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
何長青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
倒不是說名字本身有什么奇怪,而是介紹的方式不對。
又不是鄉(xiāng)村野夫,這種場合介紹自己,難道不應該是類似于“我姓秦,單名一個軒字”這種開場么?
就算不用這種也行,但直接說自己叫秦軒,還是太過隨意了。
而且也沒有行使任何禮節(jié),就是單純地點了點頭。
看他的衣服,也很樸素。
可是,這蘇小姐卻說他是師傅。
饒是以何大公子的見多識廣,此時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是個什么情況了。
不過,長期以來的為人處事告訴他,不明白不要緊,假裝這是真的就行。
于是,他抱拳道:
“秦公子真是年輕有為啊,蘇小姐不僅是我們云城有名的美人,而且天賦異稟,之前教導過她的幾位武者,可都是稱贊有佳。”
對何長青來說,他這算是一夸夸倆。
但奇怪的是,對面似乎不怎么領情。
秦軒沒什么反應,而蘇梓玉更是焦急道:
“說什么呢,能被師傅收為弟子,是我最大的幸運?!?p> 咦?
何長青一時也有些懵了。
自己原本只是假裝相信了他的說辭,然后順嘴禮節(jié)性地夸贊一下。
可看這蘇梓玉的反應,師傅什么的,不像是借口啊。
甚至,可能還不是一般的師傅。
“我?guī)煾悼墒恰?p> “好了徒兒?!?p> 秦軒猜到她是想表明師傅的身份,所以打斷了她的話。
身份這種事情,自己主動表明是最low的。
由同伴之類的角色表明,是第二low的。
由別人自己猜出,才是最好的。
自己這邊主動透露,對方第一反應永遠是懷疑。
而如果讓對方自己猜出,即使看到疑點,也會主動通過腦補合理化。
如果自己真是仙人,會仙家法術那也就罷了。
可問題是,自己不會。
缺少了這種最簡單的證明手段,自己就只能做得復雜一些了。
防御無敵這種,好是好,但是限制也很明顯。
若對方主動攻擊,自己便可以于輕描淡寫中化解,起到威懾作用。
但如果對方并不想攻擊呢?
難道自己還能主動喊一句“來打我呀!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這也太賤了吧。
防御這種事情,終究不像是騰云駕霧,縮地成寸那樣,可以主動露一手。
當然,光是打斷了徒弟的話不行。
于是,他又補充了一句:
“人無定影,云無定形,千人千面,無可辯駁,也無需辯駁?!?p> “好的師傅。”蘇梓玉亮眼放光,總覺得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而一旁的何長青,卻更加莫名其妙了。
什么鬼?這兩人是傻子嗎?
看見他的樣子,秦軒便猜到他與蘇梓玉幾乎完全相反的心里。
不過,這很正常。
話術這東西,關鍵不是看話的內(nèi)容,而是說話人的身份。
若是山野村夫說一句雞湯,恐怕人們會不屑一顧,甚至反過來嘲諷一句:“你算個什么東西,也好意思來教訓我?”
但若換成一國之君,拍著你的肩膀,說著同樣的話,恐怕人們就會激動得不不能自已。
何長青不知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當然無感。
秦軒并不擔心這個。
一旦到時候他猜到了自己的仙人身份,之前這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行為,就會化為鞏固猜測的佐證,牢牢地穩(wěn)定他的認知。
想到這里,秦軒便不在理會,繼續(xù)吃飯。
果然,他這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讓何長青一時有些拿捏不準了。
這種滿不在意的表現(xiàn),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大人物。
可是,如果他是傻子,那蘇梓玉怎么解釋?
自己與她接觸的不多,但無論如何,蘇家大小姐,都不會是一個傻子。
所以……這個秦軒,真的是一個大人物?
是隔壁雷城的哪位公子么?
拿不定主意的他,決定還是先見風使舵。
于是,他坐了下來,以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問道:
“蘇小姐,這次回來,想必是已經(jīng)有決斷了吧?”
他避過秦軒,選擇先拿蘇梓玉做突破口。
“我……”
這時,蘇梓玉才想起,自己竟然都差點忘了這一茬。
這一日發(fā)生了太多離奇的事情。
自己原本是為了逃婚才跑出家的,后來被護衛(wèi)追捕,又機緣巧合遇到了師傅,拜了師,師傅還要幫自己討回玉佩。
這一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下來,自己反而把最開始逃走的目的給忘了。
直到現(xiàn)在,經(jīng)何長青提醒才想起來。
她看了看師傅,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說這些破事。
“忘了我當初怎么說的了?要有直面的勇氣?!?p> 嗯?原來這位秦公子還不知道這事。
何長青一時間覺得事情越發(fā)有趣起來。
作為看熱鬧的一方,他是絕對不嫌事大的。
“之前,我母親還在的時候,陳家便在一次宴席中看上了我,提出希望兩家能結(jié)為親家。
“當時回去后,母親問了我的想法,我說不愿意,于是后來,母親就回絕了那邊。
“再后來,母親去世了,陳家那邊聞訊后,很快就派人來再次提親,而這次,父親并未多想,便直接答應了。
“當時,陳家的管事找高人算了一卦,說是我滿十六歲的那天,便是成親的最佳時刻。
“然后,他們便開始籌備婚禮,如果我不逃跑的話,那么后天便要與陳家結(jié)親?!?p> 越到后面,她的聲音越小。
“你的想法呢?”秦軒輕聲道,“逃跑,本身也表明了你的態(tài)度,但我還是想親耳再聽一次?!?p> “我……”
“一味逃避的話,這修行的大道,可就走到頭了?!?p> “我……我……我不愿意!”
她抬起頭,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我不愿意和陳家結(jié)親!我不愿意嫁人!我要跟師傅一起,踏上修行的道路!”
“母親一直不讓我接觸仙門中事,可是我真的……真的……”
說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大聲道:
“無論前面有什么,我都要走下去!我想看看師傅描繪的風景!想體會師傅感悟的境界!我……我想要明白,什么才是是仙凡本一體,鏡中窺兩面!什么才是山還是山,水還是水!”
“好!”
看著徒弟眼中閃爍出些許淚光,秦軒放下筷子,沉著而堅決地說道:
“后天,我便與你一起去陳家。
“然后——
“退婚!”

路邊的鴿子
我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文藝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