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教室角落走去，準備敲桌子叫醒她，突然瞥到她的頭頂著書桌邊緣，手上拿著試卷在看，他靠近瞄到了分數(shù)，驚訝地差點說出來，一……一百分。
“有事嗎？”凌漠影抬頭問他。
“沒……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下節(jié)課是語文課，老師會抽背。”
“謝謝，我知道?！绷枘袄^續(xù)低頭看著試卷。
他在走廊上尋找許洲，看見他靠墻站著。言希走過去也順勢將手肘搭在他肩上，安慰道：“不就一分嗎，沒多大關(guān)系，你看，我還比你少九分，那我是不是要抑郁死?！?p> “可是她一百分?！?p> “就差一分。”
“可是她一百分。”
“一分?！?p> “可是她一百分。”
“好吧，她是滿分。”
“她一百分……”
“……”言希不知道說什么，一時語塞，然后突然想起下節(jié)課是語文課，問，“《蜀道難》你背了嗎？”
“背了?！?p> “你竟然背著我背書，你這個負心漢！”
“負誰？你嗎？”
“……坑到自己了。”為了避免尷尬，言希干咳了幾聲，拉著許洲回班了。
“你們背了《蜀道難》嗎？等下語文老師要抽查?！倍我吮鶈?。
“背是背了，但是不流暢，想下一句要想好久?！蓖篮螘嘧ブ^發(fā)。
“啊，你至少背了。”段宜冰突然發(fā)現(xiàn)只有他要完。
“要背？完蛋！我不知道?！壁洵t才恍然大悟。
“要死了要死了，滅絕師太肯定會要罰抄?！倍我吮鎏扉L嘆，知道有女生沒背他就放心多了。
“我不想抄啊，手都要抄斷了，我不想聽到讓我抄個十遍。”阡璽想起以前的“恐怖事件”就已經(jīng)看到自己的手從纖細變得紅腫。
“十遍是底牌，最少十遍。”段宜冰再火上澆油。
“快背快背！”阡璽已經(jīng)不抱任何僥幸心理了。
教室內(nèi)瞬間亂成了一鍋粥，都停留在背前幾句。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噫，吁嚱，危乎高哉！背書之難，難于上青天！”
“噫，吁……這個字讀什么？《蜀道難》，真的好難??！”
第八組同學全都看向凌漠影，想著她一個文科生應該已經(jīng)背過了，可看到她書桌上嶄新得不像翻過的教科書之后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很快就到了語文課，一個栗色頭發(fā)，高高瘦瘦的穿著職業(yè)裝的三十歲女郎俯視著講臺下像鴕鳥一樣低著頭恨不得把頭埋在書桌底下的學生們。
凌漠影從眼鏡盒里拿出黑色圓框眼鏡，看著語文老師，她的妝有些濃，像紅玫瑰一樣芬芳鮮艷。
凌漠影很難將將這個老師與滅絕師太這四個字聯(lián)系起來，但下一秒她瞬間就明白了。
“十一小長假我讓大家背誦高中必背古詩文，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完成這個任務?，F(xiàn)在我來個隨機抽查，也不一定抽《蜀道難》?，F(xiàn)在每組派出一個代表背誦，我不要求你們能背得滾瓜爛熟，但要盡量背得流暢，背不出全組抄二十遍，不流暢抄十遍。第八組先來，誰背？”
“有同學舉手，這很好?！?p> 同學們都朝著滅絕師太的目光看去——是那個插班生。
第八組同學朝她瞪去，現(xiàn)在這個時候出什么風頭，這么新的書，肯定連翻都沒翻過。
“就背《蜀道難》吧?！?p>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嵋?guī)p。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方鉤連。
……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cè)身西望長咨嗟?！?p> 凌漠影兩分鐘背完，語速飛快，非常流暢。
“嗯，很棒，有速度又有質(zhì)量，請坐?！闭Z文老師是又驚喜，又欣慰，繼續(xù)說，“一個半月不見，同學們看來都進步了，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希望同學們都能有這個程度，第七組誰來呀？”
同學們都暗暗恨那個插班生，那個竟然還讓語文老師把要求提高了。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人敢舉手。
“沒人舉我就點了。嗯……就小組長來?！?p> 第七組組長合上語文書，擔驚受怕。
“背《勸學》?！?p>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guī)。雖有槁暴，不復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背出了兩段，還是附近的同學偷偷提醒她才磕磕巴巴背出來的。
“繼續(xù)啊?！闭Z文老師等著她繼續(xù)往下背。
“老師，我，我……”七組組長支支吾吾半天，語文老師就知道她絕對背不出來了。
“先站著！第六組組長來，接著背?！?p> 結(jié)果第六組組長沒背幾句就卡殼了。
“給你們當語文組長就這個水平嗎？不要以為高三才剛剛開始，你們就隨便浪，浪得連課文都背不出來，第五組組長，接著背?！?p> 第五組組長也是背了幾句就卡殼了，其他組的組長很自覺地起立接著背。
看到這么多語文組長站起來，她心中的火窩著燒，吼道：“一篇《勸學》，我叫了五個同學才背完，這不是浪吧？這是不想學吧？”
她一向好脾氣，可現(xiàn)在她就是想發(fā)脾氣。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道：“第二組組長，背《錦瑟》吧?！?p> 言希松了一口氣，還好是首比較簡單的詩，他很流暢背記：“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p> “嗯，請坐！第一組組長，許洲，背《出師表》前兩段。”
這個許洲很熟，背得很快很流利。
“嗯。”語文老師頻頻點頭，看著站著的五個組長，她很是寒心，叫他們坐下，也沒說什么懲罰。
她背對著同學們，面對黑板，眼睛濕了一圈。
她教二班語文已經(jīng)一年了，可同學們還是沒有長進，有老師監(jiān)督就裝出一副努力學習的樣子，老師不在就該玩玩，該鬧鬧，總之不做學習有關(guān)的事。
可學習又不是替老師學，他們怎么就不自覺一點呢？
語文老師借開白板為由背對著同學，左手輕輕擦眼淚，一邊說：“這節(jié)課時間也所剩不多了，同學們就看看我給大家搜集的高考真題，下課了，課代表就把白板關(guān)了，我就不待在這了?！?p> 語文老師說完就離開了。
同學們震驚了，竟然沒有處罰他們！
幾分鐘后，白羊生氣地趕到二班，道：“你們做什么了？張老師都讓你們氣哭了！”
“怎么就哭了，我們又沒干什么！”不知道哪個男同學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