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浮島
在紀死后的三天后,白和零消失了。
烈日每日炙烤廢墟的城市和海岸的沙漠,廢城里的邪獸比往常更加嗜血了;沙漠上的鹽層還在加厚,扶桑樹旁原本陰雨天里借勢長出的嫩草全部枯死;滯留地里發(fā)生一場小型的暴動,但在浮島干預前,香閣的小小便出手解決那幾個吃人的廢物,赤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滯留民這時也發(fā)現(xiàn)赤擁有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浮島還是沒有消息,帶給難民的希望也越來越少,但是敢翻出圍墻的人依然沒有增加,獵人的死訊越來越頻繁。
作為最強的獵人之一,紀的死也在這三天里傳遍了滯留地,但很快又被另外震撼的消息所淹沒。香閣宣布赤將迎娶小小為妻。
那時候人們才反應(yīng)過來,隨著紀的死亡與白和零的失蹤,變得更加強壯的赤已經(jīng)成為獵人里的最強者?,F(xiàn)在將迎娶小小的赤毫無疑問會是滯留地的統(tǒng)治者。稍稍還有的理智的人開始額頭冒汗,但同時也握緊了拳頭,整個浮島暗流涌動,這個必然會走向死亡的滯留地突然閃現(xiàn)出一絲希望,但這希望是一瞬間的閃亮還是長久的高光,誰也不得而知。
散亂的獵人和組織有序的香閣聯(lián)系在了一起,事實上沒過多久,隨著末日的恐怖繼續(xù)加深,滯留地就不再出獵人,香閣也成為了“合法”的機構(gòu)。
但這一切似乎已經(jīng)和白再無關(guān)系,自從從零帶著隨流星而來的女孩后,她已經(jīng)在沉默的深海里前行三天三夜。在第四天的清晨,獨自站在甲板上眺望的她終于在天際處見到了自己旅行的終點。
雖然天際只顯露出一點黑點,但白能想象處那里的模樣:上千艘郵輪圍繞著中心一艘航空母艦,彼此用粗壯的鋼鐵焊接平湊成一處巨大的浮動陸地,造型粗獷但給人一種異樣的安全感。三年前,浮島上又建造出一棟百米高,占地4000平米的龐大圓形建筑,并稱呼其為[神隱之塔]。剩下的大片空地幾乎都改造成了種植園,還有五個巨大的凈水工廠;人們居住在原先船舶的房間里,電能來自于核心航母中的核力……。
白思緒越發(fā)悠遠,突然發(fā)出一聲嘆息,“你知道嗎?我在災(zāi)變前負責了對市中心的維穩(wěn)任務(wù),我親眼看著發(fā)出圣歌的機器上空降下的光芒,那是種乳白色中帶著金粉色的光。那時候我心里竟然在尖叫:啊,那便是我最愛的場景啊。我想著要用性命去保護這個神圣時刻,真是毫無理由的執(zhí)著。之后我的同事說他看見是綠色中帶著飄忽不定的煙霧的光,我當時就給他個大栗子,他怎么能說這種話氣我,神圣場景只可能是我看到的樣子。嗯,現(xiàn)在想想,他可能沒有說謊,啊,真是美好的記憶啊?!?p> 白說完竟伸了伸懶腰,曼妙的身姿在晨光下透露出隱約的光華,如此的細嫩美麗。
她放下手臂轉(zhuǎn)身靠在船的護欄上,對著空無一物的夾板:“那個同事還是在撤退的時候殉職了,幾只像狗的邪獸直接把他撕成了三塊,還有個同事本來想去救,但被我一槍逼了回去,呵,我就是這樣的人。之后我們協(xié)助市民逃出了城市,之后又花了一周的時間試圖收復城市,中間又救了不少人。但城市沒有收復,我們這些警察卻死的差不多了,最后我就被送去了浮島,我在浮島呆了半年后被放逐回了大陸?!?p> 白突然停下話,沒有過多的動作只是淡然地回憶著,最后她舒展了眉頭,帶著戲謔的語氣說:“沒錯,那時的浮島已經(jīng)建好了,雖然到處能看出是匆忙下趕工造好的,但讓人長期生存已經(jīng)完全沒有問題了?!?p> 又是一陣沉默,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她最后仰頭對著蒼穹說道:“比起滯留地的難民更可悲的是像我這樣的人吧。那種見過浮島的強大和安全,卻因為種種原因被丟回到大陸的人。比起那些沒見過浮島的難民,棄民要面臨更大絕望,要知道沒有希望的人會更強大,知道現(xiàn)實的人卻最熬不過死亡的。我就是這樣的棄民,被要求回地獄生活,為了那個所謂的[神隱]?,F(xiàn)在我懷抱著怨恨和冷漠的心情回歸浮島,并一定向浮島追討發(fā)生這一切的原因,這一切是不是只是人類的陰謀。”
她說著伸出手,這手雖然粗糙但依然保持著纖細。
“我們將不會辜負紀的?!闭f完白收回手離開了甲板,天際的黑點漸漸變?yōu)橐粔K暗淡的黑影,平靜地在海洋上細微地沉浮。
白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浮島,看著渾然一體的浮島,她心里難免受到震撼。三年時間,浮島已經(jīng)從剛開始的混亂中掙脫出來,一步一步整合浮島的資源,從而完成了對浮島的整合升級。相比于滯留地的衰退,浮島完全適應(yīng)了這個末日?,F(xiàn)在的浮島已經(jīng)是一個完成的集合體,任何角落都找到油輪拼湊的痕跡。
一個小時后,載著白的汽船在浮島外等待十分鐘后就很快被接收進浮島南側(cè)的港口,隨后船上的島民便忙活著固定汽船,白則跟隨著一個一人高的黑箱子來到港口,黑箱子由幾個浮島士兵抬著。至始至終白再未正眼看過這座龐大并且集合所有人類科技的浮島。
港口的堤岸上早已排列了兩隊穿戴整齊的軍人,當白一行登上堤岸,這些軍人同時向白行軍禮,同時呼喚道:“歡迎回來,劉警司!”
劉警司?白心里疑惑,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她被拋回大陸前的姓氏和身份,滯留民是沒有權(quán)利擁有姓名的。三年的顛沛流離,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F(xiàn)在被提及竟讓她心跳加快了些。
白最后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忘記的自己的身份。她站著身子,雖然有些別扭,但她還是完完整整地向這些軍人回舉手禮。
當她收回手,這些軍人在一聲命令下整齊結(jié)束行禮,然后整齊向兩邊散去,這讓白暗自點頭,心想軍隊并未在末世落寞,依然記得自己的神圣使命。
軍隊分開,其后孤孤零零站著一個男人,這男子看樣子只有30歲模樣,平凡的長相,但身穿著少將軍銜的軍裝,他隨意的站著就散發(fā)出軍人特有的剛勇和自信。
“歡迎回來劉璇,你圓滿完成了組織給你的任務(wù)。”等軍人全部站定,這人就上前和白握手。劉璇就是白的本名,顯然這位少將和白是舊識。
白卻不領(lǐng)情,黑著臉直接把他的手拍開說:“金玄木,這種假情假意就不必了?!?p> 她三年前就認識這人,當年他作為軍隊的指揮官與她一同參加了收復城市的戰(zhàn)斗,但是后來,她知道這人除了是軍人的身份外,還是浮島管理者唯一的兒子,而自己之所以被放逐很大程度都拜他所賜。
金玄木尷尬的將手**兜里,轉(zhuǎn)而走向黑箱子。
“你還在氣當年我有意誣陷你導致你被送回大陸的事吧,”他一邊撫摸著黑箱子一邊說,“可是你能忍受在浮島的生活嗎?雖然這里生活安逸,但我知道像你這樣是沒辦法在人民有難時還能安心吃下一口飯的。劉璇,我是在幫你??!我怎么能讓你胸口內(nèi)的高尚的靈魂被這囚籠慢慢腐蝕掉呢?”
白臉色更暗,她的手被緊緊地握住,但最后她卻只能咬著牙說:“請長官忘了過去的名字,我現(xiàn)在只叫作白?!?p> 金木玄突然停下動作看向白,接著他做了讓白沒有意料的事。他竟站定身正腰直的向白行禮,“尊令!”但之后,他又變臉似得走近白,一只手架起她秀氣的下巴。
“白,你真是顆長熟的禁果?!彼ㄑ劭粗?。
白氣得不行,直接一拳打向金木玄,但被輕松的躲過。她看著臉上掛著嬉笑的少將,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顫抖。“帶我去見你金總工程師。”
“世界政府解體后,我父親便是總督了?!?p> “帶我去見金總督!”
“不,”金玄木吩咐道:“將這貨物運往總督辦公室?!?p> 白冷看著軍人護送黑箱子離開,她并沒有制止。她鎮(zhèn)定的問:“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爺爺不會愚蠢地只想得到那個。”
“當然,爺爺很明白這個東西只有‘哲人王’才能使用,”他先向白行了紳士禮,“白,可否愿意隨我參觀整個浮島,包括某些核心位置。畢竟三年里,浮島也發(fā)生了許多的變化,最后再前往總督大人的辦公室與他會晤?!?p> 不明所以的話,讓白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