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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心向緣

第十章 闖陣遇奇人

奕心向緣 笨蛋去流浪 2142 2020-06-16 09:00:00

  晌午十分的京都,天空藍似一塊透亮的寶石,云彩高遠,雪青色的衣擺如細波盈動,楚緣追在一只翠青鳥的后面,跨過街坊洗碗刷碟倒出的一道淺水溝,再轉個彎,停在一扇木質的門扉前,叩住門環(huán)敲了兩下。門扉倏然敞開,整個人仿佛被什么無形的力量牽引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數(shù)重簡漏的院落,瞬間找不到來時的那扇門。迷路對她而言是不可能的事,但現(xiàn)今竟成了再確定不過的現(xiàn)實。

  無論怎么前行,總在不大的地方來回打轉,像是闖入了迷障。她靜下心仔細觀察,一草一木的看似十分隨意,卻暗藏玄機,分明是一種陣法。明明觀察好了出路,轉折后還是回到了原點。思忖半晌,她翻上墻頭欲窺探全貌,足尖險些觸碰到一根幾不可察的細線,若不是視力夠好,反應迅速,定然觸發(fā)暗器。

  處處迷陣,機關重重,不懂陣法之人一旦誤入其中,便極難逃脫,無異于身陷困牢籠。

  看準了落足的石磚,一腳踏空,她半空挪開,躲過了突飛而至的數(shù)支竹梢,忍不住咒罵一聲,縱身一躍,落在了一處矮笆前,引起了一陣驚慌的雞犬聲。

  “何人!”一聲蒼老的吆喝聲響起。

  院中的程巖雙眉一豎,雙目直瞪落足在籬笆處的楚緣,怔愣一瞬,待認出人來后,面色瞬間難看起來,“你來這里做什么?”

  自知他仍為昨日賭坊一事氣惱著,楚緣忽略他不歡迎的態(tài)度,極為恭敬地道,“今日冒昧進謁,實非得已,還請前輩大度包容。”

  老頭并不買賬,揮手驅人,“走吧,走吧,此處不是你個小女娃該來之地?!?p>  “青天白日的,吵什么吵,叫你抓只雞,雞呢?”屋里轉出一個瘦小的老嫗,滿頭銀發(fā)絲毫不亂,破舊的衣裳下腰身挺得筆直,惡聲惡氣的一頓木棍。她一出來,老頭的氣勢立即矮了一截,悻悻然地向幾丈外的一棵大樹走去,樹下圍著一個籬笆,里面圈養(yǎng)著幾只雞。

  斥走了老頭,老嫗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向楚緣走來,眼神銳利地在她身上一掃而過,詫異一瞬,轉頭地瞪了程巖一眼,嘴里罵了他一句真是越老越無用,就轉身走向樹蔭處,在一張圓形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微低著頭。

  楚緣秀眉輕挑,環(huán)視四周,院子雖無高門府邸般開闊,但貴在清凈幽寧,有樹蔭遮頭,格外陰涼宜人。靜默片刻,她大著膽子朝著老嫗走去,只見老嫗凝目瞧著地上一根根的無數(shù)竹片,顯然在潛心思索,雖聽得她走近的腳步聲,卻不抬頭。

  生怕打斷了她的思緒,遭到驅趕,楚緣只好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看著地上那些竹片都是長約三寸,闊約三分,知道這是用來計數(shù)的算子。而這些算子排成商、實、法、借算四行,暗點子數(shù)目,老嫗正計算五萬五千二百二十五的平方根,“商”位上已記算到二百三十,她又用拐杖撥弄著地上的算子,正待算那三位數(shù)時,楚緣脫口而出,“五!二百三十五!”

  老嫗大吃一驚,抬頭瞪了她一眼,隨即又低頭撥弄算子。撥弄良久,老嫗果真算出是“五”,抬頭又看了楚緣一眼,眸中的詫異之色縱然消逝,古銅色的臉様著一絲怒意,“不過是恰巧蒙對而已,何足為奇,快躲到一邊別打擾我的正事?!?p>  楚緣笑而不語,坐著亦不動。老嫗輕哼一聲,又開始計算三千四百零一萬二千二百二十四的立方根,她順著拐杖將算子排為商、實、方法、廉法、隅、下法六行,剛算出一個“三”,楚緣低聲道,“三百二十四?!?p>  老嫗冷哼一聲,顯然不信,勁自撥算一番,結果誠如楚緣說言的三百二十四。她不由訝異更甚,呆了半晌,嘴里咕噥著罵她還是不是人。

  楚緣嘴角抽了抽,解釋道,“我有一堂兄,自幼對歷數(shù)之術頗有興致,每每得閑,便拉著我一起對弄,時日久了,便對這些術數(shù)有些敏感罷了?!?p>  樹蔭下的女子,衣著淡雅,簪飾不多,發(fā)絲光澤可鑒,不施粉黛,秋水為神,肌膚皎如明玉,比尋常高門世家小姐多了幾分靈氣。老嫗嘴角動了下宛若在笑,可皺紋太多,實在看不出來。

  隨著一聲木杖頓地的聲音響起,在雞窩內睡得香甜的幾只母雞驟然驚醒,狂拍翅膀,飛奔尖叫。

  老嫗掃了一眼站在籬笆內的老頭,話中似有怨氣,又似在對楚緣道,“這老不死的不知抽的哪門子瘋,自昨日被人請出去一趟,回來就一直板著一張黑臉,問起緣由,也閉口不談?!?p>  楚緣嘴角不由露出笑意,難得在繁華的京城中,還有這么一處地方,有這樣平靜的生活,沒有陰謀詭計,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平淡而悠然,粗茶淡飯,有相愛之人,偶有嫌棄分歧,卻不相棄,何曾不是幸福。她忽然想起那個獨居幽山,每日只能隔山相望,以表相思的師娘,心中不由酸澀起來。直到老嫗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這才回過神來,轉而將一個早有準備的紅綢布包裹著的盒子遞給老嫗,“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云山繞霧,還請前輩笑納?!?p>  站在籬笆內的老頭,聽聞是云山繞霧,眼睛登時亮了幾分。

  老嫗看了一眼包裝精致的盒子,縱然不懂茶,也自知是價值不菲,正欲口推脫之際,老頭猛地咳嗽一聲,迫得她生生說出了致謝的話語。

  楚緣知魚已上鉤,用古井里的水泡了一壺云山繞霧,靈巧地為老嫗斟了碗茶,一邊解釋著此茶是江南山茶中的佼佼者,長于常年云霧繚繞的云山山崖絕頂之處,采清明前三五天之一芽一葉,或二葉,再用特殊的制茶方式烘焙制而成,故名為云山霧繞。

  “二位老人家若是喜歡,日后再送些過來。”楚緣道。

  老頭有些繃不住了,又自持著身份,只好一面彎腰逮雞,一面猛地咳嗽。

  老嫗沒好氣地嗆他一句,“老不死的,讓你抓只雞要抓到何時?”

  “你這個老婆子,著的哪門子急?!奔纫呀o了桿,豈有不順著爬的道理,老頭順手提溜著一只母雞出了籬笆,將它單獨關在另一只籠子里,轉眼的功夫就來到了老嫗的身畔,隨手接過楚緣遞給的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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