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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房子等你裝修

若離

我有個房子等你裝修 唐薯 9936 2020-05-13 21:56:23

  木棠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保姆阿姨,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該怎么辦,就這樣保持原來的動作,和阿姨目光對目光,看著保姆阿姨的臉由青轉(zhuǎn)白轉(zhuǎn)青再轉(zhuǎn)紅。

  等到她終于自己支配思維,從梁退思身上下來的時候,阿姨好像也接受了面前的情況。

  “退思,這位小姐是?”保姆阿姨有身為主人的自覺,讓木棠避免了先自我介紹的尷尬。

  從木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開始,梁退思就恢復(fù)了以前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裝修公司的木設(shè)計師”

  “你爸爸給你買的新房子的那個設(shè)計師?”

  “嗯”梁退思不想再說更多了。

  木棠聽見梁退思的回答,心里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剛剛是誰問她說話還算不算數(shù)的?

  木棠搞不懂,他剛剛明明是有情動的,為什么現(xiàn)在又是這個態(tài)度?

  阿姨看看梁退思,又看看木棠,突然鼻子嗅了嗅,說“什么味道?”

  阿姨這一說,木棠想起了剛剛她在電磁爐上燒的開水。

  “電磁爐”

  “開水”

  木棠和阿姨都想到了,默契的大喊。

  兩個人跑到廚房,木棠畢竟是年輕人,跑的快一點,她先到電磁爐邊,拿起鍋蓋想看開水的情況。

  “啊啊啊”

  “小心”

  阿姨的小心和木棠被燙的喊叫聲一起從廚房出來。

  聽到廚房的聲音,梁退思躺在沙發(fā)上,睫毛動了動,手掌握成了拳頭,閉上了眼睛。

  木棠被滾燙的鍋蓋燙到了手,條件反射地喊叫和把鍋蓋扔到了地上。

  話落,保姆阿姨也趕到了木棠身邊,“哎呦,這手都被燙紅了”阿姨到木棠身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檢查木棠被燙到的手。

  阿姨拿著木棠被燙傷的手指放到水龍頭下,打開冷水,把手指放在下面沖洗。涼水沖刷木棠手指的一剎那,木棠就感覺到灼痛消失了。

  阿姨看著木棠逐漸舒緩下來的表情,笑著道“姑娘還是年輕,這滾燙的鍋蓋哪能拿,開水的溫度多高啊,咕嚕咕嚕的,鍋蓋能不燙人嘛”

  “哎呦,鍋!”原來剛剛阿姨只顧著木棠了,又忘記關(guān)電磁爐了。

  關(guān)掉電磁爐,木棠一陣窘。鍋里哪還有開水,水都燒干了,鍋底都燒黑了。

  阿姨看見電磁爐的現(xiàn)狀,立刻閉眼雙手在胸前畫十字。

  “阿門,耶穌保佑”阿姨嘴里低低的念叨感謝主。

  木棠看著阿姨做禱告,沒有出聲。

  阿姨做完禱告,睜開眼,眉眼笑著對木棠說“耶穌保佑啊,要是再遲一會兒,這鍋就得爆炸了”

  木棠看著底部被燒的黑的已經(jīng)有些皺縮的鍋,毫不懷疑阿姨的說法。

  慶幸完鍋沒有爆炸,木棠又立刻意識到,如果不是她馬大哈,也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情況,臉又因為羞愧紅了。

  阿姨看著木棠臉紅,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為了讓木棠轉(zhuǎn)移注意力,不要在意鍋的事情,阿姨問木棠:“木小姐,今日到家里拜訪所為何事?”阿姨想起來她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場景。

  兩人那樣在沙發(fā)上總不會是為了討論裝修問題吧?

  提到這兒,木棠才想起,梁退思還在發(fā)燒!

  “阿姨,梁律師發(fā)燒了?!蹦咎挠行瀽灥恼f。

  木糖說完話,阿姨剛剛臉上的笑也沒了,面容突然有些哀戚。不說話。

  木棠看著阿姨臉色的轉(zhuǎn)變,心下了然,今天果然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阿姨向客廳的方向看了看,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走到沙發(fā)旁邊,坐在梁退思的身邊,面容平靜中帶著些哀戚,說“退思啊,老爺在天堂,神會保佑他的?!?p>  梁退思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只是他的手從額頭挪到了眼睛上,看不清眉眼。

  阿姨本來還算平和的面容看見他這樣竟也有些動容,似是在極力忍耐,臉上因為年老而松弛的皮膚在抽搐著,眼眶漸紅。

  梁退思什么都沒說,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阿姨看著躺在沙發(fā)上以手遮面的梁退思,心酸難忍。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

  十七年老洋房門前的街道換了一遍又一遍景色。

  十七年讓她的從青年變成中年,皮膚松弛。

  十七年梁退思長成了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

  十七年已經(jīng)足夠讓傷疤愈合,感情平復(fù)。

  本來她以為提到老東家不會再哭了,她已經(jīng)見過五十年的悲歡離合了,她以為對于生離死別她已經(jīng)可以平靜對待了。

  可是,看到剛回國的小少爺,在這樣特殊的一天,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一個人沉浸在難言的悲傷中,她突然又悲從中來。

  時間可以愈合身體上的傷疤,卻愈合不了心理上的傷疤,那些努力掩蓋在心里的故事,總會在某個時間因為某個細微的相似的場景再度被揭開。

  木棠看著面前這沉浸在悲痛的記憶中的一老一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退思在他剛回國的時候給他買了一個房子,那保姆阿姨口中的老爺就必定不是他的父親,就是不知道是他的爺爺還是外公了。

  在這樣的場景中,木棠是個外人,十七年前的記憶中沒有她,她無法安慰他們,她只能問阿姨“阿姨,家里還有退燒藥嗎?梁律師還在發(fā)燒”木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沙啞。

  阿姨沉浸在記憶中,好像忘記了木棠的存在。木棠這一出聲,提醒了她。

  “有,有,我去拿”阿姨看了木棠一下,又看看梁退思,對木棠答道,然后就起身去找退燒藥。

  “你還不走嗎?”梁退思的聲音還是低低沉沉地,帶著因發(fā)燒而引起的沙啞。

  木棠沒有想到,阿姨離開后,梁退思和她單獨在一起,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你還不走嗎?

  木棠莫名其妙,從他開口,對她說“做人,要說話算數(shù)”開始,一直莫名其妙。

  忽近忽遠,若即若離。

  “退思啊,來,把退燒藥吃了”阿姨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氛圍。

  阿姨一只手里捧著兩粒白色的小藥片,另一只手里拿著胡蘿卜汁從木棠身邊經(jīng)過,走到梁退思身邊,把藥和胡蘿卜汁遞給梁退思。

  “起來吃藥”阿姨看著躺在沙發(fā)上的梁退思,嗔怪道,就像對著一個孩子一樣。

  梁退思遮在眉眼上的手動了動,終于抬起了手臂,一只手肘撐著沙發(fā),半坐了起來。

  接過阿姨手里的藥和胡蘿卜汁,先把藥放進嘴里,再喝兩口胡蘿卜汁。動作優(yōu)雅,保持著他在外面一貫的風度。

  吃完藥,梁退思垂下眼瞼,睫毛動了動,對阿姨說“阿姨,我累了,休息會兒,麻煩你送木女士出去吧”說完,就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和木棠擦肩而過,走向自己的臥室。

  全程沒有給木棠一個眼神。

  阿姨看著仿佛真的很疲勞的梁退思的背影,聽到一聲輕微地關(guān)門聲。她松了口氣。

  想起梁退思剛剛的囑咐,阿姨看著木棠,對著她微笑,說“木小姐,你看,今天退思的狀態(tài)也不適合待客,要不你先回去,改日再來聚聚”語氣間都是不好意思。

  木棠知道,梁退思都下逐客令了,她要是還賴在人家這里,那就真的是厚臉皮了。

  她對阿姨也報以微笑,笑著說“應(yīng)該的,今日唐突拜訪,打擾您和梁律師了,改日等梁律師恢復(fù)一些,我再登門致歉”

  木棠難得的禮貌極了。

  保姆阿姨送木棠到門口的時候,兩人又是一番客氣,阿姨看著全程微笑禮貌的木棠,突然道“木小姐可是單身?”

  這問題問出,木棠眼皮一跳。這是什么節(jié)奏?

  雖然覺得阿姨問的有些突然,木棠還是誠實的回答“單身”。

  聽到木棠的回答,阿姨笑意更濃,不言其他。

  木棠看著一直盯著她笑的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對阿姨禮貌道別,就溜之大吉了。

  離開了老洋房,拐彎進入另一個街道,木棠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氣。

  總算離開了,自從梁退思回屋后,木棠面對著陌生的阿姨就一直高度緊張,雖然阿姨很和藹沒錯。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緊張,總之就是不想給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平復(fù)了心情以后,木棠立刻從包里掏出手機。

  今天要是不把沈安居和李媛媛這兩個臨陣脫逃的家伙就地正法,就對不起她剛剛的膽顫心驚。

  木棠撥開李媛媛的手機號碼,電話沒有接通,過一會兒電話對面?zhèn)鱽硪痪涫煜さ呐?“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按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sorry,the number you...”

  木棠掛掉了電話。李媛媛不接她電話,要么手機沒電了,要么就是手機被偷了。

  顯然前者的概率大一些。

  兩人在弄堂里見到梁退思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左右了。

  在梁退思家里待的這一會兒,天已經(jīng)黑了,木棠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20:58。

  木棠想了想,點開通訊錄,撥開喬贏的電話號碼。

  喬贏此刻正在公司加班,她在看一個離婚財產(chǎn)糾紛的案子。

  手機振動,喬贏沒有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起,職業(yè)習慣性地先問:“您好,我是喬贏”

  “我知道你是喬贏”手機對面?zhèn)鱽砺曇?,喬贏聽見木棠的聲音,腦子里就自動出現(xiàn)木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氣笑的樣子。

  喬贏把手機從耳邊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笑了,又把手機放回耳邊“抱歉,我手機開的是震動,剛剛在看案件,就沒看來電顯示”她很自然的解釋道。

  在律所里面,為了不打擾大家工作,大家手機都是關(guān)掉鈴聲,設(shè)置成振動狀態(tài)。不然律所每天那么多律師,那么多案件,每天大家光聽手機鈴聲就能聽一天了。

  “我知道,喬大律師是大忙人,打擾到您了,小的心里十分不安”電話那邊又傳來木棠欠扁的聲音。

  “一邊去,有什么事說”喬贏聽著木棠的玩笑,不自覺地家鄉(xiāng)話就說出來了。

  “今晚來我和媛媛這兒一趟啊”

  “嗯?”

  “媛媛有情況”

  “好”喬贏剛剛因為案件糾紛而糟糕的心情,在聽到木棠聲音的時候就淡了許多,再聽到這個消息,現(xiàn)在簡直可以用愉悅來形容了。

  打完電話,喬贏放下手機,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繼續(xù)看自己面前的案件。

  這個案件說麻煩不麻煩,說簡單也不簡單。

  就是一對夫妻離婚了,女方是大陸人,男方是英國了,兩個人在香港登記結(jié)婚,如今感情破裂,兩人離婚不適用于大陸離婚法,除了中國大陸離婚是兩個人去民政局協(xié)議離婚,其他歐美英,港澳臺夫妻離婚都是需要離婚訴訟的。

  兩人還需要去結(jié)婚登記地香港申請訴訟離婚。

  和喬贏通完電話,木棠就走向最近的地鐵口,準備回她們的小窩。

  而此刻站在外灘邊,眺望黃浦江和s市夜景,燈影如虹,川流不息。

  晚上的外灘邊能真正的讓人感到這座城市是一座不夜城。

  李媛媛站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耳中傳來人聲交織的嘈雜聲,她的內(nèi)心此刻卻像一口枯井被人扔進了一顆石子,泛起了漣漪。

  “我喜歡你”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

  “你聽到了嗎?”

  李媛媛的腦袋里還回響著剛剛沈安居對她說的話。

  喜歡我?

  沈安居喜歡我?

  李媛媛看著眼前著抓緊她兩只胳膊的沈安居,原本明媚陽光的少年,此刻眼眶紅紅的,盯著她眼睛,好像從她的眼睛中能看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李媛媛,嘴巴張了張,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怎么回答他?我不喜歡你?還是我也喜歡你?

  這個問題的答案連李媛媛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她來追在梁退思門口突然跑掉的沈安居,她也許永遠也不會去想這個問題。

  沈安居看著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女人,眼眶更紅了,鼻頭也紅紅的。

  “媛媛姐,如果你不喜歡我,我不會打擾你的,我會乖乖的聽從父親地安排,去日本留學,等我再次回國我們就還是前老板和前實習生的關(guān)系,好嗎?”

  話語間難掩委屈與溫柔。

  沈安居是一個怎樣的男孩子呢?如果讓李媛媛來描述,她會覺得沈安居大概就是每個女生學生時代都會喜歡的那種陽光溫柔學長吧。

  夏日午后,樹影斑駁間,坐在操場觀眾席的女孩子會和同伴交頭接耳面露羞澀地討論哪個打球的學長學弟最帥,他也許不是最酷的那一個,但一定是最溫柔最奶萌的那一個。

  李媛媛記得她和木棠還有喬贏在縣城念初中的時候,中考體育需要考跳遠和八百米。

  木棠的體育是她們?nèi)齻€中最差的。

  考前體測木棠從來沒有及格過。

  然后木棠就會在課間十分鐘的碎片時間去操場沖刺一遍八百米,再跑回教室趕上下一節(jié)課。

  中考體測的時候,木棠跳遠第一次就跳了一米八三,監(jiān)考的老師對著她笑著說,過了。

  她那個時候就站在木棠旁邊,和她一起分享著她的喜悅。她替木棠開心,她那么努力,練習了那么久,終于考試的時候結(jié)果不負有心人。

  她和木棠還有喬贏在抽簽跑八百米的時候,三個人被分在了三組。

  她在前,木棠其次,最后是喬贏。

  八百米及格對她來說難度不大,極優(yōu)秀談不上,及格還是可以的,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更優(yōu)秀,但是她沒有喬贏的聰明和木棠的不顧一切。

  她的成績在大家的預(yù)料之中,也和平時測驗結(jié)果相仿。簡言之,就是平穩(wěn)的優(yōu)秀選手。

  那天給大家最大驚喜的應(yīng)該就是木棠了,八百米跑了全組第三的成績,三分五十四秒。

  這個成績在整個女子組八百米中只能算一般,但是對木棠來說算是一次自我突破了,她此前從未及格過。

  所幸在最重要的一次測驗中,她成績優(yōu)秀。

  喬贏就不用說了,女子組第一,持久力和爆發(fā)力都極好。是讓人驚艷的選手。

  李媛媛那個時候就想,她們?nèi)齻€以后會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喬贏那么優(yōu)秀,她喜歡的肯定是那種可以征服她的那種能力超強的男人。

  木棠平時迷迷糊糊,不拘小節(jié)。

  難能可貴的是在她喜歡的,想要堅持的事情上極有韌性。就算全世界都對她說你不行,你做不到,她也不信。

  她就要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選擇,頭破血流也不在乎。

  她呢?

  如果讓中學時代的李媛媛來回答,她大概會毫不懷疑的回答:我喜歡穩(wěn)定的生活。

  如果要選擇一個人共度余生,我喜歡溫柔陽光細心的男生。

  十年。

  時間是最長情的存在,也是最無情的存在。

  十年的時間,哪怕她和木棠喬贏在不同的大學,最后還是在一個城市相聚。

  十年,也讓那個曾經(jīng)可以毫不懷疑自己理想型的女孩,面對自己少女時代會喜歡的人面前,緘口不語。

  如果再早一些遇見你,我不會猶豫。李媛媛在心里說。

  面對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李媛媛,沈安居最后的倔強坍塌了,他松開抓住李媛媛兩側(cè)肩膀的手,轉(zhuǎn)過身子,不讓李媛媛看見他的眼淚。

  “媛媛姐,那再見了”語音沙啞。

  他背對著李媛媛慢慢的走出她的視線。

  不狼狽逃跑是沈安居留給李媛媛最后的溫柔。

  他沒有看見李媛媛在他漸漸離去的背影中眼淚模糊了視線。

  李媛媛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的時候,看見木棠喬贏已經(jīng)換好了睡衣,坐在床上打牌。

  她們兩個人在打著她們小時候才會打的小貓釣魚。

  “媛媛,你終于回來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木棠聽見開門聲一下子扔掉手里的牌,從床上跳下來向玄關(guān)奔去。

  木棠跑到玄關(guān),看到的是抿著唇淚流滿面的李媛媛。

  “媛媛”木棠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干,看著這樣的李媛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聲。

  喬贏這個時候也走了木棠的身邊。

  本來和木棠開玩笑,等李媛媛回來兩個人要一起拷問李媛媛的“新情況”。

  因此喬贏走過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此刻看見李媛媛的臉,她也怔了一下,喜極而泣?

  顯然不是。

  “媛媛,沈安居欺負你了?”李媛媛本就是追沈安居出去的,回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木棠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李媛媛沒有回答木棠的話,走上前,抱住了木棠,趴在木棠的肩膀處無聲哭泣。

  木棠和喬贏對視一眼,喬贏的眼神凌厲了許多。

  沈安居喜歡李媛媛這件事說是秘密,是因為沈安居一直沒有明說,木棠和喬贏雖然覺察到,但畢竟不是當事人,他們不說,喬贏和木棠也當做不知道。

  說不是秘密,是因為這個男孩的喜歡太惹眼了,粗枝大葉如木棠都看出來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木棠記得第一次看見沈安居的時候,是去年國慶節(jié)的時候,那個時候工作室已經(jīng)走上了正軌,木棠給自己和李媛媛放了開工作室后的第一個法定假期。

  兩個人定好了去Z市的高鐵票,Z市的桐里古鎮(zhèn)被譽為江南六大古鎮(zhèn)之一。木棠早就想一攬古詩美文里煙雨江南的美景了。

  為了配合古鎮(zhèn)的氛圍,木棠還在網(wǎng)上訂購了兩身改良版棉麻的旗袍,一件玫紅色格紋,一件淡藍色格紋。

  然而現(xiàn)實總是比想象少一分濾鏡,多一分意料之外。

  國慶出游,本就不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與其說是去景點看風景,不如果是大家一起換了個熟悉的地方逛街。

  穿著玫紅色格子改良旗袍的木棠和穿著同款淡藍色格紋旗袍的李媛媛,就這樣在距S市五百公里的桐里古鎮(zhèn)感受到了早上擠地鐵上班這親切的熟悉感。

  兩人相視苦笑。

  要說來這里還有什么對木棠有吸引力,那就是街邊的店鋪了吧!

  雖然這些店鋪里的東西在哪個景點都十分的類似。

  但是哪有女人不喜歡逛小飾品店呢?木棠拉著李媛媛,沿著小鎮(zhèn)里的古街,一家一家的逛,看見賣發(fā)釵的就往李媛媛和自己頭發(fā)上插,看見手鐲也要往手腕上戴試試。

  還有數(shù)不清的絲綢服裝店,繡品店。

  木棠印象比較深的一個是葫蘆制品店,一個是塤器店。

  記得葫蘆店,是因為那家店鋪全是木質(zhì)葫蘆,最大的有人那么大,最小的只有指甲蓋大小。十分精致。

  不同的葫蘆也有不同的造型,木棠記得她看好了兩款葫蘆,差不多大小,價格卻相差很大,老板解釋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木質(zhì)的品類不同,做工手藝不同云云。

  總之,故事的結(jié)局就是木棠覺得哪個都貴,哪個都沒買。

  另一家塤器店鋪,是因為木棠第一次見到塤這種樂器。木棠看見新鮮玩意總是興趣十分高漲,她問老板,這是什么什么?

  老板不但向她講解了樂器的名字,還告訴她這滿屋子的塤都是陶瓷制成,不同的陶土,不同的工藝,塤器的價格不一樣。

  老板還十分善意的示范給木棠和李媛媛看樂器的吹法,和展示樂器的音色。

  木棠看著這樂器十分有趣就有了想買下來的心思。

  “老板,這些樂器都是怎么個賣法?”

  “姑娘手上的這款是138元”

  “那你手上的那款呢?”

  “228元”

  “那這款,這款,還有這款呢”木棠又指了展架上她看著還不錯的商品問到。

  “這個是189,這個329,還有這款是889”店鋪老板不厭其煩地回答道。

  “那店里最便宜的是哪款?”不出意外這是最后一個問題了。

  “你手上的那款”老板此刻的語氣已經(jīng)帶上了微微的無奈。

  “哦,麻煩老板了,我們再轉(zhuǎn)轉(zhuǎn)”木棠放下手里的塤器,拉著李媛媛對老板歉意地說,準備離開。

  木棠拉著李媛媛轉(zhuǎn)身的時候,還聽到了老板的一聲嘆氣。

  說來也怪,這整條街都是人滿為患,唯這一家店鋪門可羅雀,要不然老板也不會有時間和耐心回答木棠這些問題。

  木棠已經(jīng)一只腳踏出店鋪了,李媛媛又按住了木棠拉她的那只手。

  木棠疑惑,回頭。

  李媛媛對她搖了搖頭,松開木棠拉她的手,又轉(zhuǎn)身回去,對老板說,包下剛剛木棠手里拿著的那只塤器吧,她要了。

  老板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皺紋都笑的舒展開來了?!昂绵稀陛p快地答道。

  木棠走回屋內(nèi),拉拉李媛媛的手。

  兩人走出店鋪后,李媛媛把包裝好的塤器放到木棠的手里,“它是你的了”她這樣對木棠說。

  木棠其實并沒有十分想要這個塤器,如果她真的喜歡一件東西或者一個人,不管這件東西是138也好還是889也好,她天天吃泡面都會買下它。

  人也是一樣,如果她真的喜歡一個人,不管這個人是翩翩君子富二代也好,還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她都會傾盡全力去愛他。

  李媛媛看著她,笑道“我知道你對這件樂器好奇,才問老板這許多問題,也知道你并非對這件樂器十分喜愛,你且當成是一個紀念吧,難得我們來一趟。難得你也對它感興趣幾分?!?p>  木棠看著李媛媛,握緊了手里的包裝袋。

  有的時候木棠也會想,自己何其有幸,在年少無知的時候,遇見了喬贏和李媛媛。

  一個激勵她不斷上進。

  一個溫柔她半生歲月。

  如果,只是這樣,這次桐里古鎮(zhèn)之旅,體驗其實還算不錯。

  可惜沒有如果。

  本來兩人原本是隨著人流在古鎮(zhèn)的街上轉(zhuǎn),后來沿著小鎮(zhèn)里的一條河走啊走的,就走出了商業(yè)區(qū),在古鎮(zhèn)的居民區(qū)里迷了路。

  如果,只是這樣,這次桐里古鎮(zhèn)之旅,體驗其實也能接受。

  可惜天公不作美。

  下雨了。

  就是那種上一秒晴空萬里,下一秒大雨傾盆的那種。

  “啊啊啊”木棠和李媛媛被毫無征兆來的大雨淋了個透心涼。

  “快跑啊”木棠在大雨里對李媛媛說,兩人所在的這個小巷,既沒有屋檐,也沒有人影,想避雨是完全不可能的。

  雷聲伴著大雨噼里啪啦地打破了這個江南古鎮(zhèn)的喧鬧。大雨不斷的沿著木棠的頭發(fā),眉毛,睫毛在木棠的臉上往下流著。

  眼睛里不斷進水的木棠只能模模糊糊的跑著,漸漸地木棠聽見了熙熙攘攘的說話聲,木棠高興地大喊“媛媛,媛媛,我們快到街上啦”

  沒有人應(yīng)答。

  木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視線清晰了一些,四下一看,哪里還有媛媛的身影!

  “媛媛,媛媛,媛媛!”木棠一聲接一聲地在雨里大喊,回應(yīng)她的只有雨水擊打青石板的聲音。

  而此時的李媛媛正站在一個屋檐下,這是一戶人家的屋檐,房子是江南古鎮(zhèn)最常見的的那種灰瓦白墻的樣式。在入門處有一個兩三階的大理石打磨而成的石階。

  李媛媛比木棠更早發(fā)現(xiàn)兩人在大雨中失散了,她找到這樣一戶門前有屋檐的人家,可以短暫的躲雨。

  她試著拍了拍門,無人應(yīng)答,這是個空房子。

  事實上現(xiàn)在的桐里古鎮(zhèn)除了景區(qū),很多原來的人家都已經(jīng)搬走了。

  留在這里讓人們趨之若鶩的只是一個空有外殼的建筑群而已。

  大雨還在持續(xù)不斷的下著,李媛媛一個人站在狹小的屋檐下。

  她想過給木棠打電話。只是她來時背著一個斜挎包,在大雨里奔跑的時候,包已經(jīng)成了一個盛水的容器了。

  她打開斜挎包的時候,看著包里的水哭笑不得。

  她把包里的口紅,手機,鑰匙從水里撈出來,然后把包口向下,倒出了包里的水,還有泡爛了的紙巾。

  怎么想,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遇見沈安居都不是一個浪漫美麗的開始。

  可是心吶,哪是人可以控制呢?

  沈安居看到李媛媛的時候,她身上淡藍色格紋的棉麻旗袍已經(jīng)全部濕透了,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原本配合著旗袍梳的發(fā)髻也被大雨沖擊地松散著歪斜在一邊,出門前畫的淡妝就更不用說了,全貢獻給青石地板了。

  就這樣狼狽不堪,站在一戶破落的屋檐下的李媛媛,猝不及防的闖進了沈安居的心里。

  那天,他們學校建筑系的一群同學趁著國慶節(jié)去桐里古鎮(zhèn)采風。他是其中之一。

  說來也巧,同行的女生到底有些喜歡浪漫,看見這些灰瓦白墻的建筑,就想穿著與之配套的衣服。

  同行的人聽她這么說,一合計,就找了家景區(qū)外面當?shù)氐姆b鋪子,向老板買了幾身民國的服飾,順便打聽怎樣能不從景區(qū)入口,進入古鎮(zhèn)。

  來古鎮(zhèn)游玩的人一直以為景區(qū)入口是進入古鎮(zhèn)的唯一入口。

  其實這么大一座建筑群怎么可能只有一個入口。

  景區(qū)門票不過是賺外地人的錢罷了。

  他們建筑系的學生去過多少地方,早就深諳此間套路。

  沈安居是不在意這些的,但能避開景區(qū)人流嘈雜,他也是樂得這樣做的。

  一行人買完,換好了衣服,又有人提議既然來了,何不再買個油紙傘紀念一下!

  聽到這個提議,當即一行人中就有人吟出了那首戴望舒的《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那個寸頭的男生聲情并茂地吟出了這句話,大家聽完都被逗笑了。

  笑完了,又覺得有些惆悵。

  一方面大家都覺得這樣的意境只存在文字中,一方面又對這樣的場景有無限的向往。

  沈安居當時也笑了,他覺得那位男同學念得很好。

  最后,有的人買了油紙傘,有的人沒有買。

  沈安居買了。

  買來紀念也好,紀念這段美麗的故事。

  他們避開人流進入居民區(qū)后,并沒有一群人一起采風。

  每個人心中對這個刻錄著千年歷史的建筑群都有自己的理解,他們在尋找著自己理解的角度。

  沈安居也和大家分開了。他想在這座如今已經(jīng)商業(yè)化的小鎮(zhèn)中尋找一戶原始的居民人家,去傾聽他們與這座建筑糾纏一生的故事。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在瓶底書漢來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沈安居遇見李媛媛的時候,想到了這段話。

  她渾身都濕透了,臉色也有些蒼白,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獨自一個人站在灰色瓦片的屋檐下,背后是被歲月浸泡的有些掉皮的木門。

  眉眼淺淡,含蓄如玉。

  李媛媛站在屋檐下,低斂著眉眼,等雨停,或者等木棠找到她。

  結(jié)果她等來的不是木棠,而是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男孩。

  她原本看著雨水拍打著青石板發(fā)呆,突然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雙黑色布鞋,布鞋已經(jīng)全部都濕透了。這個時候誰會穿布鞋呢?李媛媛想。

  她本能地順著布鞋往上看,時間就像被人按住了慢放鍵一般,她的視線順著濕透的布鞋往上移是濕了半截小腿的深青色棉麻長衫,然后是斜領(lǐng)衣襟,再往上是喉結(jié),最后定格在一個溫柔男孩子的臉上,皮膚白皙,戴著銀色圓框眼鏡,偏分的發(fā)型。

  撐著一個油紙傘,站在據(jù)她幾步之遙的青石地板上。

  如果不是面前這個男孩的笑容過于陽光溫柔,李媛媛幾乎都要以為他是穿過歷史書而來的民國士子。

  “你好啊,丁香姑娘”沈安居的開口,勸退了李媛媛的想象。

  呵,小屁孩。

  李媛媛對于沈安居的招呼,既沒有表現(xiàn)出被陌生異性夸獎的嬌羞,也沒有表現(xiàn)出被陌生異性調(diào)戲的惱怒。

  她微微對沈安居點頭就算是回應(yīng)他的招呼了。

  沈安居不懂,她這樣淡淡的回應(yīng),是覺得他打招呼的方式風趣幽默呢?還是覺得浪蕩輕浮呢?

  畢竟《雨巷》這首詩歌可是高中語文課本里的經(jīng)典課文,成年人應(yīng)該沒有不知道“丁香姑娘”的寓意吧!

  李媛媛淡淡的回應(yīng)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接下來該如何做。

  “你也來躲雨嗎”雖然是問句,李媛媛的話語間卻是肯定的語氣。

  “過來吧”李媛媛在屋檐下,往邊上挪了挪,給沈安居留了一個人的位置。

  沈安居怔了怔,他沒有想到這個對他表情淡淡的女孩會讓他和她一起站在屋檐下躲雨。

  李媛媛看著,撐著油紙傘站在原地發(fā)呆的男孩子,嘆了一口氣說“如果雨一直這樣下,你這把傘是撐不了多久的”

  現(xiàn)在市面上的油紙傘追求的都是美觀,實用性根本無法和他們?nèi)粘S玫挠陚阆氡取?p>  而她不認識小鎮(zhèn)里的路,她也不知道他們走出這迷宮一樣的小鎮(zhèn)需要多長時間。

  所以,站在屋檐下,等雨停,或者等木棠找來更明智的選擇。

  沈安居看著站在屋檐下的姑娘,對他伸手做了一個過來呀的手勢。

  他神使鬼差的就走上了臺階,一步,兩步,站在了他的丁香姑娘身邊。

  這個屋檐不大,站李媛媛一個是夠的。

  如果站著木棠和李媛媛兩個女孩也是可以的。

  站著沈安居和李媛媛這樣一對陌生男女就顯得拙荊見肘了。

  兩個人站在狹小的門框前,不可避免地肢體會發(fā)生觸碰。

  沈安居站在李媛媛的旁邊,兩個人的胳膊緊緊地貼著。

  李媛媛的全身都濕透了,而沈安居因為打著傘只有下半身濕了些,上半身還相對干燥。

  李媛媛身上的水透過沈安居薄薄的長衫,傳到了他的肌膚上。冰涼的。

  沈安居這才意識到李媛媛全身都濕透了。

  他轉(zhuǎn)頭去看身邊的女孩,她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曲線盡顯。

  沈安居的呼吸不自覺急促了,他急忙轉(zhuǎn)過臉,強迫自己視線向前看,不去看李媛媛。

  可是他的心亂了,他的耳邊聽不到雨聲了,只能聽到到自己胸腔里心跳加速跳動的聲音。

  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huán)惹銅綠

  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zhèn)惹了你

  李媛媛一直覺得是沈安居先來惹的她,其實在那個雨后的屋檐下,是她惹亂了沈安居的心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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