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徐順走到張倩的書桌旁時，她并沒有察覺。
“有人在外面找你，說想和你聊一下?！?p> 張倩抬起頭看向教室窗外，外面站著的人不是前天那個姓白的警官，不過也是她見過的，那天在多功能教室被問詢時，在旁邊一直站著一言不發(fā)的女警。
“你好，木沐警官，聽說你找我？”張倩走出教室站到木沐跟前，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木沐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可以用“普通”二字來形容的女學生，她的雙馬尾扎起來剛好過肩，上身的校服肩膀被清洗得有些許發(fā)白，腳上一雙“安踏”的舊款運動鞋后跟有著不少磨損。但她臉上的笑容倒是看起來很真誠。
“是的，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張倩沒有拒絕的理由，二人緩步走到走廊的盡頭，這個小角落可以看到天邊的落日余暉漸漸暗淡下去，木沐把手肘靠在廊沿上，姿態(tài)很是放松。
“你是叫張倩，對嗎？”木沐問。
張倩心里詫異，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不明所以地看著木沐。
木沐擺了擺手道，“我只是確定一下。畢竟要找的人是你的話，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我以為是一個看起來更加精明艷麗的女生?！?p> “木沐警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睆堎坏哪樕亮讼聛?，莫名其妙地被人叫了出來評價了一番，這感覺并不讓人愉悅。
“張倩同學，秦戍老師我們警方拘捕了，我們覺得他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艾子的死亡。對這個事情你怎么看？”
“你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嗎？不好意思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這個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我們又在備考階段，恕我直言，沒有特別的想法?！?p> “哦？是嗎？但是秦戍已經招供了，他承認他與艾子之間發(fā)生過不正當?shù)哪信P系。并且他還說，造成艾子死亡的局里，他還有一個同伙。”
“警官，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秦老師有沒有同伙我怎么可能知道?！?p> “那如果我說他說的這個同伙是你呢？”木沐直視著張倩。
張倩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她低下頭沒有和木沐的眼鏡對視，過了許久，那兩瓣薄薄的嘴唇里吐出幾個字，“你有證據(jù)嗎？
木沐笑了，她把臉轉向落日的方向，細長的身軀一半在陽光下，一半藏在廊沿的陰影里。
“張倩，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我可以直白地對你說，你猜對了，我沒有證據(jù)。下面我說的話，僅僅限于我們兩個人之間。”
張倩沒有說話，她背部緊繃地站在木沐跟前，靜靜地聽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艾子和秦戍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許是4月6日那次聚會？也許是更早？但是你肯定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別人沒有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心思細膩的人總是格外敏感，你應該就是這種人?！?p> “我真正懷疑上你，是看到那張保送生人選最終名單。為什么最后這個人會是你？我查過你的學業(yè)成績和家庭背景，你各方面都不錯，但是也僅僅是‘不錯’而已。那為什么秦戍最終提交的名字會是你呢？會不會你和秦戍之間有著某種‘交易’？”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那次聚會上發(fā)生的事情，秦戍作為你們最為信任的班主任，誘導在場的同學誤會艾子與數(shù)學科楊老師之間的關系，讓他們認為艾子利用身體關系獲得唯一的保送生名額，讓艾子成為眾矢之的。但是，這里面有一個小小的瑕疵，那次聚會到場的人只有六個人，他們真的會把這樣的謠言傳出去嗎？這時候，對于秦戍來說，如果能有一個起頭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催化劑，那就再好不過了。而那個人，就是你?！?p> “正當秦戍苦苦思考誰才是那個催化劑，是不是要再多設一個局引誘更大的謠言出來的時候，張倩你出現(xiàn)了。你有一個秦戍無法否認他和艾子關系的證據(jù)，你用那個證據(jù)和他做了交易。如果你是那個保送生最終人選的話，你愿意主動做那個謠言的首個傳播者，甚至推波助瀾，把謠言推向頂峰。”
“如你所想，為了保住自己事業(yè)和名譽的秦戍同意了你的要求，其實對他來說，哪個名字寫在保送生名單上都沒有關系，只要你不說出去他和艾子的事情，艾子說的話又沒有人相信，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而他恰恰低估的，就是一個青春期女生，獨有的，可怕的，嫉妒之心。”
“在冷漠的謠言和一次又一次的霸凌里，你看著艾子一點點崩潰，你享受到了快感。你決定任由這種感覺蔓延，爆發(fā)。之前我就在想一個問題，有人告訴我，郭帥是最后一個見到艾子的人。但是真的是這樣嗎？多功能教室的那層樓沒有攝像頭，而且郭帥告訴警方，他是中午12點左右與艾子見面的，但艾子卻是在2點左右從樓頂跳下。那么中間的這兩個小時，她在樓頂干什么呢？或者說她和誰在樓頂呢？我們往往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但是看不到的那部分通常才隱藏著真相。”
“我讓人翻遍了所有的監(jiān)控記錄，發(fā)現(xiàn)那個時間段，你，張倩，沒有出現(xiàn)在飯?zhí)茫瑳]有出現(xiàn)在宿舍樓道，也沒有出過校門，那么你去了哪里呢？”
張倩張了張嘴，但她沒有發(fā)出聲音，剛剛臉上那真摯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恐和不甘。
“你不需要回答我。”木沐說道，“因為你也不會回答我，不是嗎？我不知道你最后和艾子說了什么，才讓艾子做出了這樣倉促和無奈的選擇。但無論怎樣，你的目的都達到了。我剛剛和你說，秦戍把你供了出來，是騙你的，因為他也不會有任何的證據(jù)說你是共犯。你只是一個謠言的催化劑而已，并且艾子本身就有自殺傾向，你只是在適當?shù)臅r機刺激了她一把，這怎么能算得上是共犯呢，你說對吧？”
“不過張倩，你要明白，這個世界有因必有果。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又有什么‘果’在等著你，你知道嗎？”
張倩抬起頭，她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絲，“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木沐轉過身揮了揮，“該說的說完了，祝你考試成功?！?p> 看著木沐離去的背影，張倩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她想起推攘之間艾子手肘流下的鮮紅血跡和跳下去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原來真的是秦老師讓人傳出那些話的，原來真的是他讓他們這樣對我的。謝謝你幫我解脫。你放心，我即使死了，也從來沒有怨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