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咖啡苦，水酒悶，唯有情字最殺人
吳冰看向窗口，那兩個漢子還在，站得筆直。夕陽余暉照進(jìn)窗來，投下的光影落在墻邊，落在地上，把本來光潔的地磚染得昏黃。
遠(yuǎn)處的夕陽隱在山后，幾乎就要看不到了。他很喜歡黃昏，因?yàn)樵谶@個時候，很多東西都會變得柔和，比如說遠(yuǎn)方的青山，比如說房內(nèi)的陽光，比方說心里的人。
昨天這個時候他正在喝悶酒，遙想著那個女孩窈窕的身影，以及自己為她所做的事，每思及一件便飲一口水酒，越喝越憋屈，越憋屈越想喝，到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所謂的情至深處心愈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到后來若不是黃翟與伍熊貳出現(xiàn)，估計他已經(jīng)醉倒在吧臺上了。
還不如就醉倒在吧臺上呢，他忍不住喃了一句。
“啊哈，吳兄弟你說了啥？”趙海川聽到吳冰的嘀咕，問道。
“沒啥?！眳潜鶎擂蔚男α诵?。
“哦。”
趙海川拿起手機(jī)，翻了翻，那姑娘還是沒有回他，管她呢，愛誰誰。他從口袋里掏出煙盒來，抽出兩根，遞到吳冰面前說:“兄弟來一根吧，莫想了。”
“還是不……”他本想拒絕，但是此刻，他突然很想試著抽一根，于是說:“來?！?p> 趙海川把煙遞給他，并且給他點(diǎn)了火。
“謝謝。”吳冰湊近點(diǎn)了火，完后也學(xué)著趙海川的樣子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他被嗆得直咳嗽，眼淚都要出來了，心想這煙這么嗆，怎么還會有那么多人抽？
“你慢著點(diǎn)，不要抽那么大口?！壁w海川提醒道。
吳冰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抽出紙巾來，把眼角嗆出的淚花擦了擦，然后把燃著的香煙拿到眼前來看了看。
“是萬寶路，我第一次抽的煙也是這種煙。”趙海川在旁邊解釋說。
吳冰知道這種煙，雖然不抽煙，但是電視上電影里經(jīng)常有人抽，他看到過幾次，所以有些印象。
“我第一次抽煙是在七年前吧，那時候我剛上高中，一個女孩子教的我。”趙海川躺在床上，神情恍惚道。
“是你昨晚約的那個姑娘嗎？”
“也是，也不是?！壁w海川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吳冰聽不大懂，什么叫也是也不是？按理說不就是與不是么，他看著趙海川，希望他能再講明白一點(diǎn)。
“她們名字差不多，長得不一樣，相差很大，但我覺得她們一樣，我說的你能理解嗎？”
吳冰還是搖搖頭，這也太難理解了，只是名字相同而已，怎么會一樣呢。
“我把昨晚的姑娘當(dāng)成了她，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精神寄托？”吳冰似乎明白了些。
“差不多吧?！壁w海川悶了一口煙，煙能解愁大概不假。他的思緒又飄回到了數(shù)年前，那真是一段美好又溫暖的時光啊，他感慨著，如果一切都沒變的話。
“趙兄弟，你給講講唄?！边@人八卦之心一起，便對什么都感興趣了，尤其是吳冰愁腸百結(jié)的現(xiàn)在。
“呼…”趙海川長吐一口煙，“有時候天不遂人愿，人除了接受現(xiàn)實(shí)之外別無他法?！?p>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吳冰非常好奇的問道。
“教會我抽煙的姑娘她叫介淺，介是介紹的介，人字在上，下面是豎撇加一豎，淺呢，深淺的淺。介淺，這名字乍一聽感覺很好聽吧?！?p> 吳冰點(diǎn)點(diǎn)頭，承認(rèn)了這個說法。介姓本就極少見，一字名淺，姓與名皆覺好聽。
“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但后來叫著叫著不知道怎么就叫成‘借錢’了，因此，我沒少被捶?！?p> 吳冰笑了，心想人一姑娘家被你借錢借錢的叫著，不揍你才怪。
“借錢是一位好姑娘，雖然她抽煙、喝酒、紋身，但她始終是一位好姑娘，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她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但她不大愛學(xué)習(xí)，我雖然也不愛學(xué)習(xí)，但是我的成績就差得很，我一直很疑惑，人與人的差距真有這么大？”趙海川緩緩搖頭，又說。
“我們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當(dāng)然，我總叫她借錢，她也一直捶我?！壁w海川呈回憶狀，此刻他的眼里有光。
“后來在一起了嗎？”吳冰好奇問道，青春時期的懵懂情愫總?cè)绱?，認(rèn)為好的結(jié)果便是在一起。
趙海川此刻露出一種不確定的表情，他瞇著眼，說：“我覺得我們是在一起了，但是她卻不這么認(rèn)為。她說兩個人，就相當(dāng)于兩條線，要么相交，要么平行。與其相交后漸行漸遠(yuǎn)，倒不如無限接近后保持平行。當(dāng)時我是聽不大懂這句話的，啥平行相交的，課本上倒是有講，但是它也沒跟人聯(lián)系在一塊啊。
“后來我問過她，她只是笑，那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很燦爛。同年齡段，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成熟這句話大體不假。她能輕而易舉的看透我，但我至始至終都沒看得懂她。”
說到這里，趙海川停住了，嘆了一口氣，“唉～”。
“后來呢？”吳冰緊接著又問道。
趙海川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來，他連著抽了兩口萬寶路，望著墻邊的余光，緩緩的吐出煙來，煙散在光下，慢慢消失不見。
“后來啊，她就消失了，人間蒸發(fā)似的，什么也沒留下，甚至都沒有與我說一聲，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一開始，我很慌，覺得自己心里突然少了一點(diǎn)什么一樣，不安寧。后來我就四處打聽，旁人也不知她去了哪，最后，我在班主任語焉不詳?shù)脑捴?，才依稀知道她一家都遷去了北方，一個會下雪的地方?！壁w海川越說越小聲，嗓子也越來越沙啞，似乎是扯到了他心中的某個角落，人也跟著頹喪了。
吳冰拍拍趙海川的肩膀，說：“兄弟莫悲傷，離別是相見的預(yù)演，以后總會再見的，更何況你乃室中大鳥，心中藏著龍的人物，生得又這般器宇軒昂，英俊瀟灑，總不會缺妹子的?！?p> 趙海川苦笑點(diǎn)頭，吳冰說的前半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哪本言情小說上看來的安慰人的話，就權(quán)且當(dāng)做是真心話吧，但這后半句話，就說進(jìn)他心坎里去了，感覺內(nèi)心暖暖的，很舒心。
“借錢真是一位好姑娘，”趙海川看著窗外幾乎就要消失不見的夕陽，非常感慨的嘆了一口氣，“可惜不見了。”
“真羨慕你啊，趙兄弟。”吳冰說，此時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來，模糊又清晰。
“有啥好羨慕的，兄弟，過去那么久了，想起來我都覺得不真實(shí)，但是借錢姑娘確實(shí)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過，現(xiàn)在抽的萬寶路就是憑證?！壁w海川舉起手中的煙來。
“還想她否？”
“不想了?！壁w海川毫無猶豫，便說出不想了三個字。“你知道的，吳兄弟，想也沒用，倒不如就此為止?！?p> “唉！”吳冰嘆了口氣，若世間種種皆得圓滿，哪來如此多的早知當(dāng)初啊。是啊，若當(dāng)初不曾見過她，我何至于昨天喝悶酒，然后被逮到這啊。想到這里，他沉默了。
趙海川仿佛也沉浸在回憶的思緒里，沒再開口。
整個房間安靜下來了，夕陽也終于消失不見，唯有燥熱的風(fēng)輕輕吹過窗臺，把窗簾緩緩吹動，一如某些難言的思緒，在輕輕撩撥趙海川的心弦。
門外站著的身影還在，仿佛已經(jīng)在地上生根了一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