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寒鐵鍛寶刀
兩個差人見葉逐面有風(fēng)塵,本以為是從下亭趕來鳴冤的百姓,沒想到來人卻是氣勢不凡,張嘴就要縣令來見他。
“你是何人?”
葉逐伸手從懷中取出將印,道:“廬郡校尉,葉逐?!?p> 兩位差人這才慌忙收了木棒,賠罪道:“大人恕罪!”
“無妨,去喚你家大人出來見我?!闭f著話,葉逐大踏步入了門庭,徑自往大堂走去。
不多時,縣令來了??h令自然是認(rèn)得葉逐的,不過他可不是葉逐的舊上司,而是后調(diào)來的新官。
此人姓鮑,名叫鮑金澤,為人有些貪財(cái),但也不至于搜刮民脂,而且為官還算公正,不至于因財(cái)失了公允。葉逐雖然不至于厭他,卻也說不上欣賞。
“不知葉大人到訪,下官有失遠(yuǎn)迎,還望恕罪啊,哈哈哈?!滨U金澤滿面含笑,來到堂中,先是沖葉逐躬身作揖。
“我此行并非公干,鮑大人無須多禮。”葉逐淡淡道。
“哦?既不是公干,那請恕下官斗膽,敢問葉大人,何事到訪???”
不是公干,卻又跑到大堂來議事,這是有些不合情理的,只不過葉逐官大,鮑金澤自然不會拿這說事,反是恭謹(jǐn)問道。
葉逐將石通和陽昌二縣之事大致說了一番,讓鮑金澤派人將此事上呈至廬郡郡守郭秉儀知曉;而至于郭秉儀會如何處置這事,葉逐相信,即便這事不是發(fā)生在廬郡,郭大人也不會任由那兩縣的縣令繼續(xù)胡鬧的。
不過鮑金澤攤上這事兒,心里還是有些不滿的。原因很簡單,你葉逐是校尉,自然不會把那兩個縣令放在眼里,還要呈書上報(bào)此事。但我鮑某也只是個小小縣令,今日我上稟他郡縣令的丑事,說好聽了叫辦事公允;說難聽點(diǎn),那就是多管閑事??!官場最忌諱的可不就是這個么。
再言,我一個廬郡的小縣令,去告他江束兩郡的縣令,那兩郡郡守又該如何看我鮑某?他日我若是再調(diào)任到他們二人手下當(dāng)差,豈不是禍?zhǔn)旅矗?p> 心念至此,鮑金澤便在行書末處附了一行小字:“廬郡校尉葉逐,攜廣恩縣令鮑金澤,呈稟?!?p> 葉逐把此事處理了,心下才算踏實(shí)不少。也不等鮑金澤書寫完畢,徑自出了縣衙。
行圃還在街上等著呢,見葉逐出來了,遞過韁繩,二人尋了間不錯的酒樓,好好吃了一頓。
次日,兩人并未著急離去,反是葉逐獨(dú)自一人在城中逛了起來。
此番進(jìn)山可能還會遇上危險(xiǎn),葉逐的刀卷刃太厲害,得置把新的才行。
廣恩縣有個姓李的鐵匠,活計(jì)不錯,和葉逐也算舊識,當(dāng)年葉逐有不少刀都是在他那兒打的。這次既然又來了廣恩,還這么巧又差把新刀,葉逐便又想起他來。
不多時已來到了李家的鐵匠鋪前,不過這會兒李家的鋪?zhàn)訁s是無人,爐上雖還有些火炭,但此時也快燼了。
葉逐沖里屋喊了幾聲也沒人答應(yīng),反倒是隔壁茶攤的小廝應(yīng)道:“這位爺,您甭喊了,老李帶著幾個徒弟,出城去了?!?p> “小哥,可知道老李何時能回來?”說著話,葉逐進(jìn)了茶攤坐下。
有了買賣,小廝自然更熱情了,待葉逐點(diǎn)了茶水,他一邊忙活一邊答話:“想來應(yīng)是快了。今天早些時候,來了個賣柴炭的鄉(xiāng)人,老李家的火炭都是那鄉(xiāng)人供的。不過今天那鄉(xiāng)人來卻不是來賣炭,是來賣石頭的?!?p> “噢?那老李是去買鐵石去了?”
“是也不是,那鄉(xiāng)人在城外開了個制炭的土窯,所以時常會去山里砍些木材。昨日那鄉(xiāng)人砍柴的時候遇上一塊奇石,聽說那奇石不金不銀,不銅不鐵。小人不懂得打鐵,也不知道是什么。不過老李聽了卻很高興,連爐火都沒熄就帶著徒弟們?nèi)コ峭馔粮G,搬那奇石去了?!?p> 葉逐聽了,便給了他一小塊散碎的銀子。茶錢才幾文,多的自是賞他的。小廝得了賞錢,連連道謝。見葉逐沒有其他要問的,這才退開,招呼過往的行人去了。
只是葉逐等了許久,也不見鐵匠回來。閑著也是閑著,葉逐干脆喚了小廝,問明了土窯的方向,而后便回客棧牽馬,打算過去看看。正巧,行圃正在馬廝給馬梳理毛發(fā),聽得葉逐要出城去,便要和他同去。
二人出了城門,問明了方向,朝著土窯去了。等到了土窯后,卻是不見老李和他的徒弟們,只有幾個劈柴的工人。
葉逐是廬郡校尉,回到廬郡后,雖沒把尉服穿在身上,但褲子和靴子都是官家的制式。幾個工人見來了官人,都有些拘謹(jǐn)。等葉逐道明來意之后,工人們答說,早些時候東家領(lǐng)了幾個漢子入山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二人各自摘蹬下馬。葉逐能來這里,就已經(jīng)算是比較無聊的舉動了,不過再無聊他也不至于進(jìn)山找人去。好在等了不多時眾人便回來了。
老李的徒弟們肩上扛著圓木,圓木下吊著一塊黑白相間的礦石。那石似是奇重,老李的徒弟們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這會兒五六個人抬那一塊礦石也甚是吃力。
土窯的工人們被東家招呼著,推著木車就過去接去了。
等到眾人把礦石放到車上后,葉逐也圍了上來。老李眼尖,認(rèn)出了這是自己的舊友,當(dāng)年廣恩縣的小尉。不過后來聽說升官去了郡城,想不到今日竟是又遇上了。
“喲,這不是葉大人么!還是這么英武啊,哈哈哈!”
“呵呵,老李,多年不見,新收了不少徒弟啊。”
雖是官和民的區(qū)別,但二人卻是早就認(rèn)識,自不會拘謹(jǐn),言語間也頗為熟絡(luò)。
“葉大人怎會來此?”
“本是去了你家鋪?zhàn)拥?,聽說你來了土窯,我便過來看看熱鬧。”
“呵呵,勞葉大人親自跑一趟,倒是讓我有些愧疚?!?p> 行圃伸手摸了摸那塊礦石,見它質(zhì)地奇特,不銅不鐵,便問道:“施主,這塊是什么東西?”
老李也伸手拍了拍,笑道:“這個啊,這可是好東西?!?p> 這塊礦石是這土窯的東家尋柴時遇上的,山間石頭多的是,但是偏偏這塊石頭很奇特。白中裹著黑,黑中又夾了白,十分好看。
這城中有好幾家鐵匠鋪都是他們家供的炭火,雖然不知道這石頭里到底是什么,但那東家至少能認(rèn)出這是塊礦石,而且質(zhì)地應(yīng)該還不錯。于是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城中,尋了交情不錯的老李,打算把這便宜讓給他。
老李聽他形容就已是猜到了幾分,那山中露出來的,必是一塊寒鐵礦。在他們眼里,這是寒鐵,實(shí)際上用咱們的話說,這就是一塊鎢礦。
用此物打出兵器來,雖不能說削鐵如泥,但是尋常生鐵的兵刃和它對上一下,多半是要被它斬?cái)嗟?。一聽好友講述了這等寶貝,老李便是連爐子都沒來得及熄,就讓徒弟們拿了工具,匆匆趕來挖取。
這塊黑鐵礦有大半都是露在外邊兒的,和它伴生的還有許多花崗,不過老李對花崗沒興趣,只領(lǐng)著眾人一通挖掘,把這黑鐵礦挖了出來。
正好,葉逐此次找他也是為了弄把好刀,沒想到老李就遇上這么一塊好礦。當(dāng)下老李便笑說這次的刀,要讓葉逐用一輩子都用不壞。
用尋常的生鐵鍛刀,即便是新鍛,也用不到一天的功夫。但老李為了鍛造這把寒鐵刀,卻是足足耗費(fèi)了整整六天的時間。不過,這般陣勢打出來的刀,自然也是極品。
六日后,葉逐手里拿著新鍛好的寶刀,輕輕拂拭。
那寒鐵本有的黑色已在無數(shù)次錘擊中褪去了,此時葉逐手里的長刀已是再無半點(diǎn)灰蒙之意。甚至連那刀柄用的都是百煉鋼,若是用生鐵,怕是經(jīng)不起幾仗,就要被這寒鐵刀身給震裂了。
不過,好刀自然也是好價(jià)錢,即便以葉逐校尉的身家,為了這把刀,也是差點(diǎn)被掏空了家底。這還是老李念舊情的份上,若是賣給旁人,恐怕還得再貴上三成。
行圃看的眼饞,不過他又不使戒刀,練的都是掌上功夫,就算給他了也沒用。
得了寶刀,兩人這才收拾一番,再次出城,往坤武山去了。
三伏已過半,午時二人便沒有趕路,把馬系在樹下,打算避避太陽,小憩一會。
既是要入坤武山,這會兒二人自然不在官道上,而是沿著小路前行。此時二人停駐的地方有條小溪,溪水透亮,行圃痛快的喝了個飽。
葉逐把水袋重新灌滿,坐在了樹蔭之下,這一坐下卻忽然看見不遠(yuǎn)處的大石上,正坐著兩只狐貍。那兩只狐貍一白一紅,個頭都差不多大。烈日之下,兩只狐貍卻是不見頹意,只是背對著太陽,側(cè)面向著樹下的葉逐和行圃。
“和尚,你看,那兒有兩只狐貍!”葉逐瞧的新鮮,出言喚道。
行圃抬頭一看,嗬!還真是兩只狐貍!而且相距還不甚遠(yuǎn)。
不過行圃再怎么說也是出家人,雖然喝酒吃肉,但也不至于見個狐貍就要把人弄死,只調(diào)笑道:“怎得,這大熱天的,施主還想弄身狐裘不成?”
他這話自是笑談,不過令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行圃話音剛落,那狐貍卻是忽然口吐人言:“兩位相公好生狠毒,無緣無故,竟想扒我姐妹的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