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玉辭心獨自一人出了門,先是去翠竹林繞了一圈兒,然后再雇了輛馬車前往城外的別院,給梅蘭竹菊和春夏秋冬八人各自安排了任務(wù)。
就這八人目前的訓(xùn)練來看,除了事情上手有些生澀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都還可以,玉辭心現(xiàn)在是打算先丟些事情給她們練練手,加速她們的成長。
等到她們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時候,再分別把她們派出去,建立不同的勢力網(wǎng)絡(luò)。
今天,她交給她們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去查查八年前湘州阮府的冤案。
時隔這么多年,能收集到的信息肯定很少,而且這幾個都是些生手,難免會耗時比較多。
玉辭心將八姐妹分成了兩組,一組去湘州收集訊息,一組留在京城注意動向,尤其著重關(guān)注前兩天被她火燒的怡紅院管事,看看能不能從她背后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八人領(lǐng)命之后就開始著手這件事情,玉辭心也告訴她們,人手不夠的話就去找任秋成,那些訓(xùn)練了那么久的人也是時候拉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了。前提條件是帶出去多少人,就要帶回來多少,她不希望他們中間少了任何一個。
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dāng)后,玉辭心回了宅院,恰巧看到煙凝在她的院子里擦拭一把楠木金絲的古琴,她有些疑惑煙凝是從哪兒找來的琴,結(jié)果聽她說是上官燁帶回來的,就放在了新房的桌上。
玉辭心有些驚訝,她結(jié)果煙凝擦拭干凈的古琴,指尖在琴弦上面一挑,悅耳的聲音從弦上溢出,甚是動聽。
“好琴!”聽音識琴,音準(zhǔn)如此之好的琴,難得一見,玉辭心當(dāng)即贊揚(yáng)道。
玉辭心的手指撫摸著這把琴,在琴座的底端摸到了一點不規(guī)則的痕跡,她將琴身翻轉(zhuǎn),便有一行小字映入眼簾。
“此情未央,此琴未央?!?p> 這把琴的名字是叫未央嗎?
琴未央,情未央。
上官燁送來這把琴到底是何意?
玉辭心看著琴,手不自覺的撥動琴弦彈奏了一小段樂曲,那是《梁?!せ返那白嗖糠帧G俾曂褶D(zhuǎn)輕快,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歡快起來。
煙凝在旁邊聽著,正入樂鏡,琴音卻戛然而止。
“郡主為何不繼續(xù)往下彈奏?”煙凝出于疑惑的開口。
剛剛郡主雖然只彈了一點點曲子的開頭,但那指尖下溢出來的琴音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繼續(xù)聽下去,她很好奇這一首完整的曲子會是什么樣子。
“你想往下聽嗎?”玉辭心抬頭反問,見煙凝點頭,她繼續(xù)道:“那在此之前,我要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p> 煙凝好奇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玉辭心閉了閉眼,似是在醞釀該從何說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女子名叫祝英臺,她是一個郡縣員外家的千金小姐,自小知書達(dá)理,聰明伶俐??赡菚r候‘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言論傳遍天下,她身為女子之身,想要求學(xué)是不被允許的。所以,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女扮男裝混進(jìn)了書院,與那些男學(xué)子一起同吃同住,同進(jìn)同出。書院里有一個名叫梁山伯的男子,祝英臺和他分到了一個宿舍里,從此他們夜夜同塌而眠。那梁山伯為人憨厚老實,心地善良,但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身旁之人是個女兒家?!?p> “郡主,那個叫梁山伯的真是個笨蛋,居然每日與祝英臺同塌而眠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女子身份?!弊涎慷酥粔夭杷蛶椎迈r瓜果從外間過來,聽到玉辭心講的故事,不由得插嘴笑道。
“是啊,他是個笨蛋?!庇褶o心也跟著輕笑了兩聲,繼續(xù)說著:“雖然梁山伯不知道祝英臺是個女子,但卻待她極好,什么事都護(hù)著她,久而久之,祝英臺便對他產(chǎn)生了陌生的情愫。
書院里有個學(xué)子名為馬文才,他家里非常有錢,父親也是個大官。在書院里經(jīng)常飛揚(yáng)跋扈,最喜歡和梁山伯與祝英臺作對。
無意中馬文才發(fā)現(xiàn)了祝英臺是女子的事實,便對她另眼相待,展開追求。期間為了不讓祝英臺繼續(xù)和梁山伯住在一起,他還從中作梗,挑撥離間,可是都未曾得逞。
某天,祝英臺收到一封家里寄來的書信,信里說她母親病危,催促她速速歸家。她連和梁山伯告別都沒有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去。
回到家中,她看到自己的母親生龍活虎的在門口迎接她才知道,原來是家里給她尋了一門親事,男方正是在學(xué)院與她作對的馬文才。因婚期就在不久之后,才將她急急召回。
此時的祝英臺一顆心早就系在了梁山伯身上,自然不甘愿嫁給別人,所以她遣人送了一封信給梁山伯,并在信中提到她的女子身份以及對他的思慕之情。梁山伯一收到信就前往祝府提親,因為他也心系著祝英臺??墒亲D赶訔壛荷讲腋F,不如馬文才家有錢有權(quán),拒絕了他的提親,還讓人將他打了出去,從此不再允許他們兩人相見。
梁山伯被一頓毒打,受了重傷,加之思念英臺積郁成疾,沒過多久就過世了。
祝英臺被母親逼著嫁人,卻在出嫁的那天聽聞了梁山伯的死訊。迎親途中,她苦苦哀求著想要去他的墳前看她最后一眼,馬文才念及多年他們多年同窗之宜便同意了。
祝英臺飛奔向梁山伯的墳?zāi)?,在墳前看到林立的石碑上刻著的名字之后,她哭得的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她一下又一下的擊打著墓碑,直到鮮血將其染紅。她恨自己無能為力,怨父母薄情寡義生生將他們相愛的兩個人分離。
或許是老天爺不舍得這樣一對相愛的人就此天人永隔,梁山伯的墳塋從中裂開了一條口子,飄出了一根紅綢,卷了祝英臺將她帶了進(jìn)去,馬文才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裂口封閉。
隨后,墳塋上開始生出一根根的藤蔓,在藤蔓的最中間開出了兩朵色彩鮮艷的花,兩只蝴蝶從花中飛出,纏綿翩躚。后來聽人說,那兩只蝴蝶就是梁山伯與祝英臺幻化而成,他們生前不能在一起,只有死后才能化蝶雙飛?!?p> 故事很長,玉辭心講的很細(xì),聽得紫芽和煙凝淚意連連。
“這首曲子便由這故事而來。”玉辭心端做在琴前,雙手輕輕地放上琴弦,指尖微動,旋律隨之流淌。
曲子前段歡快愉悅,將英臺從閨閣淑女到女扮男裝去書院求讀,結(jié)識山伯,與之同窗幾載,最后傾心于他的這段時光演繹的淋漓精致。
再者曲音低回,略帶憂郁,似是在描述英臺與梁山伯的分別,再到被安排嫁人的一幕。
之后琴聲哀婉悲戚,是英臺得知了山伯的死訊,傷心欲絕。
最后曲子激越、悲憤、怨天尤地,生生控訴戀人被拆離,然后轉(zhuǎn)為舒緩,逍遙,化蝶雙飛在天地之間。
由此,一曲終了,琴音漸消。
玉辭心將手從琴弦上脫離,唇邊笑意漫開,似乎這個故事在她的指尖下被演繹的很好,讓她很滿意。
再回頭,紫芽和煙凝都已經(jīng)淚水決堤的相擁而泣,她不由得失笑。
梁祝的故事并不讓她感覺到悲傷,想反,她反而覺得他們是幸福的,因為最后一同化蝶在了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此刻的玉辭心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院子外面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上官燁,一個是秦未央。
原本秦未央是來找上官燁撒氣的,因為他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琴給拿走了,結(jié)果得知他把自己的琴送給了他的新婚夫人,他氣憤之下就要去要回,結(jié)果在院外和上官燁拉扯之際,聽到了玉辭心講的那個故事,再聽到了后來的這首曲子,他被驚艷的愣在了原地,步子再沒往前一步。
“哼,念在小爺聽了這么一個故事和一首曲子的份上,就將琴暫時放在你家夫人那兒吧?!被剡^神后,秦未央不自然的哼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他之前急著要回是因為怕玉辭心糟蹋了這把琴,之前傳言玉辭心出了傲慢無禮之外,并不會任何技藝,也難怪他會那么火急火燎了。
不過現(xiàn)在嘛,看來傳言只能是傳言了。
秦未央走后,上官燁還在原地佇立出神,或許是因為那個故事,或許是因為那首曲子。
一陣掌聲從院外傳來,驚了還淚流滿面的紫芽和煙凝,也驚了剛彈完一曲的玉辭心。
“本來這琴是打算給你留做擺設(shè)的,卻不曾想郡主琴藝這般了得,讓我在外面欣賞了一番精彩的演奏?!鄙瞎贌钸~著步子而來,今日的他似乎不似之前那樣冰冷,眉眼中難得一見的溫和。
玉辭心對于上官燁的態(tài)度感到奇怪,一向冷冰冰的人怎么突然像轉(zhuǎn)了性子似的,讓她不明所以。倒是紫芽和煙凝趕緊擦了擦眼淚,對上官燁行禮問安。
上官燁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一旁的煙凝身上,帶著探究的問:“這就是你昨日從怡紅院帶回來的女子?你若缺婢女,直接派人出去買幾個回來就好了,何必看上了人家的花魁,火燒了別人的產(chǎn)業(yè)?你可知那怡紅院背后的人是什么來頭?”
“那又怎么樣?”對于怡紅院的幕后之人是誰,玉辭心并不關(guān)心,她看著突然變得話多的上官燁,真是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他今天似乎像變了一個人。
玉辭心皺眉:“上官燁,你今天......好奇怪?!?p> “怎么奇怪了?”上官燁一步一步的靠近玉辭心,直到和她之間的距離不足半尺才停下,“你現(xiàn)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為夫多關(guān)心一下你也是應(yīng)該的,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低頭直視著她,甚至能感覺到她淺淺的呼吸,他的眼中忽然出現(xiàn)不明的情緒,妖孽的臉不住地向她的方向靠近。
什么!為夫?
面對越來越靠近的俊臉,玉辭心瞪大了眼睛,有些錯愕上官燁的說辭。
身旁的兩個丫頭早就腳底抹油的跑了,這里只留下了上官燁和玉辭心兩人。此刻他們的距離又這么的接近,讓玉辭心有些不適的想遠(yuǎn)離眼前的人。
真是的,上官燁在抽什么風(fēng)!
忽然,玉辭心猛地被上官燁攬入懷抱,她本能的推拒,卻被摟的越來越緊。
“別動!我就抱一會兒?!睖睾偷穆曇魪亩鷤?cè)傳來,仿若帶著魔力,讓玉辭心瞬間就停下了掙扎。
她雙手無措的放下,被上官燁抱著的身子有些僵硬,很久之后,她感覺到他手臂力道的放松,輕輕推開了他。
“你......沒事吧?”
“沒事?!鄙瞎贌顡u了搖頭,他只是之前聽了玉辭心講的那個故事,故事里面生死相隨的男女,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情緒上有些難受罷了。
“梁山伯和祝英臺最后真的化蝶了嗎?”這世上真的有那樣玄之又玄的結(jié)局嗎?他有些不敢相信。
“這只是傳說而已,我不是生活在他們那個時代的人,所以最后的結(jié)局是怎樣我并不清楚,但似乎是個悲劇。也許是人們的希冀,不舍得兩個相愛的人就此分離,才在編出了一個凄美卻又感人的結(jié)尾吧?!庇褶o心不清楚上官燁為什么要這么問,但她還是耐心的解釋了。
事實上她也不相信真有化蝶的傳說,人的想象力是無限大的,往往會把自己得不到美好加諸想象潤色,然后就構(gòu)成了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原來是這樣?!鄙瞎贌钍Φ狞c頭,然后看了眼玉辭心,輕聲道:“曲子很好聽,可是太過悲傷,以后換些愉悅的曲子彈吧?!?p> 說完,也不等玉辭心回話,他就大步離開了。
上官燁回到書房,元七就從外面跟了進(jìn)來,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向自己的主子稟報。
“主子,屬下查到怡紅院的背后勢力了,是平川王爺?shù)男℃霹N夫人開的,只不過不是她在打理,而是交給了她的遠(yuǎn)房表妹打理,也就是被郡主關(guān)進(jìn)牢里的那個叫悅兒的管事。”元七說著,抬頭看了一眼上官燁后繼續(xù)道:“屬下還查到近幾年那個悅兒和湘州巡撫以及柳州太守來往密切,具體是因為什么目前還沒有查清楚。不過柳州太守可是效忠了平川王爺?shù)娜?,手下還握有私兵,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會簡單。郡主昨日帶回來的那個婢女似乎和這幾人都有牽扯,但查不出任何消息?!?p> “那就繼續(xù)查。尤其是與平川王府有關(guān)的,統(tǒng)統(tǒng)都要查!”不同于之前在玉辭心面前的溫和,上官燁此時的眼眸里冰冷一片,仔細(xì)看甚至還能看出一絲瘋狂的恨。
“是。”元七恭敬的領(lǐng)命,他自幼跟在主子身邊,對于主子的一切都十分清楚,只是有些事他不能理解,于是他問道:“主子,既然郡主是平川王爺?shù)呐畠海矣稚畹没噬舷矏?,您為什么要娶她?一直以來元七都不明白,為什么您?jīng)常派元七送禮物給郡主,而且那日還救了墜湖的她,今日又這般曖昧的靠近......她可是......”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對她好,她與玉振天的關(guān)系越是不好,就越對我有利。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好了,你退下吧。”上官燁懶得和他解釋那么多,他的用意他自己知道就成,沒必要告訴所有人。
“是,屬下告退了?!毙闹约抑髯佑凶约旱目剂浚弑悴辉僮穯?,恭敬的退了出去。
元氣走后,書房里就剩下上官燁一個人,他走到一列裝滿書籍的書架旁,伸手在書架側(cè)面的一個拇指大小的木扭上輕輕一按,書架瞬間就移了個位,露出一條狹長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