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魏先生知道昨天李氏帶著慕嵐去無名寺請僧人做佛事后,掙扎著起來,用能使出來的力氣,盡量放大聲音說:
“你們真是糊涂?。∧镒屇闳サ膯??”
魏先生,大名魏忠乾。人長得有點冷,四方臉上的一雙眼睛,常露出威嚴的神情。
好像當郎中的都不拘言笑,魏先生也一樣:說什么是什么,從來不說多余的廢話。
面對丈夫的指責,李氏說:
“我自己要去的。你這高燒三天,我們都擔心死了?!?p> “我是郎中,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魏先生對著李氏嚷了一句,由于身體沒有力氣,又躺下了。
“別說她了,我讓她去的,你可是咱們魏家單傳啊,現(xiàn)在峰兒還小,你說說,如果你有個什么三長二短,咱們魏家就全完了!
留下我們孤兒寡母不說,魏家的醫(yī)術丟不起啊,只要你病不好,什么方法我都得試試?!?p> 這時,一位老太太從院子里拄著拐杖進來,坐在了屋里正中一張八仙桌右邊的椅子上。
不用說,這就是魏老夫人,魏老先生活著的時候,都不知道老太太的姓氏,進了魏家,就隨了魏姓,年輕的時候稱為魏夫人,現(xiàn)在稱為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微胖,一身暗紅色的衣服,下身裙擺蓋住了腳面。
六十歲出頭的她臉上的些許皺紋擋不住她年輕時的美貌和端莊。
黑白相間的頭發(fā)被高高盤起,扎在腦后,一根銀簪閃閃發(fā)亮,象征著主人在這家里的地位。
魏先生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魏家醫(yī)術第十三代傳人。
魏老夫人一早聽媳婦說:
“媽,我今天摸著忠乾的額頭沒那么燙了?!?p> 老婦人一聽,立馬雙手合掌,面對蒼天念到:
“老天有眼?。 ?p> 老婦人立馬走進正堂到列祖列宗的排位前上香跪拜!
這時,聽著兒子在屋里對著媳婦嚷,老婦人這才走了進來,說了剛才的一番話。
老婦人坐下后,看著兒子確實精神多了,她心里很欣慰,只見她舉起拐杖又說到:
“你抬頭睜眼看看,咱們這三進三出的院子,是我們魏家老祖宗的心血啊,我們魏家世代行醫(yī),不欺不騙,在費莊甚至整個縣都留下了美名!
魏家的醫(yī)術傳男不傳女,但從你爺爺到你這輩,我們三輩單傳了,也不知道峰兒能不能再有個弟弟。”
老婦人說到這里,李氏低下了頭,魏先生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著。
老婦人接著往下說:“所以,你不能有事啊,乾兒,你有事不起啊,你不能讓我做了咱們魏家的罪人??!”
“我知道了,娘。”魏忠乾轉頭對屋里的兩個孩子說:
“嵐兒,帶著弟弟出去玩會兒,我和奶奶還有你娘說幾句話?!?p> “好的爹爹!”
魏慕嵐就帶著弟弟出去玩兒了。
魏忠乾對著母親說:
“你們不知道??!我出去根本不是看病去了,是嵐兒他們的……”
李氏一聽這話,頓時傻了一樣的坐在床頭上,魏老夫人也怔了一下問:
“莫非他們想?”
魏忠乾點了點頭。
李氏開始在床頭抹眼淚,還是魏老夫人比較鎮(zhèn)靜,說:
“那你怎么說的?”
“我沒答應!”魏忠乾起身半坐在床上說:
“我給他們說了,必須遵守承諾,讓嵐兒回去也行,但是得等到她十八歲!”
“就不能不讓她走嗎?”李氏開始哭泣。
“她不姓魏,誰也沒有辦法。”魏忠乾說。
“可我們是她的再生父母?。∫皇俏覀?,她或許早就……”李氏哭著說不下去了。
“誰也別說了,這件事到此打住,等嵐兒十八歲的時候再說。以后誰也不許提一個字,這件事尤其不能讓嵐兒知道,她可以為這就是她的家。”老婦人義正言辭的說。
“娘,她已經七歲了,十八歲轉眼就到了。”李氏還是邊哭邊說。
“真要能到那時候,你就知足吧,能養(yǎng)她十八年也是你們的福分了!”魏老太太說完站了起來,對著媳婦說:
“別光哭了,給忠乾倒杯熱水去吧!你們這樣的,既然為人父母,就要心里裝的下事,這么點事,一個一病不起,一個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
魏老太太說完就出去了。
魏忠乾給李氏說:
“關上門,給我拿點消炎藥來,傷口估計還發(fā)著炎呢?!?p> “你受傷了?”李氏驚訝地問到。
“那你以為我為什么發(fā)燒的,小點聲,別讓母親聽見?!?p> “傷到哪了?這到底怎么回事?”李氏小聲又擔心的問。
“先給我拿藥來,倒杯水?!蔽褐仪f。
“唉!”李氏剛反應過來,站起身來去拿藥倒水。
魏忠乾的傷口在胸口下方,剛好沒傷著骨頭和內臟,李氏邊給他上藥邊說:
“你怎么回來也不說?。∥乙詾槟闶怯龅绞裁床桓蓛舻臇|西了?這傷口這么嚴重!”
“嚴重我早沒命了,不嚴重。別聲張就行了,養(yǎng)個把月就好了?!蔽褐仪f。
“那你這燒就是因為這傷口嗎?”
“不全是,發(fā)燒是這傷口,嵐兒的事再加上驚嚇三方面導致的。
沒事了,都過去了。”魏忠乾說著靠在床上,顯得很是憔悴,畢竟大病初愈。
“你躺會兒吧?!崩钍险f。
“好,扶我躺下?!?p> “來慢點?!崩钍陷p輕的扶著丈夫躺下了。
魏忠乾躺下后,剛要閉上眼睛,李氏問:
“你這傷口怎么回事?”
“那天,我被人叫出去后,就去了咱們費莊的茶樓,我們很快就聊完了,我回來的半路不知道被什么人給綁了,到了一個小黑屋里面?!?p> “天啊,當家的,這些都是怎么回事呀!”李氏嚇得臉色都變了。
“然后,他們給我吃,給我喝了一天后,問我要咱們祖?zhèn)鞯尼t(yī)方,我不答應,就又關了我兩天。
第三天,進來一個小伙子,他給我說:
“魏先生,我放您走,但是您得在我身上扎一刀,否則我沒有理由??!”
我說:“你為什么要放我走?你們是什么人?”
他說:“我們是什么人我不能告訴您,但是我是真的要放您走?!比缓笏瓦f給我一把刀?!?p> “您弄傷他了?”
“我沒有。他遞給我刀的時候,剛好又進來一個人,我就說:
“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們的?!?p> 我就往自己胸口扎了一刀,隨即就倒下了。
然后就聽著那個小伙子說:“他死了,我把他背出去吧!”
然后那個小伙子就背著我出來了,快到家時,把我放到了門口,就走了?!?p> “你也沒問問他叫什么?”
“問了,他沒告訴我,轉身就走了,不過,我能看得出他身上有功夫,背了我那么老遠,面不改色,也不喘氣,放下我后,轉眼就沒了身形!”魏忠乾說。
“那這人長什么模樣?”
“我就見過這個小伙子的臉,他帶著頭巾,長得挺精神。別的人都用頭巾蓋著臉,一個模樣都看不到?!?p> “好了,休息會吧!”李氏說:
“以后可在別用刀子往胸口扎了,萬一……”
“我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嗎?我手底下有準!”魏忠乾說完就閉上眼睛,李氏坐在邊上陪著他。
窗戶外魏老太太,把屋里的一切聽的清清楚楚的,聽著兒子和媳婦不說話了,就拄著拐杖回自己房間了,她神情還是那么沉著冷靜,好像沒有聽到一句話一個字一樣。
無名寺照客過來后,魏老夫人感激著給照客說:
“佛祖讓忠乾病好了!”
又挽留照客坐下,向他了解了一些佛事。
瑜仁知道不去費莊后,心里不知道干什么,總感覺空落落的。
又成了行尸走肉,他又走到客堂,知客師兄剛好從方丈處回來,看著瑜仁無精打采的問到:
“剛才還生龍活虎,怎么一會工夫變成霜打的茄子了?”
“我感覺時間太多了,不知道怎么打發(fā)!”瑜仁說。
“時間太多了?真是無知該童?。 敝蛶熜终f:
“你知道我們一天是怎么工作的嗎?”
“怎么工作?”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有八刻,一刻有三盞茶,一盞茶有兩燭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彈指,一彈指有十剎那!
你如何能不虛度一個剎那,這一生啊,才過的有意義!”
瑜仁邊聽師兄說著邊算著,以他三十多歲的智商,工商管理學院的知識和多年的工作經驗,他很快就算出來了:一剎那是0.5秒。
本來以為古人記時是按時辰的,一個時辰兩個小時,誰知道竟然有“剎那”這么小的時間單位。
瑜仁說:“多謝師兄提醒,我知道了!”
瑜仁把最近的時間都用在了練習功夫上,因為這是他目前最感興趣的東西。
釋師傅又在一次早課上走到瑜仁跟前,剛抬起膝蓋,瑜仁來了一個突然轉身,也伸出一個膝蓋,與釋師傅的膝蓋剛好碰在一起,疼得釋師傅“哇”的一聲。
因為釋師傅抬起膝蓋是想著是趁瑜仁不備給他一下,再讓他來了大馬趴,釋師傅想著:
“都說你長得漂亮,現(xiàn)在嘴巴也好使,我就天天給你個大馬趴,就不讓你的嘴好了,看看它還怎么好使?它得天天給我?guī)е偾??!?p> 但瑜仁早就防備了釋師傅的這一招,他想的是:
“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你老讓我防不勝防,我就給你一個出其不意!”
所以剛才的兩個膝蓋碰在一起,瑜仁是用了功夫的,而釋師傅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