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老就別干坐那里了,快拿出個主意來吧!”
站在在陰沉沉的大殿里,宗慶成手里攥著急報,扯著嗓子朝高坐在王座上的宗文鄉(xiāng)喊著。只見在父親的頭上,一副“忠天順命”的紅底巨匾懸掛在王座的正上方,巍巍的大字以一種極其強(qiáng)烈的壓迫感君臨著陰沉的大殿。
在宗慶成的身后,宗禮寺的將領(lǐng)們?nèi)齼蓛傻胤植荚趦蓚?cè)大柱中間的幾個辦公桌前,一邊小聲嘀咕著什么,一邊不時偷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宗文鄉(xiāng)。隨著窗外幾道白光閃過,一陣陣悶雷便隨即而來,陰沉的聲音如一只法槌,在一瞬間牢牢地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悶雷過后,窸窸窣窣之聲平息了下來,只留下宗慶成那焦急的呼呼喘氣之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響著。
“你說什么?”
在一片沉靜之中,只見宗文鄉(xiāng)懶散地?fù)崦踝系蔫傹埛鍪?,粗糙的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爹你別坐在上面了,快下來看看吧!我們打給順王的電話完全得不到她的回復(fù)??!”
“傻小子,那是她在調(diào)集人馬,剛才不是還說丹玫的第二營團(tuán)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么?你再耐心等等。”
“這個可難說!”說著,宗慶成小步走上了臺階,一直來到了宗文鄉(xiāng)的面前:“剛剛收到的消息,順王府原本整集好的各團(tuán)營,現(xiàn)在還老老實實地呆在順張,完全沒有來救援的意思。”
“那寧王的團(tuán)軍呢?”
“和順王一樣,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就奇了。”說著,宗文鄉(xiāng)撓了撓頭頂上的紗布,“明明先前都說好了的,怎么臨到這個時候她們倆都玩失蹤了,莫非……”
就在父子二人猜疑之際,只見大門突然敞開,長子宗慶安濕漉漉地小跑著走上了臺階。
“大哥,你怎么從西山回來了?”
“有緊急情況?!睕]來得及和宗慶成說話,宗慶安三步并作兩步來走到了王座的一旁,對癱軟在王座上面的宗文鄉(xiāng)行了個禮。
“爹,兒子把王府所有親兵都調(diào)到了西山之后,很多千戶都有疑慮?,F(xiàn)在他們借口夜間有雨,吵鬧著要遷營避雨,這……”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朝兩個兒子揮了揮手,宗文鄉(xiāng)看了看御案上的報告,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猛地一扭頭:“你們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么?”
“這……”
“這是忠親王的承天殿,只有歷代忠王才能走上來,你們還不快下去!”一拍王座上的龍首,宗文鄉(xiāng)大聲喊道。
“爹,這都什么時候了,您老就別任性了?!闭f著,宗慶安伸出了自己濕漉漉的手來,一把抓住了宗文鄉(xiāng)的胳膊:“我看還是趕快以忠王的名義,召集護(hù)軍中的諸千戶入府,趁機(jī)把他們殺個干凈,要是繼續(xù)留他們在軍中,護(hù)兵們?nèi)菀咨儼 !?p> “這……”想了想之后,宗文鄉(xiāng)站起了身子,“好,就這么辦!你趕快讓老三、老四去傳忠王的諭旨,然后讓他們哥兒倆就地留下來協(xié)助護(hù)軍遷營,別鬧出什么亂子來。”
“老三老四年紀(jì)這么小,能壓得住這些軍頭么……”
“老子生了這么多兒子,不就是指著你們關(guān)鍵時刻能派上用場嗎?別愣著了,還不快去!”
“是!”聽了這話,宗慶安小跑著下了臺階,還沒等走出大門,只見一個同樣濕漉漉的宗禮寺戍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隨即跪倒在了臺階之下。
“侯爺!詹陽各團(tuán)營正在朝王府逼來!”
“什么?”一聽這話,宗文鄉(xiāng)猛地轉(zhuǎn)過了身子:“都有誰?”
“都來了!乾字團(tuán)的符元興、坎字團(tuán)的劉圣佐、艮字團(tuán)的吳少祖、震字團(tuán)的石渭慶,共計八萬人朝王府開來。”
“娘的,有人告密!”說著,宗慶成將佩劍一摔:“我就說今天丹玫和丹璐兩個丫頭為什么突然裝聾作啞了起來,果然是有人提前向忠區(qū)團(tuán)軍透露了消息!到底是誰?老子砍了他!”
陰陰的秋雨中,廣袤的高爾夫球場上一片寧靜,雨落之聲窸窸窣窣地此起彼伏著,將芳香和涼爽悠悠帶入了擊壤亭中。
“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p> 站在宴席的最前方,長公主將一根筷子捏在手里,朝自己的兄弟姐妹們講解著自己近來看書的心得。
在諸王的身邊,額哲、白子青、馮云院等人也站在一旁,抱著胳膊靜靜地聽著。
“歐陽修的這篇《秋聲賦》,是在說秋日不僅給我們帶來了蕭瑟之感,還間有秋高氣爽之意。這與劉禹錫的‘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或有些許相似?!?p> “老師!”聽到這里,丹演舉著手對長公主高喊:“秋天還有好多好吃的!”
“這個吃貨?!闭驹诎鬃忧嗟纳磉叄Y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人類的老祖宗們,自古以來就很注重豐收的秋季?!秉c了點頭后,長公主笑著用筷子指了一下丹演說道:“比如我國的重陽節(jié),就選在農(nóng)忙結(jié)束,糧食收廩的時候,這其中可能也包含慶祝豐收的含義。”
“真是長知識了。”抱著胳膊靠在亭柱上,馮云院額首說道:“以前總以為重陽節(jié)只是和敬老有關(guān)系?!?p> “我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農(nóng)業(yè)大國,傳統(tǒng)節(jié)日往往和節(jié)氣有關(guān)系。比如寒食節(jié)、中秋節(jié)之類的。”說著,長公主喝了口水,轉(zhuǎn)而拿著筷子又指了指遠(yuǎn)處雨霧蒙蒙的崇山疊嶺:“好了跑題了,我們回到《秋聲賦》來,剛才我說道哪兒了?”
“殺……”
還沒等長公主繼續(xù)說下去,只聽得遠(yuǎn)處的山巒中,無數(shù)火星如彗星過境一般劃過。緊接著一片殺聲驟然響起。
“那是什么?”快步走上了前去,馮云院拿著配劍撩簾一看,只見在眾宗禮寺戍兵濕漉漉的身后,陣陣紅光伴隨著喊殺之聲響徹四野。
見此,馮云院冷著臉什么也沒說,狠狠地把掛簾放了下來。
“沒什么事兒,是打雷?!贝氐搅送ぷ永?,馮云院看了看長公主,隨意敷衍了幾句,隨即又靠在了先前的柱子上。
見到他這副模樣,長公主看了看左右,黯然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只見她走到了馮云院身邊,秀眉微蹙地說道:“代新侯,我聽外面有很多將士在打噴嚏,你看看有沒有受不了雨淋的,請他們到亭子里來坐吧
“煩長公主牽掛,這些人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鐵漢子,區(qū)區(qū)雨淋一兩個小時,不打緊的?!?p> “可是……”
還沒等長公主說完,一陣“滴滴”震動聲突然傳來,馮云院低頭看了看,隨即從兜里取出了手機(jī),邁步走到了亭外。
“老額,教官?!耙姷今T云院走出了擊壤亭,丹淵趕忙朝額哲和白子青招了招手:“你說,外面的是哪支部隊?”
“這個……”側(cè)耳聽了聽聲音,白子青轉(zhuǎn)了一番眼珠,隨后信心滿滿地說道:“肯定是忠王府的護(hù)衛(wèi)?!?p> “你這么肯定?”
“忠王府的護(hù)衛(wèi)共計四千四百人,據(jù)我們之前探聽的消息,其外駐位置一般為西山到居華街一帶。”用手指在桌布上勾畫著地理位置,白子青抬頭對眾人說道,“從喊聲的人數(shù)、位置來判斷,應(yīng)該是指揮使司的部隊沒錯。”
“什么?”一聽這話,坐在一邊的忠王猛地站起了身子:“老三,你們平時還監(jiān)視我?”
“廢話,說的就和你沒監(jiān)視我們一樣?!迸ゎ^朝忠王嚷了一句,丹淵輕咳了一下,低頭思索了一番,而后看了看白子青:
“我看,現(xiàn)在宗禮寺‘挾天子令諸侯’的計劃已經(jīng)破產(chǎn),他們這次是完蛋了。現(xiàn)在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是這幫亂臣賊子做困獸之斗,把咱們一家人全殺了,這就麻煩了。”
“依三哥之見?”站在丹淵的身后,丹燭額首問道。
“依我之見,趕快跑!撒丫子跑!”
“說的輕巧!”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外面打電話的馮云院,白子青低下頭來壓低了聲音:“怎么跑?外面起碼有二三百號人,我一個人沖出去倒是沒什么,你們這七姑八姨三舅奶的一家子,外添一個額哲,我可帶不動?!?p> “你一個人逃出去就可以,教官?!闭f著,丹淵抬手按在了白子青的肩膀上:“你不是會遁地術(shù)么?現(xiàn)在下著雨土壤很松,你正好穿出一條通道來,像上次救我一樣,把救兵引入王府來。”
“我走了,他馮云院又不瞎,難道會注意不到?”指了指馮云院的背影,白子青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獨眼美少女,存在感又這么強(qiáng)……”
“這個你放心。”說著,丹淵扭過了頭來,看了看長公主。
“嗯?”看到丹淵帶著眾人都看著自己,長公主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你們看我干什么?”
“姐姐。”快步走到長公主面前,丹淵單膝跪地,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你來時的那一手幻化術(shù)咒,能不能再試一次?”
“要我變成白子青的模樣?那他們找不到我怎么辦?”聽了這話,長公主立馬慌了手腳:“不過要我做出一個子青的幻象,這個我倒是有些經(jīng)驗?!?p> “完美!”興奮地一拍大腿,丹淵扭過頭來對白子青說到:“教官,你快走,這里有我們照料!記住,能來就來,不能來也不要打草驚蛇,免得傷了長公主?!?p> “明白了!”點了點頭后,白子青抬手自做了一套指訣,而后說了聲“明入地中”。電閃雷鳴之際,只見她縱身一躍,順著道白光便鉆入了一旁的土壤里。
“好的,我明白了,再見。”
就在白子青剛剛鉆入泥土的瞬間,只聽外面的馮云院已經(jīng)掛了電話,正要轉(zhuǎn)身朝亭里走來。
“姐姐,快!快變!”猛拍著長公主的肩膀,丹淵焦急地說道。
“你別著急?!闭f著,長公主捻指快速默念了一套法咒,而后朝桌布上點了一下,開口念了一聲:“隨!”話音剛落,只見得一道金光閃過,直逼得眾人側(cè)頭閉上了眼睛。
“什么光亮!”
似乎是看到了剛剛那一道金光,亭外的馮云院大喊著跑了進(jìn)來,腳步剛邁入擊壤亭,他便呆呆地楞在了當(dāng)場,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餐桌。
“啊……內(nèi)個什么,是閃電,剛才亭子被雷劈了一下。”笑著敷衍著馮云院,丹淵抬起胳膊肘戳了戳忠王:“你說是吧,大哥。”
過了半晌,只見一旁的忠王絲毫沒有動靜,丹淵回頭一看,只見他的表情如馮云院一樣吃驚,一雙眼睛掙得大大的。
“你這是怎么了……”笑著拍了拍忠王的臉,丹淵朝餐桌一看,瞬間便楞在了當(dāng)場。
窸窸窣窣的陰雨中,閃電和雷動之聲不絕于耳,看著眼前長公主那有些尷尬的表情,丹淵抬手捂住了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下是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