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一號的早晨,李曉輝正在院子里噼哩撲隆地洗臉洗頭洗脖子,半掩的大門吱嘎嘎地開了。他并沒抬頭,只當(dāng)是高麗英來了。等到來人話起,他才意識到是校長登門拜訪,就連忙半睜著眼睛扯過搭在晾衣線上手巾邊擦邊說:
“哎呀,周老師啊,快進(jìn)屋,沒上課呢,是不?”
周校長沒有動地方,看著小園說:“不錯啊,都栽完了。”
“沒有,那不還有一塊空地嗎,不知道往上舞扎啥呢?!?p> 李曉輝擦完了頭將手巾搭到鐵線上,然后問:“周老師來,有事吧?”
周校長馬上回應(yīng)道:“有事,還真有事。曉輝,你知道,謝淑敏懷孕了?!?p> 李曉輝馬上笑道:“和我沒關(guān)系?!?p> “肯定和你沒關(guān)系,但是她下周一就請產(chǎn)假了,這一定與你有關(guān)系?!敝苄iL也笑著說。
李曉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看著他不說話,一臉的狐疑。
“曉輝,我的意思呢下周一的時候你就代謝淑敏的課。哎,你先別急著擺手,聽我把話說完。我跟中心校說了,他們眼下找不出那么個人來,眼看期末了,二半褃子,一個多月兒的沒人干,就讓我找。我哪找去呀?現(xiàn)在小年輕的出去打工哪月不掙三千五千的,誰能上這跟小孩子生氣?再說我也信不著他們。我琢磨來琢磨去,就覺得你挺合適的。錢不多,一個月一千二,總共一個半月,一千八,你看中不?”
李曉輝剛才沒擺出的手現(xiàn)在晃開了:“這真不行,不是我嫌乎錢錢少不干,是真的干不了。你讓我教學(xué),那不拿鴨子上架嗎?我擺弄大鏟磚頭還行。周老師,不是我堅辭不受,實在是沒那份能力。”
周校長瞪著不大的眼睛審視著李曉輝,說:“還能說堅辭不受這個詞呢,文化不淺啊,得,代課這活兒還非你莫屬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p> “真不行,校長,不是我駁你面子,讓我教學(xué)去那是坑孩子呢?!崩顣暂x道。
“你不干才真是駁我的面子,也是讓我為難,除了你,我還上哪找那么合適的人選。曉輝,我看過你寫過的禮賬,字好著呢,可不是一般人。再說,現(xiàn)在都期末了,新課基本都已結(jié)束,全是復(fù)習(xí),也不用你講。就這么的了,我還有事?!敝苄iL說完拔腿就向外走。
李曉輝趕忙相送,送到大門外又說了一句:“周老師,我真干不了。”
“別說那話,就這么定了,不帶反悔的。”周校長的口氣不容置疑,沒有商量的余地。
李曉輝苦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回院里,四下看了看后,操起鋤頭鏟起玉米。
周校長又來過兩次后,李曉輝終于答應(yīng)試試,但也僅僅是試試。這自然是讓周校長高興的事,于是他在周日的下午買了酒菜和王兆陽老師一起到李曉輝這里,他說以此表示他的謝意。這很讓李曉輝難為情,就好像周校長有所虧欠而施報答一樣。
酒后他們走掉了,李曉輝連碗都沒刷,就躺倒炕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半夜時分才醒來。李曉輝出了廁所喝了半舀子涼水后,卻怎么也睡不著了,睡不著就翻手機(jī)看相冊,看里面兒子的照片看母親的照片。我去,兒子拿著冰棍兒在趙守業(yè)小賣店前正吃呢,神情專注幸福,趙守業(yè)倚靠著窗臺抬右手搔著頭皮。哦,母親正在菜園里架黃瓜,馬春榮趴在豬圈墻上向里看……
翻看了好一會,他才把手機(jī)放下,重又瞇起眼睛,慢慢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