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烈風呼嘯。
看著前處起伏在大地上的城廓,伍無郁心頭一涌,終于到了!
“大人!閣老在不在環(huán)州城還不得知,環(huán)州又是否安全,也不得知。不如卑職派人前去探查一番?”
任無涯肅容在側,沉聲道。
“也好……”
伍無郁點點頭。
也對,若這環(huán)州也落入了李涇手中,那他們這般莽撞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若是這樣,那閣老他老人家又會在哪呢?
望著絕塵而去的幾人,伍無郁心頭雜念頓生。
半響,這才嘆口氣,跟著展荊他們,尋個地方開始歇息。
坐在路旁青石上,伍無郁瞇眼環(huán)視。
張安正派遣出二十人,那本該還有八十名鷹羽。
可現在卻僅剩下三四十人。
按二十人為一隊來說,先前那一場逃亡,至少折損了兩隊人!
大彪,老黃,秦三……
一個個能說得上的名字在心中回想,一時間又是五味雜陳。
就這樣胡胡亂瞎想的時候,路邊一名渾身破破爛爛的人,猛然沖向這里。
“終于找到你們了!”
這人悲聲大吼,驚得所有人皆是一怔。
噌!寒刀出鞘,任無涯擰眉上前,“你是何人?”
“唔唔唔……我是……我是大彪啊!”
大彪?!
看著面前披頭散發(fā),渾身臟臭的漢子,任無涯也是一怔。
收刀還鞘,上前查探一番,這才敢確認。
………
…………
“你小子怎么搞成這幅臭德行?!”
任無涯在一旁,看著狼吞虎咽的大彪,一頭霧水。
“嗯,嗯,啊~”大彪咽下口中食物,一臉惱怒道:“頭兒,你是不知道!那一夜殺昏了頭,一時脫力,昏死了過去。一覺醒來,就看到四周全是死人,他娘的!差點以為進了陰曹地府!
刀沒了,馬沒了,他娘的衣服也不知道被那個王八犢子給扒走了!”
“哈哈哈哈!”
一旁的鷹羽衛(wèi)紛紛轟然大笑。
“笑!笑個屁!”大彪撩了撩發(fā)絲,翻著白眼嘟囔道:“光著屁股在死人堆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么一身,能勉強遮住屁股蛋的衣服。臭?你以為我想??!”
“給,接著!”
任無涯扔過去一柄刀。
大彪抬手接過,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刀柄處。
“是三兒的刀?”
看清記號,大彪的抬頭看向任無涯。
只見任無涯默默點點頭,“身上三個窟窿,中了十幾箭,估摸著是爬不回來了。”
氣氛一沉,大彪用力捏了捏了刀鞘,緊緊抱在懷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按照記憶中的往生咒,伍無郁在一旁輕輕念誦起來。
所有人見此,皆是默默收聲,沒有打攪。
一刻鐘后,伍無郁睜眼,苦笑道:“貧道能做的,也就如此了,希望弟兄們,別怪貧道?!?p> “大人親自誦經,他們應是……死亦無憾?!?p> 展荊在側,感慨道。
死亦無憾?伍無郁搖搖頭,沒有說話。
其實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大人……”任無涯磨磨蹭蹭的來到伍無郁身邊,尬笑道:“這世上真有幽冥地府嗎?”
我去哪知道?
伍無郁愣了一下,瞇眼問道:“怎么了?”
“唉,卑職就想知道,像我等這樣,終日雙手染血的武夫,背負血孽,沾血帶煞,會不會牽扯家人福報,死后是不是也……”
此話一出,四面的鷹羽紛紛看來,眼神皆是有些緊張。
心中明悟,伍無郁理了理衣衫,笑瞇瞇的反問道:“我且問你,當今之世,是何人承天命,又是何國代天而鎮(zhèn)四方?”
“自然是陛下,自然是……我大周……”
任無涯遲疑道。
伍無郁笑道:“我再問你,你是為何人做事,又是在哪做事?”
“為陛下做事,在……朝廷做事。”
“所殺之人是何人?”
這一問,有些問住任無涯了。
那么多人,我那能都知道。
卻見一旁的展荊撫刀瞇眼道:“所殺之人,皆為罪人,所斬之徒,皆為兇徒!”
“哈哈,正是如此!”伍無郁甩袖環(huán)視四周,沉聲道:“天命垂青,我等皆為盛世開路者!斬殺賊人,豈是血孽?乃功德也!
斬倒施逆行之徒,殺禍亂天下之輩!奉天而承其運,生前懲奸除惡,死后面見閻羅,亦可不跪!”
“見閻王爺也不用跪?額滴娘啊……”
大彪喃喃低語。
閻羅爺閻羅爺,小子胡說的,您老別當真啊。
伍無郁心中默念三遍,然后定定道:“君不聞,天尊神宮前之聯?
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
持身正大見吾不拜有何妨。
遇該殺之人,不可惜刀。見該救之人,不可惜力。如此而行,何來罪孽可說?何來惡運可講?”
“卑職明白了!”
只見伍無郁一通忽悠之后,任無涯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拔出自己的寒刀,不停的擦拭。
其他人亦是紛紛激動起來,遠處警戒的鷹羽更是虎視眈眈,死死盯著四方。好像恨不得有人出來行刺一般……
略略啞然失笑一陣,伍無郁趕忙繼續(xù)心中嘟囔。
閻羅爺,天尊大老爺,你們可別跟小子一般見識啊……
跟所有人不同,展荊到是臉色肅穆,不見半點動靜。
就在大日西陲,即將隱沒之時,遠處幾騎快馬飛速趕來。
任無涯猛然起身看去,“大人!是先前派去環(huán)州的弟兄!”
嘩啦啦,眾人趕忙起身,皆是看向那幾人。
“架!架??!報!??!”
只見其中一名鷹羽大喝道:“大人!閣老正在城中!命我等速速護衛(wèi)大人入城?。 ?p> 在城里?閣老在城里?!
伍無郁眼眶一紅,連忙翻身上馬,鞭子一揮,疾馳而去。
噠噠噠噠,馬蹄陣陣,塵土飛揚。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環(huán)州城下。
看著城門處,被一群人簇擁著的老人,伍無郁眼眶一紅,勒停了駿馬。
“無郁,受苦了。”
張安正上前嘆氣道。
伍無郁一言不發(fā),默默走上前,用力抱住張安正。
跟周輕柔見燕飛一樣,十足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樣。
張安正攬著伍無郁,看向身后少了半數人的鷹羽,自然知曉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多說,就這么默默嘆氣,拍撫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