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坪,魁首閣。
羅明真人盤膝而坐,身旁是觀卷以及一名曾目睹金一仙殺人的太樞弟子,后者細說了一遍見聞,又道:
“門主,那中孚雖是極道弟子,一身道法卻與劍術難舍難分,著實怪異!”
羅明和煦道:
“哦?有何怪異之處?”
聽門主語帶鼓勵,那弟子大起膽子道:
“諸位真人、上人講法時曾言,結丹須定鼎道途,此人法不法、劍不劍,未來豈不是要死在丹劫之下?”
觀卷看著師傅微笑不答,沉聲道:
“什么話?極道仙宗號稱第九上品宗門,宗內弟子戰(zhàn)力不弱于三清山,中孚道友自有妙法,哪是你輕易判人未來,斷人生死的?”
見師弟無話可說,他不禁微微沉默,卻聽羅明在旁輕咳一聲,笑道:
“你想法很不錯,但自知即可,無須去張揚,免得惡了正道同道,且自極道仙宗遷離六花世界,往后領教極道道法的機會不多了,出去告訴同門抓緊把握吧?!?p> “是!弟子遵命?!?p> …魁首閣陷入寂靜之中,終于,觀卷忍不住道:
“師傅,法術真的能強到對抗飛劍?我看過中孚與寧洛斗劍,足足低了一個小境界,卻只用一道金劍術兌掉四五柄飛劍,若我太樞門…”
觀卷的想法很正常,極道仙宗已離開六花世界,金一仙宛如孤魂野鬼一般。
太樞門只要出手段,或軟或硬,總能從此人嘴里掏摸出一些有用的東西,大不了將其收入門中,也算是幫扶同道,各取所需。
羅明看著徒弟心生貪念,不由瞪道:
“癡兒!你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豈是術法之威,這是大道之威?。 ?p> 觀卷被他師傅一喝,神智頓時一清,略一思考后,面露駭然,道:
“五行相克?此人竟領悟完整五行相克了?他這才筑基后期啊,不可思議!”
“嗯,恐怕不止,寧洛的劍光分化已然入門,只是神魂不足,故而時靈時不靈,劍上威力卻不弱?!?p> 羅明捻著胡須道:
“能以金劍術兌掉四五道飛劍,我猜此子領悟五行生克已全,且入小成之境!”
觀卷此時已說不出話來,羅明見了,憐惜道:
“徒兒也不必過分在意,壞了自家道心,以太樞門如今地位,不敢覬覦上品,卻已是中洲西北執(zhí)牛耳者!
門中功術直指大道,天材地寶不缺,更與三清山、天一劍派等上宗交好…”
說著說著,羅明心中輕嘆口氣,想到了一千八百年前,門中老祖一言而決,開啟了與太淵教的爭鋒。
雖然太樞門人損失過萬,但時至今日,九太府中,除了太淵教,哪個敢挑釁?
然而…
太樞門是拿太淵教磨刀,可極道仙宗自創(chuàng)立伊始,便拿三清山、九幽宮等上宗磨刀,還磨了八千年!
這怎么比?
羅明看著自家弟子,道:
“徒兒有對抗劍修之意,為師心中甚慰,然而此非一時之功,亦非功術之威!
中孚此子,不過又是一個極道仙宗天才弟子,雖能擊敗寧洛,于天一劍派何損?何況此子亦在天一掛單,來日未必不會歸附?!?p> 觀卷點頭道:
“弟子受教!我意趁此人尚在中洲,多多交結,彼極道弟子與三清、九幽互為仇讎,或可引為我之援助。”
羅明哈哈一笑:
“此乃老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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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在寧洛的帶領下,金一仙以極道弟子的身份正式拜訪太樞門,出來接待的自然也是觀卷。
這符合修真界同輩論交的傳統,若有朝一日他成了嬰,就得羅明來接待了。
隨后,金一仙步入太樞門山門,向分管外務的結丹長老遞上拜帖,拿到客牌。
此物一能證明身份,二能防止其誤入門中秘地,三能使用部分正式弟子權限,如閱覽藏經閣等。
金一仙暫時沒有這方面的訴求,拿到客牌后,便與寧洛直接來拜見晉卿真人。
要知道,晉卿不僅是成嬰劍修,更是自己在天一劍派的護道者,別有一份親近。
到了真人客居外,卻發(fā)現有四名結丹盤坐,皆目注空中一柄飛劍,劍上五行道意流轉如光,明滅不定。
晉卿見金一仙來了,只是點頭示意,繼續(xù)演法,二人便盤膝坐下,凝神觀摩。
他看了一會兒,明白過來真人是在演示五行之道與劍道的融合,更專業(yè)的說法是——“煉劍入道”!
四名結丹顯然不是劍修,無心參悟劍道,可他們的境界對參悟五行卻無礙。
不一會兒,其中一名中年道人一揮袍袖,祭出一把五色扇子,再將印訣一掐,霎時間火焰噴涌,中人欲枯。
金一仙雙眉一抬,這扇子扇出的火不單飽含火之道意,還夾雜了木、土道意。
導致火焰溫度高了數成,又憑空生出塵埃煙霧,可遮蔽神識、削弱水系攻擊,威力比普通火屬靈器強了幾分。
“恭喜遠爐師侄,五行扇威力再增,你回去鞏固一二,七日后再來觀法?!?p> 晉卿語帶贊許,其他三名結丹聞言暗暗羨慕,隨即各自全力參悟起來,生怕第二名被旁人奪去。
金一仙原本無意參與這場“煉器入道”的競爭中,寧洛卻傳了神識過來:
“師弟,你也趕緊參悟,師傅他有個習慣,凡觀其演法無所得者,謂之無緣,從此便不再傳道授業(yè)?!?p> 真人還有這習慣?
金一仙頓感無語,十余年未見,他還要向晉卿請教一些東西,只得用心參悟。
很快,他發(fā)現真人演示的“煉劍入道”與自己已參悟的“抱法處勢”有著明顯區(qū)別,這涉及劍與法的本質。
但金一仙并不覺得棘手,當年他就是靠寧濮師姐留下的傳承觸及“抱法處勢”。
后來,他在“法象萬千”上進益日深,慢慢步入“抱法處勢”的門檻,本質上來說,他兼具兩家之長。
何謂勢?
在金一仙看來,所謂勢、意、道,都是一種東西,便是自然與精神的共鳴!
勢、意、道,需要載物,對劍修來說,飛劍便是載物,對法修來說,術法便是載物,而體修的身體也是載物!
載物有強弱之分,而勢、意、道有方向之別,即修士的理解存在著偏差。
同樣的五行道意,與飛劍相合,可表現出圓融、凌厲;與法術相合,可表現出周全、渾厚,不一而足。
晉卿的“煉劍入道”除了凌厲外,還有一絲圓融,太樞門法修就在參悟一點!
金一仙卻完全相反,作為當下能越階斬殺結丹的筑基,他最看重的不在于法術的圓融無缺,而在于凌厲無匹。
傷而不殺,便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