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秦與堂哥惟定肩并肩往校外走著,惟定轉(zhuǎn)頭看了身側(cè)的米秦一眼,不知道她有沒有對自己的說辭起疑。
剛剛從教室將米秦叫出來的時候,她一臉疑惑。
他解釋說因為叔叔嬸嬸臨時有事,所以讓她先跟自己回家,米秦點點頭沒有再問便跟著他走了,絲毫未見有因為提前放學而喜悅的神情。
米惟定不是話多的人,但他一直很寵愛這個小他五歲的堂妹。
平時米秦跟他撒嬌賣乖,兩人之間氣氛倒也融洽,今日米秦突然異常沉默,讓他有些無所適從,難道她已經(jīng)察覺了?
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路無話回到了惟定家。
換上拖鞋,惟定把兩人書包放好,問米秦中午想吃什么,米秦歪了歪腦袋,抿著嘴角想了一下:“嗯……想喝哥哥做的湯。”
惟定看她一想到吃的整個人就活泛多了,不由得好笑:“不錯,今天冷,喝個湯暖暖身子正好?!?p> 兩人洗洗手,走進了廚房。
米秦從來沒有做過飯,而惟定雖然也很少有機會下廚,但是他學什么都很快,每次做的東西都很好吃,而秦如意在做飯上著實沒有天賦,所以米秦更喜歡粘著他。
兩人簡單做了個西紅柿雞蛋湯,小白菜炒肉,就著大米飯吃了起來。
惟定看米秦終于露出了笑模樣,也微微露出笑意,給她挑了幾塊瘦肉到碗里,自己也低頭吃了起來。
“寒假有什么打算嗎?”惟定看了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米秦一眼,問道。
“要去舅舅家?!泵浊仡^也不抬,“看小弟弟!”
惟定笑著調(diào)侃她:“你現(xiàn)在可是兩個小弟的姐姐,要學著成熟一點了,給他們做一個好榜樣?!闭Z畢把米秦黏在嘴邊的飯粒擦了下來。
另一個小弟是三叔米行儉和三嬸何芬的兒子惟昌,小米秦三歲,正在上小學。
但是因為三叔性格不著調(diào),自己還是個大孩子,三嬸何芬家雖然有錢,但一直不注重教育,奉行享樂主義,在她的影響和縱容下,他們一家三口眼見地一天天胖起來,雖然惟昌現(xiàn)在才九歲,但已經(jīng)一百多斤重了,并且調(diào)皮起來誰都管不了,頗有他爸爸小時候的作風,甚至更加讓人頭痛。
至少米行儉小時候該守的禮節(jié)還是守的,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做的。
見了長輩規(guī)規(guī)矩矩問好,吃飯的時候從來不搗亂、不挑食,調(diào)皮往往是在外面,因為犯了錯誤鬧到家里而挨訓的時候,也能裝一下乖巧,就是懶散不愛學習,誰也勸不動他。
而米惟昌,則是貨真價實的混世魔王,和長輩頂嘴,吃飯的時候用筷子亂翻盤子找自己喜歡吃的,和同學打架。
米行儉試著教育過他幾回,但他脾氣一上來連他老子都敢罵,甚至一邊挨打一邊罵,米秦和惟定都不知道他哪里學來的那么多新鮮詞兒。
每回他在教育上的努力,最后都會變成何芬因為心疼兒子,而把戰(zhàn)火燃燒到他們夫妻二人身上。
原本米行儉就因為總受岳父接濟而氣短,為了避免從他們娘倆口中聽到什么不是很美妙的詞語,他逐漸也放棄了對兒子的教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為什么惟昌這么不受管教,挨打都不怕,米秦最怕挨打了,那么疼,所以很久之前,有一次她問惟定這個問題:在她眼里惟定什么都懂。
惟定那時候也不理解,因為那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這么調(diào)皮的小孩,所以他只能揣測,可能是因為肉比較厚,挨打就沒有那么疼了。
米秦在心里暗暗點頭,只恨自己是個女孩子且臉皮薄,不然也可以在吃胖之后體驗一番挨打不痛是什么滋味。
因為何芬不愛往婆家走的緣故,米家人很少見到三叔一家三口同時出現(xiàn),平時也就是米行儉偶爾露個面,只有在過年的時候,何芬才會帶著惟昌去老宅過年。
米老太太和米老太爺年年過年見到小孫子是這幅德行,自然有心管教。
但是何芬把兒子看成命根子,且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而惟昌呢,又不是幾天就可以管教好的,在老宅被約束一點,就吵吵著要去外祖家,說外祖才最疼他,要什么給什么。
到最后米老太爺和米老太太談起何芬這個三兒媳婦就嘆氣,管也管不了,誰讓三兒子受老丈人家接濟呢,說句話也不硬氣,最后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讓他們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去。
惟定和米秦很少見到這個神奇的小弟弟,很多三嬸的光輝事跡兩人也只聽大人們無意間談起,但是因為惟昌的言行實在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每次兩人提及他的時候,都會默契地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笑。
這次兩人想起惟昌,又忍不住對視一笑。
就在氣氛逐漸變得輕松融洽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惟定神色嚴峻地掛了電話,回頭看了一眼放下筷子朝他看來的米秦,朝她說:“你家可能出事情了,現(xiàn)在要我盡快送你回去?!?p> 頓了頓,看著堂妹懵懂的眼神,有點不忍心,但是電話里母親講的又實在含糊,他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又安慰米秦道:“別怕,有我陪著你呢?!?p> 米秦乖巧地點點頭,“嗯”了一聲,就起身拿起書包,穿好外套,被惟定帶著出門了。
兩人出門才發(fā)現(xiàn),原來早起便陰沉沉的天空此時已經(jīng)飄起了小雪粒,被寒風吹到臉上,讓兩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惟定檢查了一眼米秦的衣服,確定包得嚴嚴實實,又把她的圍巾向上提了提,將她的半張臉包住,點點頭,便領(lǐng)著她去坐公交車了。
兩人還未進米秦家,就在門口聽見里面?zhèn)鞒龅目蘼暋?p> 米秦見過秦如意哭,但是哭聲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這樣撕心裂肺,米秦的心不禁揪了起來,立即掏出鑰匙打開門要進去。
而惟定更疑惑的是為什么里面會傳出來小孩子的哭聲。
按理說米秦的舅媽剛生孩子不久,米秦的小表弟不可能在這么冷的天里被帶過來,再加上秦如意的哭聲,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太好的猜測。
他不想讓米秦進去,但這是米秦遲早要面對的,他也只能陪著她一起進去了。
兩人一進門,最先看到的不是秦如意,而是許久未見的三叔和三嬸,還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米行慎也在一邊面色凝重地坐著,米行規(guī)則把右胳膊撐在大腿上,將臉埋在右掌心里,一副頭痛的樣子。
米秦看到在臥室由季伯母陪著哭泣的母親,立即喊“媽媽”,紅著眼睛跑了過去。
惟定敏感地察覺到此時客廳不是小孩子該呆的地方,跟著米秦往臥室走,不經(jīng)意間瞥了那個抱孩子的女人一眼,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竟然是三嬸的妹妹,何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