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重逢
周氏柔聲道:“這么晚了,明軒是有事找我?”洛明軒看了一眼洛念傾,見她好似毫不在意,隨后不好意思的說:“我來向姨娘道個歉,母親當(dāng)年對姨娘那般不好,如今全府都指望了姨娘一人。”
周氏望了一眼兒子,笑了笑說:“不全是為了你們,我也希望我的兒子有哥哥有姐姐。夫人當(dāng)年雖言語不善,但是終究心還是好的?!?p> 洛明軒仿佛可以放下心里的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說:“我想看看六弟弟,不知道取名了沒?”
周氏搖搖頭說:“取了個小名叫平安?!?p> 洛明軒一頓,嘴角有些苦笑,洛念傾這會慢聲的說:“大公子飽讀詩書,如今洛大人不在了,不如你給平安取名吧?!?p> 周氏聽見這話,恍然大悟道:“長兄如父,以后他還得指望你呢?!甭迕鬈幟⌒〉氖郑睦锍錆M了暖意,平安朝兄長笑了笑,這么一笑讓他這一輩子都覺得要對這個弟弟好。
“那不如叫洛常歡,知足常樂、載歡栽笑之意?!?p> 周氏滿意的點點頭,洛念傾眉眼一挑沒有異議。
許氏忙著遣散一屋子的人,隨后又打點了必須要帶走的東西,周氏說那邊什么都不缺,除了必須帶走的,其余都可放下。
洛明軒的正妻沒有和他回來,而是和離了,這種時候自然是不想遠(yuǎn)走他鄉(xiāng),許氏氣的罵了好幾天。
秋月已經(jīng)贖身出去開店了,洛念傾去過一次,店鋪整的還算不錯,聽說秋月的遠(yuǎn)方表哥要來,正好有個搭手的人。
青桔陪著她在府里逛了好幾日,又陪著洛柯念書寫字,雖然她想問,但還是覺得自己不好開口。
她想問洛念傾會不會跟著回晉城,若是這樣她是不是要再見見一眼白義,一想到這里她惆悵的表情都顯在臉上。
洛念傾陪著洛柯讀完今日的課程,傍晚了,出來的時候就見她有些愁思的站在那,她輕聲的問:“青桔,你想什么呢?”
青桔嚇一跳,一轉(zhuǎn)身看見小姐,臉上不好意思的說:“小姐,我沒想什么?!?p> 洛念傾看了她一眼,隨后往池塘里的亭子走去,青桔跟在身后。
“青桔,你是跟著我走,還是留在洛陽。”
青桔跟在身后,毫不猶豫的說:“自然要跟著小姐走?!?p> 洛念傾回頭望著她,笑了笑說:“若是在洛陽還有什么留念,就去做吧,再過幾日我們就要走了。”
青桔小心翼翼的問:“回晉城嗎?”
雖然她做不了主,但是內(nèi)心期盼不回晉城最好,可若是小姐要回去,她也會硬著頭皮,隨后聽見洛念傾說:“自然是回我的安府,北晉安府?!?p> 青桔松了口氣,跟著她走近亭子里,風(fēng)一刮寒意更重了,深冬季節(jié)實在不宜坐在外頭,她起身說:“小姐稍等,我快跑去拿個披風(fēng)。”
洛念傾還想說不用,但是見她都已經(jīng)跑了出去也就沒有攔著。
池塘凋零,都沒有人打掃了,這雜草叢生,因著池塘就建在外墻附近,她一抬眼就見到站在墻上的唐霄。
這夜晚一看還挺嚇人,洛念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就當(dāng)看不見一樣的往亭子外走,唐霄飛到亭子里攔住她的路。
“你躲我?”
洛念傾比他矮了不少,不抬頭看他,唐霄只能看見她的發(fā)髻和那一串永遠(yuǎn)釵在頭上的碧綠金釵。
“世子既然知道何必問我?”
唐霄聽見她這么直接的說了出去,心里頓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洛府已經(jīng)無事了,他也知道洛府舉家要搬到澤州,路途遙遠(yuǎn)他還如何見她呢。
“你什么時候走,這一去我們該如何相見。”
洛念傾心里像針扎一樣刺痛了一下,聲音平靜的說:“無論我去哪,此生我們都不會再見了。”
她側(cè)過身離開亭子,唐霄在后面言語激勵的說:“你我已經(jīng)有了肌膚之親,你當(dāng)真這么絕情?那這段日子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
洛念傾腳步一停,回頭笑道:“世子想要的不就是這樣?我拿我的身子還了世子的恩情,若是世子還覺得不夠,我也沒有什么好給的了,不如要了這條命吧?!?p> 唐霄覺得此刻更痛了,她竟然覺得當(dāng)時親密的赤誠相見是還情,當(dāng)時她根本沒有被迷暈,她知道是他。
洛念傾此刻眉眼帶笑,但是唐霄卻覺得這個笑容諷刺極了,她轉(zhuǎn)身離開,片刻都不想留了,自己的心已經(jīng)被攪亂了無數(shù)次了。
青桔正拿了披風(fēng)過來,就見她急匆匆的要回去,披風(fēng)青桔也沒有來得及給她披上,越走越快,洛念傾突然跑了起來,一路跑進(jìn)自己的屋子里將青桔關(guān)在了門外。
她拿著披風(fēng)不知所措,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直到第二日白義來洛府找她,世子寫了一封信,白義嘆氣的對青桔說:“你家小姐太狠心了些。”
青桔捏著信,無可奈何的說:“或許小姐只是沒有想通?!?p> 白義見信已經(jīng)送到了,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青桔突然叫住他說:“白義。”白義回頭望她。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只給了一個最美的笑容,本就容貌尚可的她一笑起來更加明艷,好像是融化了冬季的冷意,白義一愣,還沒問她什么事情。
青桔跑了進(jìn)去,這一分別見面就變得遙遙無期,白義那時候還不知道再見她已經(jīng)是三年以后了。
悄悄的離開,仿佛洛陽城從來都沒有洛府,洛府眾人在天破曉的時候悄悄的走了,一輛馬車還有物資跟著出城。
盡量減少馬車,最后周氏帶著孩子和許氏、洛明軒、洛玲絮一起出了城,洛念傾帶著洛柯留在了洛府。
放眼望去,一夜之間人都散盡了,她想到當(dāng)年剛進(jìn)府里的模樣,真叫人唏噓啊。
白芷人未來,但是信早就傳了過來,洛念傾讓青桔備了一輛非常普通的馬車,三個人在傍晚時分出了城。
唐霄站在城墻上望著那輛承載著洛念傾的馬車,手緊緊握在衣袖下,不讓人看出情緒。
謝云崢在一旁說:“我真以為你會娶她。”唐霄直視前方說:“我也這么以為的。”
洛念傾請了位車夫,但是出城不到一個時辰,她就給車夫銀錢讓他回去了。青桔有些擔(dān)憂的問:“小姐,車夫不在,我們?nèi)绾问呛茫俊?p> 她笑一笑,駕著馬車往前走,青桔險些沒扶住,洛柯倒是一臉驚喜,看著這個神秘的大姐姐,總覺得她什么都會,什么都懂。
馬車緊趕慢趕終于趕到了河中府,身后的二人皆是疑惑的,這個地方從來都沒有來過。
三人身穿普通的衣服,在人群里除了洛念傾氣質(zhì)出眾外,倒也不至于太過顯眼。
她根據(jù)信找了那間不起眼的洋河珠寶鋪,一進(jìn)門是位妙齡女子,聲音甜美的說:“三位客觀需要什么?”
她將自己的玉佩拿出,女子隨即收起笑容,做出了請的姿勢,領(lǐng)著她們到后院。
白芷坐在院子里磨刀,洛念傾笑著說:“還磨刀呢?”她聽聲音一驚,笑著跑過去說:“郡主。”
洛柯在她身后有些疑惑的問:“郡主?”
白芷看見了他,然后走近仔細(xì)的觀察,引得洛柯有些不適,掛著一張臉。洛念傾對她說:“以后他跟著我回安府,所有人都不許問他身份。”
白芷點點頭,就真的再也沒有說什么,洛柯很是緊張的隨著她往院子里走。
“大姐姐,為什么她叫你郡主?。俊?p> 洛念傾停下來神情嚴(yán)峻的說:“從此刻開始,你要叫我長姐,以后你姓安就叫安柯。不要說你過去的任何事情,就當(dāng)你是個孤兒被我撿了回來,否則我會把你送到晉城?!?p> 洛柯立馬,不,現(xiàn)在是安柯。安柯立馬點點頭,很穩(wěn)的說:“我明白了,長姐。”洛念傾看了一眼青桔,青桔笑著說:“郡主放心?!?p> 她這才安心的往屋里走,明早還要趕路,幾個人稍微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白芷喂過了馬,帶好了干糧,有了她就不需要洛念傾駕馬了。
她駕馬車比洛念傾穩(wěn)多了,一路上都沒有什么不適感,為了著急趕回去,幾乎馬都沒有停歇,但是馬車到底還是慢了些。
到了一個小鎮(zhèn)的時候,洛念傾說:“白芷,你把馬車換成兩匹好馬,我?guī)е部?,你帶著青桔?!?p> 這時候安柯的心更加激動,洛念傾一看就是非常熟練騎馬的人,英姿颯爽和那些養(yǎng)在深閨只會繡花的小姐根本不一樣。
這個長姐真的帶給他很多新的體驗,不知道那個安府能不能也這般像長姐一樣容納他。
騎了好幾天的馬,在路上休息時間少之又少,洛念傾和白芷完全沒有疲憊,安柯和青桔都有些吃不消,好在已經(jīng)到了汾陽離太原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找了一家上乘的客棧,休息一日幾日再回去。
晚上四個人用完膳,一起聚到洛念傾的房間里商議怎么回到太原城。
“白芷,你和茯苓通過信沒有?”
“我已經(jīng)和她在信里說的十分詳細(xì)了?!甭迥顑A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對安柯說:“以后你就是北晉安府的三公子,若是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在外偶然救下的?!?p> 安柯點點頭,然后又小聲的說:“念姐姐,我有點害怕?!?p> 洛念傾告訴他:“我是安碩的嫡女安晚羨,也就是北晉的河清郡主,以后我是你的長姐,我還有個二弟。他人很好,你且寬心,我會護(hù)你周全,讓你讀書識字有用武之地。”
安柯點點頭,記住她說的這些話,并且真的牢牢記在了心里。
此刻的洛念傾已經(jīng)不在了,進(jìn)入汾陽她就變回了安晚羨。
失蹤了整半年,不知道安府會不會出了岔子,雖然白芷說一切無事,但心里還是有些擔(dān)心,祖母年事已高,二弟又還小。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李鈺,這么久了未見不知道他會不會變了模樣,白芷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郡主,魏王給我傳過信。”
“說什么了?”
白芷眼睛撲騰撲騰,不敢說話,安晚羨眼神直視道:“不要吞吞吐吐?!?p> “魏王三個月前迎娶了魏冉?!?p> 魏冉,這個名字,讓她心里陡然起了殺心,眼睛里的殺氣都有些泄露,白芷不敢再說話。
這個人派人刺殺她,害死了墨菊,當(dāng)初在高平城尾隨的人肯定是她派來的,這幾筆賬她會慢慢的算。
雖然李鈺再三保證不會動搖她們之間的感情,但是他娶了別人做王妃,安晚羨又豈會真的不在乎呢,可是這個人愛了這么多年,她又能真的就為這件事割舍嗎?安府和魏王從來都是一體的,她突然想起了唐霄,若是他,或許真的會排除萬難娶了她做世子夫人吧。
入了夜她沒有睡著,悄悄的起來打開窗戶,對著的是汾陽城中心的一片護(hù)城河,河上還有河燈,很是亮眼,這個客棧確實位置極佳。
河邊幾乎沒有什么人,身穿黑衣錦袍的男子一直望著打開窗戶的安晚羨,一別半年,她瘦了。
他握在手里的一塊玉佩都已經(jīng)發(fā)亮了,可見是時不時就把玩在手心上的,這是安晚羨和他吵架的時候摔碎的一角,他偷偷讓人拾起來打磨圓潤,想她的時候就握在手心。
這個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他,無論何時只要他出現(xiàn),安晚羨都是能察覺的,此刻倒是遲鈍了。
在南汴無法真的知曉詳情,他收到的就是她和南汴世子唐霄走的很近,具體的他又不想去問安晚羨。
他的阿晚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他勸慰自己說無妨,只要她安全的回來了。
李鈺第一次覺察到失去她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安晚羨觀望了一會,突然愣住了。
那個熟悉的身形,隱沒在黑夜里的人,像極了他,她顧不得風(fēng)大,也顧不得是幾樓。
就這么從窗戶跳了下去,李鈺非??焖俚牡搅舜跋拢檬纸幼∷难?。
四目相對,一隔半載,眼神里都是溫情,安晚羨嘴角向上還沒有說話就被他堵住了嘴。
一吻情深,果然是太久不見了,好像半年前吵架的事情已經(jīng)隨著這段日子過去了。
等她被松開的時候,她溫柔的說:“阿鈺。”
李鈺一向是沒有情話的,為人冷漠,表情也總是有些酷酷的,別人都說魏王寡淡無趣很是絕情。
安晚羨摸著他有些瘦了的臉,骨骼分明,眉眼鋒利,長相俊朗又帶著渾然的尊貴。
他一把摸住她的手,將人摟在懷里,高大的男人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磁性又低沉的說:“太久了,你走的實在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