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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宙和星辰

111 結局是輸

是宇宙和星辰 織和 2434 2021-01-29 09:00:00

  天蒙蒙亮的時候沈星寧就醒了,小司在她手邊一拱一拱,她將小司托起來,親了親小司的頭頂,用它不甚理解的人類語言說道,“你知道他在哪兒嗎?我還能找到他嗎?”

  熹微晨光伴著透明的晨霧浮在她眼前,朦朧一片仿佛置身于某個無人之境,她許久未夢到在樅陽島上常做的夢了,陡峭崖壁,烏云厚密,身后是窮追不舍的猛獸,道盡途殫,她懷著不甘與無力,縱身越下懸崖,她猛地驚醒便再也睡不著了。

  小司難得感受到人寵溫情,乖順地伏在沈星寧胸口,恨不得能胳膊能有幾米長,好環(huán)住她的脖子,如果接下來的幾分鐘里沈星寧沒從枕頭底下摸出它偷偷藏起來準備給自己加餐的堅果,然后緊接著被胖揍一頓,這個清晨真是溫情且難忘。

  手機里安靜地躺著一條訊息,發(fā)件人是黎辭——洛,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就在這個地址,肇嘉浜路57號。

  她打開了一點窗,寒氣襲來,撲面的冷風吹散了最后一點燥郁。

  沈星寧換好衣服后抱著小司下樓,行至二樓時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淺淡茶香,幾經(jīng)猶豫,她放棄了不辭而別的打算,推門走進茶室。

  關于咖啡和茶到底哪個提神醒腦的功效更甚一籌,沈星寧從冼宇身上得出的結論是茶。

  她的目光肆意落在冼宇與昨晚相同的衣著上,除了襯衫有些皺,其他都十分得體,連他臉上的倦意都是淡淡的,“我是不是該好奇,什么公事值得徹夜加班,以冼博士的天才大腦,可太不應該了,起碼你肯定比普通人在事情的處理上更有效率。”

  冼宇直視著朝他走來的女孩,目光不躲不閃,沉淀了忍痛做出重大決定的沉重感,“不是公事,大約一位重度失眠癥患者住在隔壁,我也被傳染吧?!?p>  她調(diào)侃回去,“我雖然對醫(yī)學建樹不大,但久病成醫(yī),這點小常識還是有的?!?p>  不過是個調(diào)節(jié)氣氛的玩笑,冼宇的心仍被“久病成醫(yī)”四個字狠狠蟄了一下,傷口腫脹成一個膿包,泛紅,發(fā)炎。

  冼宇寵愛地揉揉她的羊毛卷,“怎么醒這么早?”

  “我已經(jīng)發(fā)過一通脾氣了,把小司揍了一頓。”沈星寧垂下眼,卷翹的睫毛蓋住瞳仁,“我要回一趟肇嘉浜路?!?p>  冼宇心底的掙扎瞬間斷裂,濃烈的不安席卷而來,她還是會走,只要找到了司烊,她就會毫無顧念的離開,他苦笑,所有妄圖牽絆住她的話都卡在喉嚨里,頓時成了啞巴。

  沈星寧一下子從冼宇眼中讀懂了,那種糾葛的情緒,其實要勸服他很容易,沈星寧深諳其法,“我會回來吃晚餐?!彼肓讼耄甘蛊鹳?,“新年的第一天,如果我想吃一碗你親手做的面應該不過分吧?!?p>  老師的一句話不期然撞進他的腦海里——愛情里的競爭是,他就站在那兒,他就贏了,剩下的那個人一敗涂地。

  冼宇明白過來誰才是那個一敗涂地的人。

  “讓慕白送你,路上小心些?!?p>  她很少對冼宇動手動腳,彈了彈他的額頭,“冼博士,熬了一夜你就傻掉啦,慕白剛出火坑,燎出的一身泡都沒好全又要他自己跳進去?”

  冼宇不免精神有些渙散,怔忡片刻,“倒是忘了他昨天剛歷了一場情劫。”

  沈星寧安慰他,“人世間有緣無份的事兒多了,何況沈皎實在不是個能承慕白如此情意的人?!?p>  小司擠在兩人中間,憤恨地咆哮一聲,舉起自己又短又粗的爪子抗議,結果被同時忽略。

  大年初一,一系列按遠近親疏規(guī)劃完備的大型走親訪友活動有條不紊地進行中,沿街的一片正紅色襯托節(jié)日的喜慶祥和,與私家車亮起的紅色車尾燈互相呼應。

  大清晨的堵車也只有十分重要的時節(jié),沈星寧出門都會挑挑日子,滿街摩肩接踵的日子她不會出門,平日里搖搖晃晃也不嫌慢的公交車,如今靠在車窗往外望,仿佛都將路上匆匆而過的路人認作是司烊。

  路過一家連鎖小型超市時,一個小男孩拎著一套新買的畫具,笑得眉飛色舞,沈星寧靜靜透過窗戶望著他,想司烊小時候是不是新買了畫具后也會神采飛揚的大步走路,在人行道上的矮花壇邊跳上跳下。

  司烊,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沖進醫(yī)院替她拔掉針頭,又是如何忍心悄無聲息的離去,他的出現(xiàn)和消失好像一場夢,夢醒過后,現(xiàn)實世界里,再無司烊這個人。

  公交車并入左轉車道后,那個懷揣著畫家夢想的小男孩消失于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夕陽西下的霞光里,司烊明燦燦的眼睛。

  肇嘉浜路57號。

  從沈皎網(wǎng)吧往前拐過一條巷子,左右兩邊都是想方設法往公共區(qū)域拓寬的人家,有人占了巷子里一塊地砌起水泥灶臺,有人將自家花圃的柵欄往外挪了幾尺,有人在門口堆滿了大小雜物和廢棄又舍不得丟掉的舊家具,中央留出的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腳步也不能太大,否則不是壓壞了東家的花就是碰倒了西家的酒瓶子。

  司烊直到生命結束的最后一刻都無法描述他在那道破舊的沒有貓眼只是一塊尺寸合適的木板裝上幾顆螺絲的門后面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臉的心情。

  他下意識砰得關上門,又在極速平復情緒后重新拉開門,依然是那張臉,巴掌大小,冷漠,疏淡,溶進眸底深處的悲涼,像高地荒原上拼勁全力存活下來的一朵早已被壓彎莖桿的白花。

  他沒有錯身讓出一個位置讓沈星寧進去,出賣他的是扶在門框上搖擺不定的手。

  司烊懷揣著的僥幸被沈星寧看穿,她揚了揚手里的白帽子,小司配合地鉆出來展示了一下雪團子姣好的風貌,揮舞著爪子,順便修理一下爪子縫里的雜毛,“它叫小司,司烊的司。”

  司烊身上有種僵硬維持某種姿勢而產(chǎn)生的酸痛感,他試圖挪動手臂,即將脫口而出的“你走吧”或者“不要再見面了”幾個字脫離出本體的意識,他不想說這些話,不想違背本心,可又怕那些愚蠢的不忍會帶來不可收場的災禍,他又問了自己一次,可以嗎?

  沈星寧凝視司烊嘴唇無聲翕動,相當自然地說道,“不請我進去嗎?”

  他的思路瞬間被打斷,另一只手揪住寬松邋遢的褲子,沈星寧的來勢洶洶讓他潰不成軍,實際上無論何時他在她面前都是輸?shù)哪莻€人。

  他垂下手臂,待沈星寧坐在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后拉上房門,屋子里暗下來,僅有的光源是沈星寧右后側的一扇窄窗,司烊是個畫家,對光影的變幻和輪廓結構天生敏感,他覺得此刻,沈星寧低下頭的一剎那,恰到好處的晨光落在她發(fā)尾,有幾個不聽話的光點交織于她長翹的睫毛根部,如果他有畫筆,如果他還能再提起畫筆,這幅畫將成為他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

  他希望自己能維持冷眼旁觀的漠然直到她毫無辦法只得離開,但那幾秒鐘宛如一個世紀般長久,與沈星寧視線相撞的剎那,時光已跨越一個世紀,穿梭百年,他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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