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彰顯俠義
同辛垣衍談后,信陵君對安釐王完全絕望,不再抱任何幻想。
由于秦的攻勢更加猛烈,趙連求救的使者都無法派出。
也許是不想再派,稍具常識的人都知道,邯鄲不會堅持太久了。
信陵君先召集骨干開會,也通知給侯嬴和朱亥。
可是,去了好久才回來報告:
“侯先生的茅屋上鎖,不知去向?!?p> 再問朱亥,倒是還在市上賣肉,說是忙得很,沒時間,不能來。
只轉告了侯先生囑咐的一句話“有備、勿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辛環(huán)一撇嘴:
“哼!站在一邊涼快著看熱鬧,當然會說勿燥。
沒事時擺足了‘德高望重’的架子充‘貴賓’。
到了用人的關鍵時刻都躲到老鼠洞里,狗屁不頂!”
信陵君煩燥地一揮手:
“別說了,議事!
不說你們也知道,趙國已經(jīng)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各國卻擁軍觀望,不肯救援,大家說該怎么辦?”
辛環(huán)性子急,大聲嚷道:
“依我說,誰的兵馬也不用,光咱們?nèi)У苄忠材馨亚剀姶騻€稀里嘩啦!”
門客中響應的還真不少,芒豹的嗓門最高:
“對!就是戰(zhàn)死在沙場上也算對得起趙國,免得被人說咱們見死不救,不夠義氣!”
馮諼和唐雎互望了一眼,剛想說話,不料信陵君已經(jīng)表態(tài):
“我也是這么想的,今天召集諸位來,就是要宣布這個決定。
有不怕死的跟我走,不愿去的,絕不強迫?!?p> 他在安釐王和辛垣衍那里憋了一肚子的氣。
對侯嬴和朱亥的態(tài)度也非常不滿,所以情緒非常沖動:
“大丈夫立于世間,不能活得窩窩囊囊!
為了不讓天下人把我看做茍且偷生之輩,無忌不惜一死!”
馮諼唐雎還想勸阻:
“公子,咱們的人太少,全拼進去也起不了作用,還是想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吧?!?p> 信陵君的頭腦此時熱得發(fā)脹,根本聽不進去:
“還有什么辦法?
你們說!什么辦法也沒有啦!
拼命當然會死,但趙亡后,我還有臉再活著嗎?只能去死!
用我的熱血去喚醒天下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您二位認為危險可以不參加!”
氣得唐雎拂袖而去:
“公子瘋了!”
“瘋了”的信陵君下令召開“全府”大會。
從三千門客到家臣奴仆齊聚在大院里,信陵君站在高桌上。
先給每人一碗酒,然后自己端起碗來,喝一聲:
“諸位請了!”
一吸而盡。
許多人還不知公子何意,但這碗?yún)s都喝干。
接著又是一聲令下:
“倒酒!”
眾人當然還是相陪“見底兒”。
三碗之后,信陵君捧著空碗,不禁淚下:
“諸位,無忌此生交友不多。
但有緣相逢者就親如兄弟,敢說都是以真誠相待。
誰用無忌時,何曾不盡全身之力?
與我共戴天者,請捫心自問!”
確實,無論賓朋親戚還是臣仆妾婢、尊卑貴賤,是否相識。
只要遇到難處求訴于公子都是一律對待,按情理相幫,使困難得到解決。
所以信陵君才能那么“得人心”。
“現(xiàn)在無忌遇到難處了。
趙被秦攻,危在旦夕。
平原君頻頻求援,我也日夜進宮哀懇。
怎奈國家自有安排,致使晉鄙大軍進退維谷!
處于國君之位可用關系到社稷安危為理由,做出解釋。
然而無忌卻不能因此而有愧于扶困濟危之初衷。
人在世間‘名’貴于‘命’啊!
為了讓趙國百姓知道還有個生死與共的朋友,我決定自闖秦營。
能進邯鄲,就與他們同甘苦;
戰(zhàn)死城下,對趙國軍民也是一個鼓舞,使天下人看到無忌的肝膽!
今日之碗,就是同大家訣別。
同時敢問各位,有愿隨無忌做黃泉之游的嗎?”
信陵君自己是下了必死的決心,但三千門客是否都是甘愿隨他一同犧牲的真朋友?
考驗的時刻到了!
同幾十萬秦軍拼命,可以說是走上了有去無回的死亡之路。
然而,信陵君的朋友,無論青壯老少,三千人一起喊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共強音:
“誓與公子共存亡!”
信陵君把大碗一摔,笑聲震天:
“人生得一知己足夠,我卻有三千,雖富貴之極不可易,無忌不虛此生!”
雖然志在“赴死”,但做為一支武裝,還需有一些作戰(zhàn)必不可少的裝備。
信陵君拿出所有家財,東湊西拼,弄到了二十輛戰(zhàn)車和一些帳篷、糧草。
因為是公子用去救趙,店鋪老板們都是賠著本錢半賣半送。
組織“志愿軍”的消息很快傳遍大梁。
許多青壯年也來到信陵君府要求“參戰(zhàn)”,一度“蜂擁萬人,街巷一空”。
但他考慮到此行雖一抒豪情,卻無動于社稷,沒有經(jīng)過軍事訓練的平民去得再多,也是白做無謂的犧牲。
所以謝絕了絕大部分人,只留下一些態(tài)度特別堅決、既有一定武功,家中也沒什么牽掛的。
最后組成了一支近五千人的隊伍。
此行無疑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p> 因為一直是日以繼夜地忙,直到出發(fā)前的晚上,信陵君才回到內(nèi)宅與妻子告別。
剛向后宅走去時,他還處于滿懷豪情的極度興奮之中。
只想著怎樣向她們宣告,自己將以多么雄偉的蓋世豪情,率領數(shù)千義士奔赴趙難;
用滿腔熱血去譜寫一支將被頌揚千古的悲壯之歌。
但是,離內(nèi)室越近,他的胸中竟?jié)u漸升起一股惆悵之感。
沉浸在暮色朦朧中的院落、花、樹、回廊,既熟悉,又生疏。
平時沒有用心注意,今后也將隨著匆匆流逝的歲月永別了,這一切一切還能再見嗎?
越近“家”門,他的腳步越發(fā)緩慢而沉重。
做為“信陵君”,他可以自豪地說對得起天下士;
但做為“丈夫”他卻自愧于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