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十二月十五日
我想我們倆的談話像朋友一樣的坦然,誰也可以聽。
他走開后,我又和他哥在坐。
吃飯了,我也沒什么食欲,感覺他不開心似的,進了客廳,他問我:“要不要喝茶?杯呢?”又見他雙手酙茶,我就任性的享受這份友情:“要”。
“哪,給你”。
我說:“謝謝”接受得心安然,很享受似的隨便,也不用客氣的禮節(jié),過后又覺自己過份了,她是女主人在洗碗,我是客人就在坐著聊天,知道她也不開心。
他哥說洗碗是女人的事,我說她好勤快,他們說是。這些農(nóng)村傳統(tǒng)的思想壓在我身上怎么受得了?
二姐也說對了,農(nóng)村人的思想沒有城里人開放,洗衣做飯注定是女人的工作,我也不及廖能做,像只會享受,我說是幾千年留下來的傳統(tǒng)。
沈說是分工合作,男耕女織,還說女人怎么也是比男人差些,我說這是力氣,智力并不是,耕田多了誰也會。
我說:“那男的織毛線也不如女人,怎么說女人不夠男人力氣大?!?p> 他的大男子主義讓我有點害怕,要做女友妻子的角色也不是沒有壓力,所以還是害怕婚姻。
不一會一些挖蘭花的老師路過來坐,在談蘭花的價值,我認真聽了一會,他哥趁機說:“解決問題了,”我又順便拿多一棵靚的,他動我都不準,那小男孩要而不給他用腳踢我好痛,還把他弄哭了。
我在翻那本蘭花書,廖說去抄歌詞,他說他幫他抄,她說不要,走了,又怨恨生氣了,我怕她這樣的離開我們,問他:“為什么不在這里抄?”他的解釋可以讓我解脫。
“你幫她抄都不要呢?!奔簺]什么話好說了,是離別的時刻快到來了吧?我看看鐘,他又不好說什么,有些失落的樣子,他在走出來時哼著歌:“天上的星星眨呀?!?p> 我想己不打算邀他來我們家玩了,在見到他與她好的一刻,我就不想了,但不知怎的,有些順口,我說:“過年去我家玩呀?!?p> “去”,他沒有一點猶豫,象在等待中的笑著說,也不再失落,而且有了朝氣,問我們家的方向,我說得很清楚又怕說不清楚,深怕他找不到,說有一棵有葉子花的,紫的葉形,圓的花,不是,很多葉子花。
他說:“是圣誕花吧?”
“對了,是圣誕花。”熱烈的想想,因為有些激動,一時也說不清楚,然后才說:“圣誕花”。
這時廖己進來,他哥也進來,問在哪?。克殖鋈?。
我說左右都可以去的,說很容易找,卻又怕他找不到。
走了,用客家話和他母親道別。
等車時,他真的對我冷漠。廖就叫我不要走,一起進五山玩,誰不知她是客套的呢?
他知道我不會進去,有些生氣的說:“一起進?!?p> 我說:“那我去誰那里?”
他說:“管你去哪玩。”他希望我去,而我又不想去,所以他不高興了嗎?
不一會,一輛小車來了,我叫他攔,他說不認識的,也不攔,他哥幫我攔了,可是不停,走在前面卻又停了。
我急著跑去,一下上了車,他們都返頭來望,進五山的班車也己經(jīng)來了。
我回過頭,想起該道別了,揮揮手,他見我揮手,竟轉(zhuǎn)過頭去坐車,看也不看我,這時我才知,他是真的不愿我走。
然而我己太累,何苦再去?韓燕對我多大熱不起來,五山的人對我己無情,原以為去他家可以逃離社會的壓力,卻不知世界之大根本容不下我倆的情,縱算是友情,也容不下兩個相愛的人,兩顆純潔的心。
我心己累,必須是離別的時候了,心里生出的,是這么大的失落,那哀傷的失落,三個人都會有的。
真的,三個人在一起實在太累了。
風(fēng)輕撫著我凌亂飄著的長發(fā),恣意的撫摸著我凄涼的臉龐,旁人問我是什么蘭花?我也無力回答,只是感到,我真的好累,好累。
下了車,木訥地走去店里與羅紹英訴說,也許在最失落時,去尋愿聽你傾訴的人傾訴,心里會好受些。我與她說了,樣子也高興不起來,很累。
說起來每次和他的相聚,都是共度的快樂,每次的離別,又都是一份淡淡的哀傷,深深的失落。
寧愿不再見面,而可以好好的思念。
放那盒他送的錄音帶《哭砂》好憂傷,他說好聽,不是喜歡歌詞吧:“寧愿我哭泣,也不愿再愛你。”“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
人世間,有多少詩詞歌賦不是為相愛又不能相守一生的人而寫?它總是為那一對對相愛又離別,聚了又散的人而寫的失意愛情,一份纏綿痛苦都充滿了情。然而偌大的天下,又為什么不容他們自由的相擁相屬呢?
九一年十二月十六日
醒過來,發(fā)覺自己全身心的累,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心頭,哽得我睡不著,喘不過氣來的辛苦。
清醒中,我終于明白,這個世界都容不下我們的情,那怕是友情。他們的家人都懷滿了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他哥只可以讓我和他自己聊天不能和他弟盡性聊我都默默忍了。還有他女友,她故意避開,怨恨的心故作大方的讓他給我,都讓我難以心安和接受。雖說他們把他女友當(dāng)家人把我當(dāng)客人,我雖有失落,但內(nèi)心還是有著深深的犯罪感,好象我是一個奪人男友的罪人,來與她男友約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談情說愛似的。
他們真的不會理解我深愛著還有山林,這大自然的一切美景,愛情在高山里,顯得是那么渺小的點綴品而己。
我們的談話還時時浮上心來:“農(nóng)村大家庭的飯菜用大鍋頭燒火的你能行嗎?”
我說:“不能行,我進不了廚房出不了廳堂?!?p> “你可以追求高境界的繪畫,在社會上有所價值的出名?!?p> 他說:“教學(xué)原本就是事業(yè),教出成績好的學(xué)生心里就滿足了?!?p> 九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每與他見一次面,我的失落就太多,這或許是兩人都有的,甚至他比我更濃,以至我害怕見面,倒寧愿不見面不用這么累了。
拿回來的錄音帶唱了又唱,在晚上時羅紹英來過,兩人一起唱歌,倒癡得瘋狂,在睡覺時,兩人在看相書,笑,倒也樂了一晚。
第二天上中午班,早上在家癡癡的沉浸在舞曲中,歌聲里,鄧麗君那柔婉的歌聲迷得我也真的想哭:“有愛也有恨”幻想兩人相擁共舞,默默深情,傷情又襲上來了,希望不是幻想,是嗎?期待這天會到來,上帝會安排我們這一天的相遇。
九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好象挺突然的,羅紹英說要走了,在知道后,我又預(yù)感將失去的是什么?如以前一般,老覺自己失去一個朋友,留也留不住,就像夕陽落日。
友情和愛情,來時如朝霞,紅紅火火,熱熱烈烈,一切美好就這樣開始了。走時如落日,逐漸消失,留不住留不住,落日總是要歸山要回家。
每一個朋友知音都一樣,他們都同樣有一個自己的天地和家。所以不必挽留也不必嘆惜,看清了,有得就有失,既是得到過,才有失去的空落。
珍惜也罷,不放在心里也罷,真的最好最好只在乎擁有,珍惜擁有。
這日大姐請吃飯,狗肉生煲,吃得熱乎乎暖融融的,三姐也來吃。
飯后九點半我和羅紹英去逛街,在街上逛了一個晚上,擁著走,說著一些癡話,買糍粑吃了要她嘴唇的油抹掉,對她那么細心,和男友又能怎樣呢?要負擔(dān)要有責(zé)任,我們都說不成家了,她說她害怕生孩子,不結(jié)婚都可以,我卻要去面對現(xiàn)實,不知哪年月而己。
回到大姐家己是十點半,我們擁著一起睡,她常嘮叨夢見了黎明,我也嫉妒似的生氣,一夜都講黎明。
感情應(yīng)該是拿得起放得下,多怨恨自己曾經(jīng)是個多情種,難舍難分的癡情。
不屬于你的就不屬你,何必太在意那一點點溫情?
想起那天和沈爬山我還說:“韓燕戀愛后我就沒伴了。”
他說:“她就不要你了。”
是的,不要,是一種最自然的事,我根本不需要為離別和分離傷感了,也許是故意用“不需要”來安慰自己那顆失落的心吧?
九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日子怎么過,過得怎么樣也不必問了。
第二天是想送羅坐車的,一點多鐘趕來她己不在,十點多鐘來了一下她走了也沒留下相片,我又生氣,又在乎她了?
我們在曬太陽織圍巾,母親大姐三姐旎旎瑋瑋都在曬太陽。
我說得太多羅紹英怕三姐罵我癡情,我害怕送車時離愁失落又想去體驗離愁美,我老在想是否不想別人離開會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小孩子的感情最純真,瑋瑋不愿羅離去時,竟連再見也不肯說,還有不舍的依戀。三姐走時我心里也不想她走,走了也不開心。
無情的表面倒是有情的心吧?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何必還要相送?不送了。
想起那天他也是不愿意我走,也像小孩子一樣真情流露?不然連再見也不肯說,還以為他真是無情。
日子這樣順流而下,滑向新的一年,對于我,除了作一次次的抉擇不定外也并沒有什么改變了。
愛,能改變什么呢?我曾數(shù)過年初三那天上什么班。
收到芬的來信,內(nèi)容很少,不過語氣中倒是像以前我寫信給她時的口吻一樣成熟:“愛情婚姻沒有完美的,不要太苛求,”舉例說她宿舍的女子的愛情和婚姻。
在過完舊歷年后就不再遲凝,怎么選擇都要選擇了。
漂泊的心呵,為什么就此不甘停泊靠岸呢?我在尋找什么?又在等待什么?真的不要靠岸?
二十二號是冬至,下午華華來叫我去她家吃晚飯。
九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和麗梅去跳舞,沒成,就在她姑姑家唱卡拉0K,好玩好笑,回來己十一點多,圍巾怎么也織不好,只有看看書,才可以得到很大安慰似的。
幾天都是一個人在家,又盤點,下班回來都己六點鐘,黑乎乎的沒有電,心里想哭,也沒有誰看我流淚。
第二天母親回來了,一開始不怎么相信,懷疑是忘記關(guān)燈,真看見是母親時,我忍不住激動,一下間淚水禁不住流了出來,哭得好歡暢呀,不是么,工作上并不開心,回來又冷冷清清,想吃不想煮的覺不到溫暖,如果不會肚子餓,真是不吃更好。
工作,更是受氣的地方,換了班,又與王巫婆在一個班,被她指手劃腳的兇罵,心里的委屈是難以言出的。對與不對都被她兇。在下午時和羅麗燕去拿煙,找不到地方也說得很大口氣,悻悻的走,好讓人氣惱。
現(xiàn)在是處在怎么樣的環(huán)境和人事中呢?他們都擺著一副臭架子,怎么也不把你放在心上來輕易的刺傷你,又要死做,錢又不多,真是不做死也會被氣死,有何意思?真想不干了,好委屈。
九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微雨
變天了,陰陰郁郁的冷將起來,到了下午晚上就下起微雨。
因換了班,擺貨時王又像老巫婆似的指著我大聲叱咤,又不停的上樓拿貨,真是受不了,脆弱的心真想哭,如果長期這樣寧愿走不干了,死巫婆,她容不得我半點錯。
下了班,去了大姐那,在烤火,看《求索》和《寒煙翠》想去還的,又沒看完。
然后上班開夜市,沒電,不用開夜市。轉(zhuǎn)去大姐家找羅紹英找過三次了,也沒找到,算了。
織圍巾怎么也織不好,還是織平針,回的路上我就注意那一條條純白的圍巾,看是什么針法,那么美的圍巾,自己怎么也織不好,送給他沒能力織好不免喪氣,姐說羅是和男子上街了。
回來,又沒電,黑漆漆的,我還能做什么呢?又想哭了,不如去找一個人在一起傾訴吧,想起王超,遲早都是要去還書的,現(xiàn)在去最好不過了。
在窗口,我聽到女子的聲音,猶豫不決的站了幾分鐘,還是叫了他。那女子是這樣害羞,單純,又謙讓著王一個晚上給我講文學(xué),害我還過意不去。
我們在談文學(xué),他仍說我寫的情好細膩,樂昌第二個寫得這么好的,第一是吳樂琴,但她寫的情不如你,以及他自己寫的也不如我,不過在布局安排上就差了些,發(fā)表是有可能的。
他說:“你的情寫得很瀟灑自如,大膽自然,我寫的都還有些造作,不如你。”
我說:“可能沒有安排,順心寫來,反而不造作,如果比喻成一杯茶,它屬什么茶呢?”
他說:“我喜歡白開水,當(dāng)你口渴時,喝一杯白開水是多么舒服,純純白白淡淡的仍可回味,你寫的小說就像一杯白開水,我的卻不是?!?p> 我們談到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