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十二月十一日
父親回來的晚上,就真的寫信給姑媽,說這里的工作環(huán)境不好,工資也發(fā)不出,搞承包,三姐和我都要外出打工,信中說我想叫表姐介紹對象,寫她的地址過來,還說過年可能去廣州玩。
真的這樣決定時,我又不知怎的害怕起來,想到介紹見面也是一個問題,真費神,煩呀,這條路也是走不通的。
同事們都說我應選擇下去打工,因為沒成家無牽無掛,我也想嫁去香港,九七年回歸也來往自由,但想就這么容易能實現(xiàn)么?
九一年十二月十四日
明天就是和沈的“約期”,我在下午去買了一些橙子,看班車的時間表。
在心里,老是預感我們見不到面,離上次約好己經(jīng)快一個月,這么長一段時間,不是我失約不能去,就是他不得空,周六下午不回來,我真的害怕見不到他而讓我更失望。
等到真去的這一天,又覺得沒什么要說的好平淡,如果他女友也在更是不知說什么好?覺得要說的話一天就說完了,要學的東西也要靠自己去體會感受才可以和人產(chǎn)生共鳴有爭議。
但這份情為什么卻是這樣持久呢?我也想不清,我們只是在精神上需要,而我現(xiàn)在的心情也平淡,也不需盡情傾訴,然而,我的心還是愛的,我會狂烈的想象一些沒有過的吻和擁抱,嘗到了就放棄,只想去感受和享受。
對于情,真的越看越淡了,只有小說,詩,歌詞,音樂能激發(fā)人的情感,而和韓燕,那一份友情完全是無牽也無掛了。
九一月十二月十五日
這一天真來時,倒象按約去完成某件事一樣。
但在昨夜,清晨,我又感到有某些不安穩(wěn)的情緒,雖是感到全身軟痛,但還是想去。
吃過早餐騎單車去大姐家放車,他們還沒起床,我一個人去了坐車,遇見在五山上班時的同事細珠也在路邊等車,他也說五山一樣是要搞承包還亂七八糟的,還說那個劉翠英也結婚懷孕了,一切都變得好快的樣子。
車窗外,一切依然是熟悉的,越進越陰郁的天空,難怪那時進五山是那樣傷感哀愁。
現(xiàn)在不同了,想想自己現(xiàn)在上班的環(huán)境明朗多,那些人也不同多,可是身處在那里上班的我,為什么依然感受不到什么滿足快樂?
到了,早一段路下車,以為前面拐一個彎就到了,不知還要走一段路。
這段路好清幽,山那邊有一些霧,我想,若是有他伴著這一段路,是多么怡然自信。
他在等不到我時會心焦嗎?等了又等,以為我不來了嗎?為什么他不出來等候呢?我又有些害怕,害怕他會突然的出現(xiàn)。
對他家并不很熟悉了,去到農(nóng)村處又引人注意,被人看見心里還不大自然,問一個小女孩才知旁邊這間就是。
他一個人坐在那里翻書,像在等我,歌曲是那首《哭砂》,真的很對他等我的心情: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叫我歡喜又害怕未來……誰都知道我在等你。
他沉浸在歌聲的委婉中,誰都知道他在等我,他有點焦慮等不到我吧?畢竟是一個月的等待,又沒有電話。他煩躁不安的樣子被歌聲襯托得更加“苦澀”,他的焦慮和不快樂也一覽無遺。
我有點嗔怨怪他道:“傻嘢,害我走錯路了?!?p> 他說:“怎么在前面下車的?別人都是在這里下車的。”
“我以為轉(zhuǎn)一個彎就是了,忘記了?!边@時他哥哥進來,說他剛吃完早飯,他哥叫他泡茶,他才知反應,然后又去買了瓜子,廖也走了出來。
聊天時,他和女友親熱的說著話,共同的語言都引起了我的一點不快,和他哥聊了一些關于老師的工資待遇……他都似乎和她更接近。
不知怎的,一見到他大哥,直覺有一股壓力,感到他們熱情的外表都包含著敵意,包括他也令我感到自己是個外人。
他哥說:“為什么一個人來呢?”這樣直接的問我,
問得我有些尷尬,不得不解釋說同學加班不能來。談過許久,他哥走了,剩我們?nèi)恕?p> 他和女友可以同唱一首歌,他也可以坦誠的愛她,己完全接受了她。
他去了買豬肉,她在聽歌,她要唱什么歌他便順著她。最后我說要放舞曲,她說不會跳舞。
他走了,我一聽到音樂就真的想跳舞。也不知她對于音樂竟熟悉了那么多:“只愿一生愛一人”,還有葉倩文的歌,這些對以前的她來說都是不沾邊的,是那一次快離別時他說“破天荒”為我彈唱《渴望》引起她的興趣和愛好嗎?
“興趣是可以培養(yǎng)的”還才應對了他們倆。
我嚷著說要去爬山,他推脫說叫廖潔去他要煮飯,其實是為了逃避我而讓女友好受些,這些違心的做法我是理解的。
我說:“我們一起做了飯吃了去?!?p> 他仍說叫廖老師去,她并不喜歡爬山,我們倒希望她主動說:“讓我來煮飯你們?nèi)グ?。?p> 我只怕讓我和她去不如不去,就說:“人家一心一意來爬山,他都不和人去的。”
我們就一起去了,那些小孩也跟著去,受壓抑的心,在這時才得以釋放,畢竟是大自然了,不用太多的人來疑心,邊走邊說,我的性情可以開朗,即使她在,也不顧忌了:“一個人的追求看來要很多,表面平平淡淡的,實則所要的有誰知。像三毛,游遍五十多個國家,死也心甘情愿了?!?p> 廖說:“我就不像她喲,我寧可多活一點少去幾個地方?!?p> 我想,多活沒有感受,不如少活多去感受大自然的美麗。三毛說的,時間不能證明活著的意義,體驗生命才不算白活。
有幾朵花我說是野玖瑰摘不到前面的幾朵,沈去摘,我摘了朵含苞待放的,他摘的那朵己凋謝枯萎了。
一直上,她說爬山真的可以使性情好些。
我說:“我喜愛上大山,擁抱著大自然心情舒暢。別人也說我寫的山很幽深的情?!?p> 他說:“又深又幽清是吧?”
“別人一看我的手相就說我好浪漫,可能是吧,現(xiàn)實什么都可以被我想象得好美好美。”真的,擁抱著大自然的同時,我的心會歡呼雀躍,何況這么長時間沒親近大山了。
她不停的摘野果吃,我不怎么喜歡吃,就不停的嘮叨,忍制不住對群山的歡喜,對大自然的熱愛,熱烈的談論藝術。
她好象故意走在前面或落在后面,其實我不需要,我這時的感情完全投入在大自然的美妙中,對任何一個知音或朋友都會談論這些的:“嘿,如果在大山里彈吉他,是不是很雄壯的聲音呢?”
他說:“怕傳也傳不出來,不過在空曠幽靜時倒可以聽見。”
我說:“哦,那么我不是描寫錯了,我以為會發(fā)出清寧寧深沉的聲音?!?p> 我真心說:“你送給我的那幅帶生命的畫真的好清秀。”
“它原本就是一幅畫,一幅靜物畫。”
“就像大自然,它原是畫,被藝術家再提練加工,就變成了山水畫?!蔽艺嫦氪蟀l(fā)議論,可惜她并不想聽,只好作罷。
再去,己是山頭,要爬山,他讓我們在坐,他去看看有沒有蘭花,爬上去,我也想爬,他說找到蘭花再叫我。他的勇士男子漢味拿了出來,輕快的爬,轉(zhuǎn)下來沒有看見蘭花,再爬另一座山峰,濕濕的路我跟了上去又下來,看著他一心一意的去找蘭花,我又被感動了,真想說不要再去了。(寫到這時也想起那夜的夢,六個人爬山,他真誠地幫我拭去草梢,我又被感動了。)
這時廖也有了不開心,坐在有回聲的水塘邊什么也不說,她和孩子們玩在一起,我孤獨的坐在另一邊,那個常和我打鬧的小男孩卻拿了一瓣橙子我吃,我仍是很感激他的懂事,覺到自己是一個外人,她卻被他們?nèi)医邮軗碜o著,甚至連沈也不敢對我熱情冷淡我。
下山時,她又走得很快的與那女孩在前面教說英語,我在后面,后面還有一個大男孩。
我在哼歌:“即使離別也不會有太多難過,”
是故意的哼下去也太露了吧?“所有的愛情只能有一個結果,我知道你最后的選擇,我深深知道那絕對不是我?!?p> 我明明知道他是在認真聽的,真想對他說:“唱一首《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給你聽”卻沒有勇氣說出口,更加沒有勇氣問他:“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永遠不變?”
但一改口說:“到時去唱歌才行”或講些有趣的搞笑的英文話。
“干杯”他也這樣玩笑的說著,只有他女友是英語老師認真說英文,說毛毛蟲的英語,我們也不知她在說什么的無知。
一路下山,到山腳時,我說去舞廳玩,他說他不喜歡,去看看可以。
我說:“怎么這樣保守?我交了這么多朋友算你最保守了?!?p> “封建,保守,傳統(tǒng)老古董”兩人都這樣形容:“九十年代的老古董?!?p> “不過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是不同的?!蔽艺f。
他說:“新時代的老古董”
我說:“學政治的,政治家,教育家,學習學多少天?考完試了嗎?以后拿了大專文憑與我們的層次也不同了,大專生和初中生,是不同層次了。”
他說:“還有一年,交朋友學歷是不分層次的?!?p> “別人說我寫的小說有點瓊瑤式的,感情很細膩,我覺自己很難突破走不出自己。”
他說:“瓊瑤寫的也有她的優(yōu)點,不過她最大的缺點是,”
“是什么?”我急著問。
他說:“是完美主義,現(xiàn)實根本沒有這么美好,她寫得卻好得太完美了?!?p> “或者我就是太不現(xiàn)實,屬浪漫派的,所以有些似?!?p> “你屬什么派?是屬現(xiàn)實派,還是野獸派?我那朋友說他自己屬山地派?!闭f完己下到山,他跑去搶那小男孩鑰匙開了門,又喝茶,在坐。
一會兒我自己去外面找?guī)?,然后走去那草地上坐著,前面有一湖藍柔柔的水,有一座山峰,我躺在藍天下的草坪里,心里如天空般的廣闊,真的,我真的不能守在這平淡寧靜的生活里,應該到廣闊寬大的世界里去體驗生活,去香港的選擇不應該錯的?多么希望就這樣躺在這草地上離開所有的人,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是孤獨的來,孤獨的去,孤獨的在這里冥想。
我不是曾幻想過我們就這樣坐著聊天,聊一些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上?,他正在陪著她,我不能去霸占。
真的傻,怎么想到要嫁去香港的生活?回去吧,說不定他們在找我,以為我失蹤了。
走回路口,他哥叫我,見沈他們倆人出去。
我和他哥在聊,聽歌。
他回來了,坐在我的旁邊。我太喜歡那一首《夢醒時分》很熟悉的歌。
他哥說:“這么喜歡給這盒帶你算了?!?p> 我說:“拿黎明那盒帶給她,”他們都很喜歡。
他笑說:“又沒帶來?!?p> 他幫我抄《夢醒時分》的歌詞,用仿宋字體。我和他哥聊,說到商業(yè)的衰落,小城的經(jīng)濟不發(fā)達,還是往大城市下面走,發(fā)七八十元的工資怎么生活?
他哥走后只有我們在坐,她去廚房洗菜做飯了,難怪全家人都接受她,她畢竟是他們家的人,所付出的很多,我不過是一個過客,在心里,我又覺自己是太自私,占有著他的情,享受共度的時光,卻又不用負擔的離他而去。
而她卻在做:“出得廳堂,進得廚房”的妻子角色,結果是一生的。
她是故意讓我們在一起時,我反而覺到了一種犯罪感,于心不安,他去幫她做家務時我們又有一份失落,偏偏還要與他哥好說而弄得兩人都在恨,在互相折磨似的好失意。
我笑著問他:“想不想調(diào)出去小城?阿包有女朋友嗎?”
“想”,他笑笑說:“還沒有吧?有他會說的,你又不幫他介紹,他很差嗎?比陳永良就好啰,他會畫畫的?!?p> “你說我能嫁去香港嗎?”
“能,你神通廣大?!彼悬c不爽。
我笑:“可能是我太有野心,誰也牽不住我的心。”是的,我是一點也受不了束縛愛自由的人。
我看著他寫的字說:“練這些字,怎么也難以練好?!?p> 他說:“只要肯練,哪有練不好的?!?p> 我說:“又不打算做書法家,幫我寫幾個毛筆字好嗎?”
“我的毛筆字不行,等我做了書法家才吧。”
“不行,等你做了書法家,我己榮幸先得你的字,告訴別人多自豪?!?p> 他說:“第二世做書法家吧。”我發(fā)現(xiàn)他哥時不時在注意我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