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擇喜本來只是想逗逗這小姑娘圖個樂呵,卻沒想到小姑娘的小臉通紅一副嬌小媳婦受人玷污害羞的模樣不免覺得有趣,收了不正經(jīng)的模樣正色道:“把粥喝了?!?p> 鳴薇聞言聽話的點點頭,伸手端起桌上的白粥,唇中干澀微苦,白粥潤齒,不過是幾口下肚鳴薇便覺得飽了,放下粥碗之后,有些好奇的看著那救自己一命的女子。
“恩公,我叫鳴薇,不知恩公名諱為何???”
李擇喜道:“話怎么那么多?”
鳴薇一怔,隨即有些失落的低下頭。
“拿著?!崩顡裣矝]有回頭的朝著鳴薇丟去一根紅繩,看似是個手繩,上頭有一顆金色鈴鐺。
鳴薇抬頭:“這是什么啊?”
李擇喜抬眸,轉過身道:“一根牽引繩,若是你下次再蠢到在河邊摘蓮蓬也不會傻到掉進水里,這根繩子會拽住你,即便是你真的掉進水里,也會把你撈出來。”
鳴薇聞言覺得新奇,細細的打量著手中的紅繩,片刻后,鳴薇驚喜的眨眨眼:“恩公,你是神明嗎?傳聞神明會在人間救助凡人,恩公救了我又給了我這個護身之物,恩公必定是神明大人,對不對!”
神明?那才懶得管你。
李擇喜倒是不知人間為何如此崇拜敬仰天府中的那些神祇神明,不過事實如此,總比告訴這個不諳世事的傻丫頭自己是惡鬼來的好,借個名號罷了,還給天府積個美名。
鳴薇看著李擇喜不可置否的點點頭,頓時更加歡喜,驚呼道:“恩公真的是神明??!”
神明也好,惡鬼也罷,李擇喜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這個名為鳴薇的采藕姑娘,在得知受到神明庇護時,那份受寵若驚和那抹歡喜雀躍。
不過一個時辰之后,李擇喜便后悔了。
“恩公,你可以捉到那只螢火蟲嗎?”
漫天星辰之下,星河遍布,順著夜色的方向蔓延而開,一輪蒼白寂靜的冷月不偏不倚的掛在月空正中,藕河之中白蓮盛開,鯉魚圍繞在蓮葉之下,岸邊樹蔭朦朧,紅色衣襟有些不慎的從一棵通天梧桐之上露出一角。
李擇喜聞聲皺眉,不想理會的在樹干上翻了個身。
“恩公,你睡了嗎?”
一道輕柔詢問的女聲在李擇喜耳邊響起,李擇喜抬眸,一張清秀的面容引入眼簾。
李擇喜看了眼離此處莫約一丈之高的地面,隨即震驚的看向趴在樹干上盯著自己的鳴薇,皺眉問道:“你如何上來的?”
鳴薇輕輕一笑,伸手撐著坐在了樹干上,應道:“我自小在鄉(xiāng)間田野摸爬滾打,只不過是一棵樹而已,我自然可以爬的上來啦!”
李擇喜淡眉冷眼道:“那還是不會水?!?p> 鳴薇有些不服氣道:“世間不會水的人多了去了,誰說采藕之人必定要會水?。 ?p> 李擇喜抬眸道:“強詞奪理。”
“不過現(xiàn)在有了恩公送給我的紅繩,想來以后采藕安全的多,雖然恩公好像總是在躲我,不過我心中知道,恩公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所以啊,我還是要謝謝恩公?!兵Q薇朝著李擇喜露了個甜笑。
“我自小從未收到過禮物,這份禮物,是第一個,也是我最喜歡的?!?p> 李擇喜聞言一怔。
鳴薇抬頭,眼角彎彎。
“楊伯說,他第一次瞧見我,便是在藕河上的一艘木舟里,他與楊嬸一同把我?guī)Щ丶遥汉哟宓拇迕癜盐規(guī)Щ亓舜逯械撵籼?,我便在那兒長大,只不過我笨的很,除了采藕,其余的,便什么都不會了。”
鳴薇靠在李擇喜身側的樹干上晃著腿,輕聲道:“我沒有爹也沒有娘親,更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年歲,楊伯待我很好,可逢年過節(jié)我也不敢去叨擾楊伯,便一個人在祠堂呆著,所以我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所以謝謝恩公?!?p> 李擇喜一怔,隨即無奈一笑,她靠在樹枝之上,雙手環(huán)胸,抬頭看向漫天螢火。
“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鳴薇道:“問恩公能不能抓到螢火蟲呀?!?p> 鳴薇話音剛落,就見李擇喜伸出指尖,一抹繚繞的黑煙纏住她的手腕,四周的螢火好似蜜蜂遇花一般的紛紛聚集而來,整顆梧桐樹如若點了燭火一般通透明亮。
“哇!”鳴薇驚呼出聲,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螢火,眉眼之中全是難以言喻的欣喜,螢火映入她那如琉璃一般剔透的瞳孔之中,熠熠生輝似若清水。
李擇喜笑道:“喜歡嗎?”
鳴薇立即道:“喜歡!謝謝恩公?!?p> 還未高興片刻,小姑娘便又瞧見先前遇見的那只呆傻的白兔,驚呼一聲便翻身下了梧桐樹,李擇喜本能擔心的伸出手欲揪住小姑娘,還沒揪住她便落了地尋兔子去了。
“真是.....傻的可愛?!崩顡裣彩Τ雎暎瑹o奈的搖搖頭便又靠著樹干閉了眸。
七日之后,李擇喜需奉命回城,本想著趁著夜色鳴薇熟睡之時離開,卻被小姑娘抓住了衣襟。
“恩公,你去哪???”鳴薇睡眼朦朧的揉了揉眼睛,看著面前有些愣怔的人。
“怎么醒了?”李擇喜放柔聲音。
許是剛醒還有些遲鈍,反應道片刻后鳴薇才道:“夢中夢見恩公要走了,恩公你......這是是要出去嗎,去哪?。俊?p> 李擇喜輕笑道:“回故陵?!?p> “恩公你要走了嗎?”鳴薇頓時清醒了,眼中滿是不舍得看著李擇喜,著急道:“恩公怎么就要走了呢,我.......我舍不得恩公......”
李擇喜見小姑娘淚眼汪汪的模樣也有些不舍,伸手揉了揉鳴薇柔軟的發(fā)絲,壓低聲音安慰道:“又沒說不回來了?!?p> 鳴薇淚花頓時止住了,眨眼道:“恩公還會回來嗎?”
李擇喜不可置否的點點頭,笑道:“若是你聽話一點,乖一點,我便回來看你?!?p> “我肯定聽話?!兵Q薇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痕,露了笑道:“那恩公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我啊,我就在這里等著恩公,如果恩公兩年之后還沒來看我,我就去故陵纏著恩公,不放開的那種!”
“好。”
待到那名意外闖入鳴薇心房的紅袍女子離開之后,藕河村的村民瞧見那位終日恬靜的鳴薇姑娘,總是在夜色時分提著竹筐,那竹筐上纏著一條細細的紅繩,姑娘眼含秋水,身披星辰,浸沒在墨藍的夜色之中,安靜的坐在灰石之上,滿是期待的看向那座躍在藕河之上的木橋,許是在等著誰。
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一日過后,村民便再也沒瞧見那鳴薇姑娘了。
鳴薇松開手,抬頭看向李擇喜,猶豫片刻道:“若是恩公喜歡女子,會不會喜歡我?!?p> 鳴薇還記得那日李擇喜錯愕的模樣,靜候在河岸的每一天她都在想是否是嚇到她了,所以她再也沒有見到那身著紅袍的女子出現(xiàn),兩年之后,鳴薇提著剝了兩晚的蓮子,乘著木船,在連綿夏雨之中前去故陵。
木船沉沒,那只被李擇喜放過的水鬼救下了她。
可她卻還是死了。
鳴薇等了十三年,李擇喜還是沒有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