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完花山節(jié)回家的時候,天色晚了,幾個孩子都有些困頓,家長抱著他們各回各家。
楊建國把楊徽放到床上,到屋外生火燒水。
和鴻走過來,遞給他一本童話繪本:“陳老師今天給兩個孩子的,這本給楊徽?!?p> 楊建國笑:“都給和墨吧,楊徽不認(rèn)識多少字,都是和墨教給她的,她哪里看得懂?還不是要和墨帶著她瞧?”
和鴻想想也是,便把繪本收起來。他坐到火堆旁,幫楊建國弄柴火。
篝火明亮起來,火焰燃出熱度,將周圍的冷空氣浸成一片溫暖。
和鴻瞳孔里倒映著炙熱的火焰,靜謐的夜讓他多了幾分惆悵的思緒,他看似無意地說:“和墨以前很喜歡讀書。他爸媽讀過幾年書,和墨每天睡覺前,他們會輪流帶他看畫畫書,給他講故事。他很喜歡聽,后來就纏著他爸爸教他認(rèn)字寫字。”
楊建國放好了燒水的鐵壺,坐到和鴻對面,兩人隔著篝火,火焰映紅彼此的臉頰。
楊建國掏出煙來,卷了兩支煙,給和鴻一支,和鴻也不客氣,拿過來了,在篝火上一碰,便燃了起來。
煙草的煙霧比起柴火的煙來,不值一提,很快便沒在火光中。
楊建國坐在小凳子上,翹著腿,抽了幾口煙,說:“小娃們,還是讀書的好。楊徽她爸不喜歡讀書,以前我把他送橋頭的學(xué)校,他待了幾天,就跑回家,學(xué)不進(jìn)去。他媽走得早,很多事情我都是溺愛他了。我就想,學(xué)不進(jìn)去就算了,跟著我學(xué)種地。后來他長大了,會種地,自己扛米去鎮(zhèn)上賣,賣多少錢都算不清,回來跟我哭。那個時候我就后悔了,當(dāng)初應(yīng)該讓他去讀書的,強(qiáng)迫也要強(qiáng)迫他去?!?p> “有時候我就在想,要是當(dāng)初我兒讀書,說不準(zhǔn)能讀個初中。我看那些漢人小孩,好多讀了高中以后,出來找到了不錯的工作,有食堂,有地方住,每天不用擔(dān)心有沒有飯吃。那樣他就不用和他媳婦去打工,丟下親生女兒在這里。楊徽快五歲了,她已經(jīng)不記得她爸媽長什么樣子了?!?p> 話說完的時候,一支煙抽到頭,猩紅的煙沫燙了指尖的皮膚,楊建國碾了碾指尖,在褲子上搓了搓。
和鴻深吸一口煙,扯開嘴角:“你們這一代,只會種地了。我們這一代,只會打工。他們那一代,不能再除了種地和打工,什么都不會了。太辛苦了,日子不能一直這么辛苦?!?p> 和鴻說完,把未燒盡的煙頭丟在腳跟,抬起腿來去踩滅了。
楊建國伸了個懶腰,笑道:“今天那個陳老師跟我問馮子賢的父母是哪個,我?guī)?,后來聽馮學(xué)文說,陳老師是想勸他,讓馮子賢去上學(xué)。這兩個支教老師,真是操碎心,我們這地方的條件,委屈他們了?!?p> 說完,他起身去提燒開了水的鐵壺,進(jìn)屋去灌熱水壺。
和鴻拿起火鉗,開始拾掇篝火堆。
燒盡的篝火留幾塊紅炭,用石頭堆圍起來,蓋上了留點(diǎn)縫隙,第二天便可以直接添柴燒火。
這就是山中的火種。
不滅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