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一個眼神兒小北就跪下了,安小姐說的那些話震懾的小北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聽了半晌苦弗對安喜收服小北一事的匯報,虞以安給出了八個字的總結(jié),「手段到位,我很喜歡?!?p> 「另外...以后不要再派人去盯著她了...她也該長大了?!?p> 苦弗聞言撇撇嘴,分明是主子不敢再惹小夫人生氣!
城北東區(qū)總是燈火通明的,打更的人只在初一和十五這兩天才會出現(xiàn)。
安喜從虞以安府上出來的時候天色就已經(jīng)不早了,再加上與小北在后巷中耽誤了一陣子,進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亥時了,丞相府的大門都已經(jīng)關(guān)好了一半兒,一個小廝舉著門閂靜候在門房里,估計只等著安喜回來就要落鎖了。
所以此時出現(xiàn)在門后長廊的柳氏就顯得過于奇怪了。特別是她的神色太過喜慶,一般來說,就算是普通的外客見了主人家的孩子受傷,不管真情還是假意,多多少少都會表露出悲傷來體現(xiàn)自己的共情。
而柳氏,微微挑起的眉毛和咧的大大的嘴角無一不在彰顯著其主人此時的良好心情。原本就對柳氏頗為懷疑的安喜,現(xiàn)下看了她的神色便更加堅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頓時安喜就覺得自己心底一團濃烈的火蔓延了上來,咬咬牙極力壓抑之后換上了笑臉,與柳氏草草交談了幾句便穿過長廊走向了母親的院子。
但她并沒錯過柳氏眼底的得意和嘲諷。
撫慰了一下自己心底幾乎要撕裂理智的憤怒,安喜大跨步的徑直走入了母親的院子。
有些事情,雖然她已經(jīng)懷疑甚至確定,但是還是要掌握足夠的證據(jù)才行,免得因為涉及到親人所以變得不理智的自己平白冤枉了無辜的人。
要問誰最了結(jié)柳氏,那自然要去問她同樣出身川北柳家的母親。
柳家在川陜地區(qū)可以說是最有名望的貴族了,不僅僅是貴族,而是前朝貴族。大虞朝皇帝——也就是虞以安的父親——在登基后并沒有同世人預測的一樣對前朝遺民趕盡殺絕,而是收服了那些并沒有那么頑強抵抗的老貴族,給予地位好好安撫,畢竟前朝李家延續(xù)數(shù)百年,老貴族們的家底到底有多么雄厚,誰也不知道。
但也正因為是前朝遺民,所以即使被給予了高位和名聲,但卻無一例外的全都遠離京都天子腳下,川北柳家就是其中之一。
安喜的母親叫做柳青青,是大西北柳家這一代主脈的正室嫡女,當年被隨虞王軍隊南下的安丞相所救,兩人一吻定情,本來約好虞王的軍隊推翻李朝后安丞相就回來迎娶柳青青,結(jié)果行軍到了一半兒才發(fā)現(xiàn)柳青青膽大妄為,怕安丞相到了京城之后反悔,直接扮作了士兵混入其中。
好在當時的大西北柳家本來就有反心,又是虞王想要重點收服的家族之一,于是虞王下令直接讓安丞相在軍營中與柳青青成了親,成全了一對鴛鴦,更是可以以此來拴住柳家。
后來的虞王軍隊一路劈開一條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終于在五個月后不負眾望的推翻了李朝最后一位皇帝李維閱的殘暴統(tǒng)治。而此時的柳青青已經(jīng)身懷有孕。皇帝特許丞相帶著柳青青回家省親一住就是一整年。
這是安喜和安瑞從小聽到大的故事,幼時柳氏最喜歡一左一右抱著他們二人講述這些她和安丞相的戀愛故事。
當時安喜當然覺得安丞相夫婦的愛情堪為世人楷模,恩愛無人能及。
可是在經(jīng)歷了柳氏這檔子事兒之后再回想起來這個羨煞旁人的愛情故事,安喜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如果當時柳青青已經(jīng)懷了孕,那么大虞朝元年出生的孩子到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有十七歲了——就和虞以安同歲,虞以安就是大虞朝元年九月八日出生的。
到今年的九月八日應該是十九歲整才對。
而她和安瑞到今年九月八日才十四歲。
所以柳青青當年懷的那一胎不是自己與安瑞,這么多年從未聽人說過自己有什么哥哥姐姐,再加上仆人們說閑話時總是提到什么「夫人那么多年才懷上的孩子,沒想到一個癡傻一個跋扈...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丞相與夫人多年沒有子嗣當年是整個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因此皇帝為了展現(xiàn)對丞相的重視才會在龍鳳胎誕生當日下旨冊封了郡主和世子——這的的確確是無上的榮耀。
但是這些種種放在今日來看就不是那么的正常了。
母親為何懷胎又流產(chǎn)這都不提了,就單單說開國丞相怎么可能陪夫人回家一整年?最主要的是,恩愛如丞相二人,安錦繡怎么可能在柳青青還沒有生育的時候就出生?這個中緣由絕對不像安喜之前所想的那般簡單。
這段歷史處處都纏繞著謎團。
安喜覺得每個細節(jié)都經(jīng)不起推敲,都顯得格外虛假。
尤其是當她看到柳青青一臉欲言又止的時候,安喜幾乎確定了柳氏在此事中的所有關(guān)系。
「小雙...答應母親,這件事情就讓她過去吧好不好...」一貫強勢開朗的柳青青在被安喜逼問之后說話的語氣幾乎是在懇求。
越是這樣,安喜就越是確定自己的推測——真該好好感謝自己前世看過的那些宅斗陰謀的劇本。
「母親..你到底在怕什么?」安喜不解的問道,難道一個區(qū)區(qū)柳氏就讓從小膽大妄為的母親如此害怕嗎?
聽到安喜問的話柳青青一愣,隨后就緊閉了嘴巴不再說話,任安喜好說歹說,也沒有再獲得一個字的信息。
充滿挫敗的走在花園中的小路上,安喜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無論自己的推測再怎么正確,沒有一個當事人的證言她是無論如何也對柳氏下不去手的。
恍惚間她突然想起了某個人所掌管的霜仙閣,但是剛剛?cè)计鸬南M捅蛔约河盟畵錅缌?..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還是會怕看到虞以安,怕他透過自己的眼睛看的是另一個人,怕自己最終被牽絆的無法離開。
安喜漫無目的地在花園中像無頭蒼蠅一樣溜達著,連帶著一直跟隨的小北都有些勞累了——這是她想事情時的習慣,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走來走去可以讓自己的思維更加開闊。
小北雖然覺得很累,但也知道小姐此時有心事,于是一直默不作聲的跟隨著,直到——
「小姐!前面有人在說話,好像是柳氏?」小北做賊似地趕緊拉住了還在往前走的安喜,輕聲說道。
安喜聞言撤回了已經(jīng)邁出去的步子,兩個人貓著腰躲在一處高灌木的后邊,穿過灌木的縫隙是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人影。
是柳氏沒錯,安喜贊賞的看了小北一眼——果然沒兩把刷子當初怎么會被派來監(jiān)視自己呢?
跪在柳氏面前的是一個穿著丞相府下人衣服的丫鬟,眼生的很。
「求表夫人放過奴婢!求表夫人放過奴婢!奴婢死也不會將事情說出去的!求夫人相信奴婢。」
夫人這個詞顯然是很好的取悅了柳氏,雖然安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卻可以從肢體動作分辨出來她此時的心情不賴。
丫鬟哭的滿臉淚痕,但是卻不敢抬頭直視柳氏一眼,不然她就會發(fā)現(xiàn)柳氏的表情到底有多陰毒。
饒是識多見多的安喜瞅見那魔鬼般的表情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好啊....既然你說你絕對不會說出去,那本夫人就放過你一命,」不等丫鬟的表情徹底放松下來,柳氏復又獰笑著說道,「不過我總是要做些保障措施的?!?p> 丫鬟聞言趕緊點點頭,顯然她認為只要不丟命,什么都是好的,「但憑夫人處置?!?p> 無論是重新送到人伢子那里去發(fā)賣,還是直接送出京城,對自己來說都是沒有什么所謂的,只要家人平安就可以了。丫鬟如蒙大釋般松了口氣。下一秒,她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柳氏的手指鉆進了自己的嘴里,一上一下捏住了自己的舌頭。
說時遲那時快,柳氏右手取下藏在簪子中的鋒利小刀,徑直將丫鬟的舌頭割了下來。
這一幕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安喜的眼中,她覺得自己上一秒還在流淌著的血液這一秒就凝固在了身體中,無言的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小北,安喜猜測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和小北一模一樣,甚至還有可能更加嚴重。伸出手捏了捏指尖冰涼的小北,給予對方一點支持。
然而恐怖的劇情還沒有結(jié)束,柳氏退后一步細細端詳著還沒反映過來的小丫鬟,咧開了她那張涂著血紅色口脂的嘴露出了一個透漏著些許變態(tài)氣息的笑容。
可憐的小丫鬟終于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眼淚無言的從眼眶里跌下,徑直流過下巴,和那些從嘴里淌出來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即使小丫鬟咿咿呀呀的不住說這什么,去只能發(fā)出來一些含糊不清的音節(jié),連吸引別人過來以求救的尖叫聲都無法發(fā)出,也正是因為這點,才為柳氏接下來的動作提供了便利。
王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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