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和墨聽見身側(cè)的人傳來輕微的聲音,輕得就像這個冬日清晨結(jié)在紅薯葉上的霜,陽光一照耀便沒了蹤影。
“和墨,為什么我媽媽和想的不一樣吶?”
和墨挺直的后背忽而僵了一僵,腳步緩了一些。
他咬著牙,一張小臉在風(fēng)中略顯蒼白。
今天他在花山場子等了大半天,沒有瞧見楊徽,去問楊建國的時候,才知道楊徽的媽媽讓她去南溪鎮(zhèn)給她弟弟打米漿,她來不了了。
那一刻的心情是怎樣的,和墨已經(jīng)無從想起,他該是害怕的吧,害怕他從小聽見的、看見的事情在楊徽這里發(fā)生了。
從前大人們跟他說,父母都是想要男孩子的,大家都更喜歡男孩,因為女孩將來總是要嫁人的,沒什么用處。所以女孩得到的關(guān)注與關(guān)心會比男孩少許多。這一點,他從學(xué)校其他女生那里便看出來了。她們沒有好看的書包,時不時地要曠課回家干活,高年級的女生甚至已經(jīng)被家里人安排相親。
她們不過十三四歲啊。
可楊徽從小生活在爺爺?shù)谋幼o下,爺爺對她很好,沒有因為她是女孩而輕視她,更沒有給她灌輸女孩要早日嫁人的觀念。爺爺讓她好好讀書,鼓勵她追求自己的夢想,所以楊徽從小便與許多女孩不同,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與向往,也堅信憑著自己的努力,可以擁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
楊徽父母的歸來卻打破了以往的平靜。
和墨聽說楊徽父母回家的消息,真心實意地替楊徽感到高興。這些年來,雖然楊徽一直保持一副樂觀開朗的模樣,可和墨清楚得很,她心底隱了一道傷,唯有父母的回歸能為她縫合。
只是和墨怎么會知道,楊徽父母竟然帶了另一個孩子回來,是一個男孩。
和墨太清楚這里的人們的想法了。
鎮(zhèn)上許多墻面上都刷了“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大字,那些字跡的紅漆鮮艷得很。鎮(zhèn)政府的公共喇叭廣播里,婦聯(lián)主任和羅書記不厭其煩地說著一樣的話。
生男生女都一樣。
可這里沒人覺得是一樣的。
他們嘴上不說,心里掂量得相當清楚。擁有一個男孩,便意味著家里多了一個勞動力,意味著他們血脈得以傳承,更意味著他們在旁人面前可以昂首挺胸,自豪地提起“我們家兒”。
和墨確實不明白,為什么女孩不可以算作是勞動力,女孩不可以傳承血脈,女孩不可以成為他們的驕傲??扇搜砸嘌?,這似乎成了這里的共識,是連機槍大炮都打不破的真理。
如果說初聽到楊徽有了弟弟的消息時,和墨只是杞人憂天,那么在花山節(jié)上親眼看見陶翠抱著她的兒子出現(xiàn),而楊徽卻不見蹤影時,和墨的擔憂便真的成為殘酷的現(xiàn)實了。
楊徽遲早會在這種忽視與偏心中走向無奈的人生命運,現(xiàn)在是不得不放棄趕花山的機會去給弟弟打米漿,將來便可能為了弟弟不得不放棄讀書的機會,甚至為了那個弟弟,被安排去嫁人。
楊柳溪
大家雙節(jié)快樂呀!有沒有吃月餅哦~ 謝謝a宗俊a、語萱yuxuan、雅Q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