰月,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
劇情落下帷幕——以月野兔擊敗黑暗女王結束。
不知道這是不是動漫的結局,昨晚的美少女戰(zhàn)士大結局她還沒看,因為播放時間在午夜場,夏邦國同志不允許自家小孩熬夜,所以她與結局無緣??墒窃绞遣唤o她看,她就越是想看,心就像被一個小爪子撓了一樣的癢,以至于她連做夢都在夢大結局的劇情。
“爸爸真是個討厭鬼!”
夏侃侃齜著牙,牙刷狠命的刷牙,把自己的牙齒當作發(fā)泄的對象,也不知到底是在和誰較勁?沒多久“呲——“的一聲,她的牙齒光榮負傷。夏侃侃倒吸了一口氣,鼻腔猛地涌進一股涼氣,她趕緊喝了一口水,把嘴里摻著血絲的白沫吐出來,不敢拿自己的牙齒出氣……
夏侃侃的牙齒剛刷到一半,樓下傳來了夏珊珊的聲音,她扯著嗓子喊夏侃侃的名字,那聲音之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個叫夏侃侃是個聾子。
“侃侃!侃侃——夏侃侃——”夏珊珊喊得很起勁兒,氣都不見斷,跟唱歌似的。
“別喊了,我聽見了!”夏侃侃腦袋冒出去叫了一聲,她嘴里還叼著牙刷,這么一叫噴了滿臉白沫。樓下夏珊珊目睹這一窘態(tài),笑得前仰后合。
“你自個兒進來,我還沒吃早飯呢?!毕馁┵┗鹚俚氖耸?,然后打開水龍頭,抄起一捧自來水往臉上一抹就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時鐘正好報時八點整,這個時間段皖溪鎮(zhèn)上班的早就已經不見蹤跡。夏侃侃打了一個哈欠往餐桌那兒走,夏珊珊已經坐在餐桌上等她,見夏侃侃下來就看了一眼,然后視線下移盯著桌上的麻圓。
今天的早點是麻圓和韭菜盒子,還有百年不變的牛奶,夏侃侃伸手一摸一下,牛奶還是熱的。
夏邦國同志自愛妻懷孕三個月后,就不允許愛妻做早飯了,美其名曰——怕累著產婦。但早飯又必須要人承擔不是?而奶奶不會做飯,爺爺又常年生著病,這一切自然就落在夏邦國同志的身上。
“你周末作業(yè)寫完了沒有?”夏侃侃拿起一個麻圓遞給夏珊珊,“明天小鹿姐姐可能會一個一個查,要是逮到哪個沒寫要被關小黑屋哦?!?p> 小鹿姐姐是她們幼兒園的老師,姓陸,為了拉近與學生之間的距離,讓孩子們喊自己“小陸老師”。但小孩子哪里分得清“陸”是哪個鹿?自己的名字都不見得認識,所以當陸文雅說喊她“小陸姐姐”的時候,她們“理所應當”以為是“小鹿姐姐”。
“我知道,”夏珊珊接過麻圓咬了一口,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說,“我下午再寫吧,現(xiàn)在不想寫?!?p> 看夏珊珊的樣子,大概是得拖到晚飯之后寫嘍,她也常那么干。夏珊珊最討厭寫作業(yè),也討厭去幼兒園,在經常性被小鹿姐姐關進小黑屋后,現(xiàn)在的她,已經對關小黑屋沒有感覺。不就是單獨關在一個屋子里坐著嘛,而且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放出來,她毫無畏懼。
夏侃侃沒有夏珊珊的膽量,夏珊珊的媽媽是老來得子,對這個女兒寵的不行,只要不是犯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都是順著夏珊珊的心意來。至于什么才算罪大惡極的事呢?這個定義至今是個謎。
而夏侃侃就不同了,她要是敢不寫作業(yè),少不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關鍵是往往挨打還不一定夠,她的爸媽要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氣,她就要和跪搓衣板親密接觸半個小時。
夏侃侃長長的一口氣,感慨這大概就是別人家的爸媽,活像夏珊珊的親生的,她夏侃侃是垃圾桶撿來的。如果有下輩子她再投胎,一點會長點心留意,不會竄的那么快了。
“侃侃,你知道嗎?我家對面搬來了一個小男孩?!毕纳荷阂Я艘淮罂诼閳A,故作神秘的告訴她。
“哦?”夏侃侃眉毛一擰,她還不知道夏珊珊家對面新搬來的,就是她媽媽口中的小哥哥,夏侃侃眨了眨眼,“他有多大啊?”
“看樣子和我們一樣大,但是他比你高一點,”夏珊珊把最后一口麻圓嚼完咽下去,停頓了一會兒,補充了一句,“不過侃侃你放心,他應該是打不過你的,你還是咱們皖溪鎮(zhèn)的老大。”
“老大”一詞出口,頗有點港劇里黑社會的感覺。小孩子的圈子簡單——叢林法則,勝者為王。用拳頭說話,誰的拳頭好使,誰就是老大!
夏侃侃一聽眉頭舒展開,昂了昂自己的下巴,神氣十足:“那是當然啦,皖溪鎮(zhèn)誰打架能打過我?”
正所謂強拳底下出小弟。
皖溪鎮(zhèn)的孩子不多,統(tǒng)共帶上夏侃侃夏珊珊有四人,還有兩個小男孩,一個大夏侃侃一歲,一個比夏侃侃小幾個月。夏侃侃身體素質好,加上女孩子發(fā)育早,當初爭做孩子王的時候,夏侃侃幾乎是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勝出。
夏侃侃從小到大打架就沒輸過,為此她感到頗為驕傲,不過也因而吃了不少“皮帶炒肉絲”。
早上十點半,夏家的客人終于來了。僅僅只隔了兩個住戶,李惠琴還是一別經年的大學閨蜜,林舒婷也沒有唐突拜訪,而是選了一個適當的點兒,拎著禮盒,攜母親與孩子一同上門。
到夏家大門口的時候,已經站了人在那兒等了。首當其沖的自然是自己的閨蜜李惠琴,她挺著一個肚子站在門口的中央,身后二道門站著一個老婦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長得十分可愛,她拉著奶奶的手,看見客人也不膽怯,禮貌地沖林舒婷一笑。
林舒婷很意外,隨即嘴角也經不住地上揚,朝她輕輕的一點頭后也回了一笑。這是對這個孩子的善意的回報,不是唐突的上來親熱,也不是尷尬的詢問姓名,就只是單純的回應——你的善意我收到了,謝謝你。
“對不起,等半天了吧?”
“沒,我們也剛出來,你和林姨快進來吧。”
這是夏侃侃第一次見到林舒婷,她的第一映像就是這個阿姨好漂亮啊。雖然不過還是一個小孩子,但已經有了基本評判美丑的標準。小孩子的眼睛總會被美麗的事物吸引,于是她情不自禁的沖那個阿姨笑了一下。
林舒婷把禮盒遞給李惠琴,對著夏侃侃身邊的老人家鞠了一躬,“夏阿姨,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很好,小婷,你長大了,變漂亮了?!毕哪嘎锨?,滿是皺紋的手拉住林舒婷的手,然后覆在上面,頗為心疼地說,“回來了以后要常走動,知道嗎?”
一句“常走動”不道含了多少心酸,說此話的時候夏母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她就那樣定定的看著林舒婷,但又不似是在看林舒婷,像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一個一僵就是十幾年,十幾年即使住在一起也不再聯(lián)系的人。
“老姐姐,我對不起你……”
一直默不作聲的林母終于出聲了,她幾乎從進門那一刻就一直低著頭,甚至更早之前就低著頭,一直盯著蓋在腿上的薄毯不說話。
林母仰著頭,她的眼眶發(fā)紅,她伸手像拉一下夏母,卻因為輪椅的桎梏無能為力。
“你別和我套近乎,”夏母沒有側身,也沒有低頭去看她,反而背過身子,抬手擦了擦眼角,語氣冷硬地問,“我就問你一句,現(xiàn)在你可還要可我繼續(xù)冷戰(zhàn)?”
林母看著夏母的背影,在長嘆一聲后,道出這么多年一直想說的話,“老姐姐,我一早就知道錯了,一直都是你不肯再和我說話?!?p> 這一不肯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里,無時不刻她都在想和夏母和好,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哪敢去和一個維護自己的老姐姐冷戰(zhàn)???那豈不太沒心沒肺,死了以后是要遭天譴的。
十八年前,那是個按公分得糧票換生活必須品的年代。林肅那時是生產大隊的隊長,掙得比一般的人家要多。所以即使林肅長像普通,個子也不算太高,卻也贏得了很多人家的青睞。林母生的俊,年輕時身材又曼妙,所以一早便被林肅看上。林母本家窮,外加還有個弟弟,提親沒多久就被本家送來了。
林肅是在隊里辦的酒席,那個的時候林母初來還不大適應,是隔壁家的大姐也就是夏母,與她日日談心,教這教那才讓她融進這個生產隊。
林母在嫁過來的十年間,林肅幾乎日日按時歸家,雖生的一般,但貴在為人忠厚老實,要不是后來一次砍豬草回來看到房里的那一幕,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上輩子修了福,才讓她遇到這么好的良人。
發(fā)現(xiàn)林肅出軌的時候,舒婷剛剛到八歲,一家人都需依仗著林肅生活,林母一時間亂了方寸,但沒有冒然揭開這層紗。不過自那以后,她成日魂不守舍,砍豬草的時候被夏母瞧出了端倪,但林母性子固執(zhí),又好面子,那肯輕易泄露?是夏母軟磨硬泡了很久才問出的緣由。
夏母知道之后不住嘆息,罵林肅不是個東西,但卻勸她為了孩子忍一忍,說只是男人一時貪圖新鮮,等他慢慢消磨掉新鮮勁兒,自然而然也就斷了。
林母聽了夏母的話,舒婷那時還在念書,她絕不能不顧孩子的前程??墒菦]想到三四年過去,林肅依舊與那女子糾纏不清。
林母至今還清楚的記得攤牌的那一天下著雨,她渾身顫抖的蹲在窗戶外,聽著里面的聲音,雨水渾著淚不斷地往她嘴里鉆,咽進肚子里之后,苦的發(fā)澀。
那個女人她是認得,二十多歲的花樣年花,是如今的她比不上的。和林肅一個生產隊,平時日見她還會熱絡的喊她,不知道當時的她是何心境。伴隨著令人耳廓發(fā)紅的撞擊聲,她笑得嬌媚,“林大哥,我不想插秧了,你調我去放牛怎么樣?“
在這個時候對男人提出條件,天底下有哪個是不答應的?
不出所料,緊接著林肅悶悶地聲音緊跟其后,“好,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p> 生產隊放牛算是個肥差,只要看著牛不亂吃了秧苗就夠了,活不累,關鍵能撈不少油水。作為林肅的妻子她都不敢提,怕林肅為難不好做人。萬萬沒想到她不敢提的,最后成了別人的房中蜜事。
她一時氣不過,也顧不得夏家大姐平日里的囑托,什么顧全子女,什么慢慢感化,統(tǒng)統(tǒng)拋擲腦后。她氣勢洶洶的推門而進,將這樁隱忍了四年的丑事,抬到明面上來。
窗戶紙捅破后林肅就被隊里革職了。
林母堅持離婚,即使林肅跪下來認錯也不行,她執(zhí)拗的很,非離不可。四年的煎熬把當初她對林肅的愛全部轉換成了恨。夏家大姐過來勸她,讓她冷靜冷靜別沖動,就和林肅彼此各退一步。
說舒婷才十二歲,在學校里學習那么好,以后是要考大學的人,現(xiàn)在正是關鍵的時候,她不為大人求情,只是可憐舒婷這么好的一個孩子。
但那時林母的心已經傷透了,已經到了和林肅在同一屋檐下呼吸都痛不欲生的地步。她不顧夏家大姐的勸告毅然決然的離婚。林肅不同意,說如果想離婚那孩子就跟他,他本想拿這個作為挽留,最后得到的結果卻令他瞠目,她同意了!
林肅悔不當初卻也罪有因得。不過雖然他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但還算是個擔當的人,他把房子和家產統(tǒng)統(tǒng)留給了林母,自己帶著女兒遠走他鄉(xiāng),直到臨死也沒再回來。
夏母覺得林母太絕情,不再愿意理會這個女人。即使林母有意搭話也故意不踩,幾次之后林母也不再搭話,兩人形同陌路,即便僅僅只隔了兩戶距離。
兩個冷戰(zhàn)多年的老姐們,十八年后終于和好如初,夏母終是老了,再也狠不下心絕交另一個十八年,轉過身子的時候一雙渾濁的眼里蓄滿了淚,兩人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看著對方,沉浸了十八年想說出口的話,凝在了眼神之中……
夏侃侃仰著脖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大眼睛提溜轉了一個圈,顯然她并沒有體會到姐們相認的這一氛圍。小腦袋瓜子環(huán)顧了一周,發(fā)現(xiàn)不僅是奶奶和這個輪椅上的奶奶,自己的老媽和那個漂亮阿姨也眼睛紅紅的。
她們兩個又沒有說話,難道是眼睛流汗了?
正在夏侃侃糾結原因的時候,李惠琴一抹眼角,率先打破這個悲傷的氣氛,“大家別都杵在門口啊,邦國在廚房里忙活了好多菜,咱們快進去吧。”然后扭頭剛好看到夏侃侃,手一指,“侃侃,沒禮貌,我怎么說的?”
夏侃侃反應過來,立馬嘴甜的喊了一聲,“阿姨好,奶奶好?!?p> 鄒衍也跟著喊了李惠琴和夏母,林舒婷唇邊含笑,彎腰摸了摸夏侃侃的頭,拉過身旁的小男孩介紹,“侃侃,這是我的兒子鄒衍,比你大三個月呢?!?p> 夏侃侃看著眼前這個略高自己一公分的男孩,笑容溫和地喊了一聲:“鄒衍哥哥好~”
鄒衍像是受了驚一般,臉上浮現(xiàn)了一片紅暈,應了一聲,就慌忙底下了頭。
一旁的大人們見著都哈哈大笑。
夏母推到林舒婷剛剛的位置,自己親自替林母推輪椅,拉到自己的房間。其余幾個人跟在后面一齊進了門,陸續(xù)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
“唉,這孩子就這樣,一遇到生人就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以后長大了該怎么辦?”林舒婷無奈地搖了搖頭。
“舒婷你別這么說,衍衍這叫聽話懂事,倒是我們家侃侃,成天到晚就知道調皮搗蛋,不知讓我操了多少心?!崩罨萸匐m是這么說,看夏侃侃的眼神卻滿是寵溺,“侃侃,你要是有衍衍一半,我就放心了?!?p> “哪里的話?我還羨慕有侃侃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呢?!绷质骀糜芍苑Q贊,看著閨蜜圓鼓鼓的肚子,伸手摸了摸問,“幾個月了?”
“已經六個月了,”李惠琴笑容甜蜜,“產期大概在臘月初八?!?p> “真好,現(xiàn)在政策放寬了,你還能多生一個二寶?!绷质骀妹虼綔\笑,這一聲“真好”,不僅包含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祝福,還有對閨蜜幸福的家庭羨慕。有個可愛的女兒,還有個疼愛自己的丈夫,即使婆媳間之間偶爾會因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但兩人都不算不講理的人,大多時候隔天就會煙消云散。
李惠琴與林舒婷是大學室友,起初剛認識的時候還不搭調,畢竟一個性格活潑愛鬧,一個卻文靜不愛說話,為此兩人還吵過一架,就在別人以為這兩方要鬧掰,其中一方要換寢室的時候,她們奇跡般的和好了,還變的有些“如膠似漆”,一黏就沒再分開。
很多人應該有這樣的經歷吧,女生之間吵過一場很兇的架,但凡還能做朋友的以后都是鐵閨蜜。她們變成閨蜜后彼此互換心事,而夏邦國就是林舒婷搭線,李惠琴才和他認識的。
“羅姨呢?她怎么不一道來?”李惠琴像是才察覺到不對勁,說著就站起了身,“我們不差這一副碗筷,我去把羅姨一同叫來吃飯?!?p> 羅姨是林母的看護,本名叫羅四英,五十來歲的年紀,家住在廬州旁邊的一個四線城市,為人忠厚老實,待人熱情,皖溪鎮(zhèn)的人都很喜歡她。
林舒婷一把拉住李惠琴坐下,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前些天羅姨收到她的兒子信,說是媳婦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羅姨就回家?guī)O子去了?!?p> “是嘛,那得恭喜羅姨啦~”
羅姨在皖溪鎮(zhèn)的時候,就常盼著自己能有個孫子,現(xiàn)在終于得償所愿,也算是可喜可賀的一樁美事。只是羅姨回去了,以后再見面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大人們湊在一起有自己說不盡的話,而兩個小孩子卻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的干瞪眼。反正他們兩個還小,也不懂什么叫作尷尬,只是夏侃侃覺得坐在沙發(fā)上很無聊,她拖著腮看向對面的鄒衍。
她發(fā)現(xiàn)從開始到現(xiàn)在,這個叫鄒衍的小男孩就一點兒聲音也再發(fā)出過。他的眉眼和林阿姨十分相似,一雙淺棕色的眼眸春風化雨般生動,眉梢眼角似籠著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
不知道男孩子能不能用個詞來形容,但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其他詞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男孩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她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鄒衍被夏侃侃這樣一直盯著看,自然是渾身不舒服,他伸手拉了拉媽媽的衣角,眼睛警惕的看著夏侃侃。
林舒婷不知道怎么回事,茫然地看了兒子一眼,“怎么衍衍?”
“媽媽,她就是紅……”話說到一半鄒衍又戛然而止,垂下軟塌塌的腦袋,小聲地說,“我有些渴了。”
鄒衍本來是想和媽媽說,這個小女孩就是昨天的紅裙子。他一進門就認出來了,但是他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媽媽,現(xiàn)在對方又一直緊緊盯著自己,他就更不好說了。
“渴了?”李惠琴眼睛忽地一亮,扭頭看向夏侃侃,“侃侃,你不是說你想把自己的旺仔牛奶,分一瓶給哥哥的嗎?”
夏侃侃癟了癟嘴,她沒想到老媽還記得這一茬,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就匆匆忙忙的跑上樓拿牛奶了。遞給鄒衍牛奶的時候,一張小臉繃的很緊,明眼人都看得她是極不愿意的。
“還是算了。”林舒婷不愿意為難一個孩子,與兒子對視了一眼,就接鄒衍手里的旺仔,把它遞還給夏侃侃手上,“侃侃拿回去吧,衍衍哥哥喜歡喝白開水哦?!?p> 不喜歡?
夏侃侃一聽眉頭一皺,那可不行,她可是已經拿碟片和媽媽交換了。接過旺仔牛奶,夏侃侃熟練的撬開瓶蓋,然后重新塞回鄒衍的手里,表情真摯的推薦:“這個特別的好喝哦,相信我,絕對比白開水好喝一百倍?!?p> 鄒衍眨了眨眼,看了看媽媽,又看看手里的開了瓶蓋旺仔,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辦?這個應該是紅裙子最喜歡的牛奶,他昨天可是親眼看到那個花裙子要了好久才換到的,她怎么舍得給自己一瓶呢?
林舒婷本來以為夏侃侃不愿意,現(xiàn)在這一幕又仿佛再說她會錯意了,誤會了一個可愛大方的好孩子,一時間有些發(fā)窘,看著夏侃侃不知如何是好。
李惠琴看到好友的窘境,哈哈一笑,打破了尷尬,對著鄒衍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衍衍你就喝吧,這是侃侃自己說要給哥哥喝的哦,她可是非常喜歡哥哥嘍~”
非常喜歡哥哥?真的嘛,鄒衍眨了眨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粉嘟嘟,笑起來還有點像動畫片里的小天使,耳朵蹭的一下又紅了。他低頭小口抿了抿旺仔,甜絲絲的,心里想著那砸車窗的事就不和紅裙子計較了,不對,應該是不和侃侃妹妹計較啦!
注:我國自1998年9月1號起,凡是第一胎為女孩的,可以申請生二胎。
小劇場:
夏侃侃:媽媽,這一章爸爸和爺爺怎么沒出來啊?
李惠琴:因為爸爸忙著在燒菜,爺爺還在醫(yī)院透析沒回來,再說,人多了作者寫著也累。
夏侃侃:是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