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作假
卻說武靖回去以后,便日日思慮著如何跟父親提及此事。無奈思來想去,總沒有一個妥帖的法子。若說獨枕難免,現(xiàn)放著他爹武知縣也是一人在此;若說已私定終身,又恐武知縣惡其輕浮,甚是煩惱。只得托話與滴蕊,囑她耐心等待,一得機會便會向父親稟告。
卻說這幾天華江城連降暴雨,江水暴漲,決了城南一處堤岸,毀了一片田地房屋。這華江城處于華江下游,地勢平緩,華江流經此地時帶來上游的泥沙,經年累積,到得泥沙與江灘一般高時,幾場暴雨便泛濫了。因此這華江城每幾年便要決一次堤的。之前的縣官也是決了之后便加固,沒有甚好法子。這次水勢雖不比往年更猛,武知縣卻不敢怠慢,一面加急往工部遞折子,匯報水情,請求撥銀;一面親自帶人視察災情、勘測水道、尋訪治水工匠,忙的是腳不沾地。又親自帶人開挖河道、治理泥沙、加固堤壩、多設閘口。不出月余,竟把這困擾華江幾十年的水患治理的七七八八了,滿縣的人無不交口稱贊。
卻說這洪水退去,城內也是狼藉一片,暴雨加內澇使得城內有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傾斜倒塌,一些百姓流離失所。見父親忙著治理堤壩,武靖便向父親請命修繕房屋。逐日里帶人查看房所,登記苦主,計算木料,倒也是兢兢業(yè)業(yè)、井井有條。這般做了幾天下來,倒給他想出了一條計策。
這日傍晚,武知縣巡視河堤回來,換罷官服,正要叫人把武靖喚來,詢問近日修繕情況,就見武靖的小廝旺兒跌跌撞撞的奔了進來,一來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武知縣說:“老爺,不好了,武公子被房柱碰著了,此刻正在醫(yī)館里?!蔽渲h騰的一下站起來,問道:“可有大礙?”旺兒回道:“幸得有人拉了公子一把,只得皮肉之傷,并無大礙?!蔽渲h方才松了口氣。又罵道:“你們這些下人如何行事,怎會不看顧好,讓他經此險事?”旺兒連連磕頭,說是少爺修房心切,已經出了那房子又想起還有一個地方未查看到,竟又入內查看,攔之不及,才被突然倒塌的房柱碰到。武知縣又問:“那位拉他的人可有受傷?”旺兒回道:“那位姑娘也受了些輕傷,現(xiàn)與少爺一同在醫(yī)館中?!薄肮媚铮俊蔽渲h心中詫異,也并未再問。便前往醫(yī)館去看視武靖。
到得醫(yī)館,只見武靖腳打著紗布,坐在大堂中間。卻有一名少女,手纏了紗布,吊在脖子上,怯生生的坐在角落里。見父親來了,武靖連忙站起,又唉喲一聲坐了下去,臉上似痛苦不禁的樣子。武知縣大為心疼,忙上前去,問道:“可傷了筋骨?”武靖搖頭道:“不曾,只是傷著皮肉,但站著頗為疼痛。爹,都要多虧這位陳姑娘,若不是她拉了孩兒一把,孩兒這條腿就要廢了?!痹瓉淼稳锝忝眯贞?。武知縣這才轉向滴蕊,滴蕊早已站起,抬了臉說聲:“見過知縣大人。”又把頭低下來。武知縣道:“好孩子,多虧了你,你且好生修養(yǎng),待小兒痊愈,一定登門重謝。”又問了大夫兩人傷勢,這大夫早已受了武靖重金賄賂,自然說的滴水不漏。武知縣便吩咐下人把滴蕊送回家,也叫了轎子來把武靖帶回縣衙。
原來武靖幾日前便叫旺兒去送東西的時候伺機傳話給滴蕊,讓她今日到東城門處相見。今日一早,旺兒便又到小院來,言道京城府里拿了幾匹料子來,要與少爺少爺各做幾身秋衣,因武公子帶人去修繕房屋了,府里沒有人手,故要香巧自己去府里領,料子頗重,一人恐難拿,最好兩個人去。滴珠便同了香巧前去。滴蕊便往東城門去了。
武靖早已在那守候,見滴蕊來了,便把自己計策告知。關乎自己終身,雖有些難堪滴蕊也是應了。
原來武靖在查探房屋時想起滴蕊也是華江人,不知她家原來房屋何處,遂打探了一番。卻因久未住人,已荒廢了。正遂了武靖心意,他早幾日便已著人把屋頂整垮,房梁弄松,今日先叫滴蕊躲進屋內,自己再帶著大幫人馬過來丈量,讓眾人在屋外查看房基,自己則帶著旺兒進去假裝查看。及至出來之后,又說自己有一個地方漏看了,進去再看一眼便好,旺兒都不跟進去,其他人自是跟著在外頭等待。到了里面,跟滴蕊把備好的雞血涂在腿上手上,便用事先預備的長棍遠遠的把一根已弄松的屋梁捅下來,兩人便抱著挨著屋梁躺下。待得旺兒聽到聲響,道聲:“不好了!”眾人跟著沖進來時,只看見兩人渾身是血的抱著躺著地上。后面眾人才知道原來看房的時候滴蕊正跪在里屋祭拜爹娘,故此沒有看見武公子旺兒兩人,待她祭拜完父母出來時,正看見房梁倒下,要砸中武公子,情急之下拉了武公子一把,這才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且說武知縣帶著武靖回了后宅,下人們把武靖扶上床躺好休息,武知縣便又把旺兒叫來,說道:“你且把今日之事細細說與我聽,武靖如何去的那宅子,那女子如何也在那里,如有不實,板子伺候?!?p> 旺兒早跟武靖對好了腹稿,見知縣發(fā)問,便緩緩道來。武知縣聽到兩人抱在一起時,心里便咯噔一下。又見此事并無紕漏,當真像是偶然發(fā)生,便打發(fā)了旺兒下去。
這邊滴蕊回家之后,滴珠正納罕怎不見了她,見她折了只手數(shù)人護送回來,嚇了心跳都停了幾停。香巧也驚的問個不住。待眾人去后,打發(fā)了香巧,滴蕊方把此事前前后后細訴與滴珠,只除了失節(jié)一節(jié)。滴珠聽了,待要動氣,又怕她皮薄,只好將心里那些話來勸她,滴蕊只不言語。滴珠見她似對武靖死心塌地,也無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