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希曾說著就突然想起一事來,問著張仲賢:“我讓你運回老夫老家的三千斤白米(白銀)和六百斤黃米(黃銀)運走有幾日了?”
張仲賢沒想到潘希曾拖延了數(shù)月的政務不在乎,卻依舊還在乎在任上撈的最后一筆錢,只得忙回答道:“已運走十來日,估計快到江南了?!?p> 潘希曾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老夫此次回鄉(xiāng),吃住在驛站倒也花不錢,甚至可以掙些錢,正好帶著兩袖清風還鄉(xiāng),還鄉(xiāng)后再建園林,然后悠游林下吧,學學陶淵明,歸隱南山。
“老爺此去必快活如神仙?!?p> 張仲賢內(nèi)心鄙視表面上還是笑著說了一句。
很快,潘希曾就到了張家灣驛站。
一到驛站,潘希曾就讓自己的豪奴找到了當?shù)伢A丞:“我家老爺乃當朝重臣太仆寺卿,你這驛站太過簡陋,老爺決定不住你這驛站,所以你得招待我們老爺?shù)腻X退給我家老爺,住房五兩,吃飯三十六道菜要五十兩,叫唱曲的十兩,還有車馬銀四十兩,合計一百兩,立即交出來吧,不然我家老爺一封手書,就能讓你這驛丞被罷職?!?p> “這位大爺,求求您饒了下官吧,下官不過一介芝麻小官哪里拿得出上百兩銀子,縣里撥的公銀剛補了一位少冢宰的車馬銀,如今驛站是真沒有錢了??!”
這驛丞不由得跪了下來。
“混賬!他吏部的侍郎是正三品,我家老爺也是正三品,憑什么他吏部正三品的官就能拿到車馬銀,我家老爺就拿不到?是不是在你們這些賤貨的眼里,也要分個三六九等,覺得我太仆寺的官沒吏部的官清貴不成?”
這豪奴直接狗仗人勢鞭打起這驛丞來:“誰不知道張家灣的驛站是個肥缺!你在老子面前裝窮,真的當我們太仆寺不知道行市不成?!”
這邊,挨著驛站的一處高檔酒樓里,在幾名清倌麗人和一名少年的陪侍下,一位當?shù)卮筻l(xiāng)紳李珣正給潘希曾倒著酒:“潘公掛印而去,只兩袖清風,三卷舊書,一個仆人,真是既高風亮節(jié)又清正剛直之人,實在令晚生輩敬仰不已。”
潘希曾嘆了一口氣,念起范仲淹的名言來:“范文正公有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如今陛下不知何時可除奸臣,正朝綱。”
說著,潘希曾就嘆了一口氣,然后偷眼瞥了一旁的少年一眼,一時露出一臉猥瑣的笑容來。
這鄉(xiāng)紳聞弦知雅意,見此忙笑道:“此少年名喚方含,又常被人叫做秦見涼,本是要做太監(jiān)的,還自斷了根,但后來被在下花重金收了,屁股極好的兔子相公,潘公若喜歡帶走就是?!?p> “小的給爺?shù)咕?。?p> 這叫方含的少年此時聲音奸細的說了起來。
潘希曾一時原形畢露起來,猥瑣地笑了起來:“老夫今晚就試試看!”
……
砰!
這時候,四五個豪奴被直接打飛了進來。
然后,數(shù)名東廠番役走了進來,還帶著潘希曾手下的豪奴。
這豪奴早已被打得滿口是血,然后跪在了潘希曾面前:“老爺,他們說要來拿你,非逼小的說出你下落來?!?p> 這時候,一名東廠大珰直接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看了潘希曾一樣:“潘太仆,你讓我們好找!”
說著,這東廠大珰就站起身來,喝命道:“帶走!”
“站??!本官乃致仕戶部員外郎李珣,請問一句,為何要帶走潘公,他犯了何罪。”
李珣問了起來。
“你沒資格知道!”
這東廠大珰回了一句,就讓東廠番役把潘希曾提了起來。
潘希曾一被提下樓,就忙喊道:“這位大珰,可否說說陛下為何拿我,讓我有個自救的機會,若如您可幫我,老夫愿奉上三萬白銀?!?p> 這東廠大珰嘴角一揚,心想發(fā)財了,忙道:“圣上說,掛印而去者,一律視為玩忽職守,斬立決,籍沒家產(chǎn),你那三萬白銀留著吧,本官到時候自己會去取的!”
潘希曾聽后大為不解,但也因此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完了,一時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這,這是為何,古來有風骨之士不都是這樣做嗎,怎么陛下突然要殺自己?”
……
“那個吏部侍郎是誰,也抓回來,朕雖然知道驛站弊政叢生,朝廷官員進駐驛站多吃拿卡要甚至其親眷也吃拿卡要,在驛站作威作福的,但朕現(xiàn)在還沒精力去管,不過,這次既然讓朕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另外,下詔天下,回鄉(xiāng)官員,除朝廷明旨恩其馳驛還鄉(xiāng),由各州府驛站管其食宿外,擅自騷擾驛站者,以太祖例,摔死!勒索驛站銀錢者,腰斬!罰勒索本金十倍銀!”
“朕說過,任期未滿就提前辭官的,都不用恩其馳驛還鄉(xiāng),所以,這次這些辭官回鄉(xiāng)的都查查,敢騷擾驛站,都給抓回來!”
“沒查到好說,如果被朕查到了,朕可不管他是幾朝老臣,他不要臉,朕也用不著給他臉,告訴崇文寺,把揭發(fā)的官員騷擾驛站等擅自挪用消費乃至勒索朝廷公款的官員名字與事例皆編成書,命司禮監(jiān)印書局刊印十萬冊,發(fā)于天下!”
朱厚照說完就看了窗外一眼,心想:“要是有海瑞的話,就沒有這些事了,有他在,這些官員就不敢這么騷擾驛站了!”
……
潘希曾等掛印而去的官員被抓了回來。
吏部左侍郎何孟春雖然按照正常程序辭官而去的,但因為騷擾驛站也被抓了回來。
并同豐熙、馬理、賈詠一起被推上了刑臺。
毛紀和侯廷訓自然也不例外,也被推上了刑臺。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批因為掛印而去的文官。
此時,第一批等待被斬的文官帶到了臺前。
這些人當場高呼起來:“饒命啊!陛下,臣知錯了,臣回衙門去補上辭官疏,臣下次再也不敢如此做了,嗚嗚!”
監(jiān)斬官一聲令下。
“斬!”
頃刻間,這批文官便被當場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