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號房外。
李漁扣響門環(huán)。
“門沒關(guān)。”
張夫子的聲音從屋里傳出。
李漁輕輕推開房門，清瘦的夫子和魁梧的大漢端坐桌子兩側(cè)，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到大漢，李漁著實(shí)愣住了。
張夫子拿起茶壺，往茶杯里倒?jié)M溫水后，推到李漁身前，道：“早上喝茶不好，喝點(diǎn)水吧。”
“多謝夫子，這是給你帶的早點(diǎn)。”
李漁將大堆早點(diǎn)放在桌子上，這才跟一旁的大漢打招呼：“前輩，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再跟您見面，真是榮幸之至。這是我買給夫子的早點(diǎn)，他老人家胃口小吃不完，您順道吃點(diǎn)？”
“方便么？”
“方便。”
“那我就不客氣了。”
大漢伸手把早點(diǎn)全都摟到身前，將一碗稀粥推到張夫子身前，道：“老張，你年紀(jì)大了，吃太多不好，這碗粥火候不錯，挺適合你的，快吃吧?！?p> 張夫子完全不搭理他，端起茶杯喝水。
“屯屯屯屯屯……”
大漢左右開弓，一頓狼吞虎咽以后，桌上便只剩下一堆殘?jiān)?p> 張夫子放下茶杯，道：“吃好了？”
“還行吧，五分飽。”
大漢靦腆一笑，頗有些不好意思。
“廢話少說！”
張夫子伸出右手，道：“東西拿來。”
大漢瞇起眼睛，疑惑道：“啥東西？”
“姓吳的，一百多歲還是這副德行！快點(diǎn)，九黎刀給我！”
張夫子一拍桌子，道：“不然我把你跟青丘那群狐媚子連喝一個月花酒的事，添油加醋告訴小曦。”
大漢頓時怒了，道：“姓張的，你不要太欺人太甚。”
“這么說，是要我把你爬上南望山撒尿，卻被守山的火獸燒破褲子的事，也告訴小曦？”張夫子冷笑一聲。
“我錯了?！?p> 大漢果斷舉手投降。
張夫子再度伸手，道：“給我?！?p> 大漢轉(zhuǎn)頭看向李漁，道：“九黎刀唯有我族方能鑄造，稍有眼力就能辨別，你就不怕這小子有命拿，沒命用？”
“這我管不著。”
張夫子勾勾手，道：“我只負(fù)責(zé)搜尋最適合他的功法和寶物，至于他是否修煉，用或不用，全都取決于他，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p> 大漢搖搖頭，咧嘴笑道：“清河李氏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名動大荒的凌霄劍仙費(fèi)盡心力照顧這么個不成器的小子?！?p> 李漁一聽這話便坐不住了，道：“前輩，按說您跟夫子是朋友，晚輩不太好插嘴，但您一會說我短命，一會罵我不成器，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過分么？”大漢看向張夫子，疑惑問道。
張夫子微微搖頭，道：“還行。”
大漢轉(zhuǎn)頭看向李漁，道：“你看吧，你家夫子都說不過分。”
“……那好吧。”
李漁聳聳肩，夫子他實(shí)在惹不起。
張夫子收回右手，蹙眉道：“你平日里沒這般磨唧，難不成帶出來的九黎刀被你糟蹋完了？”
“放屁！”
大漢火冒三丈，怒道：“煉體功法比九黎刀重要百倍，本大爺說送就送，怎會舍不得一柄九黎刀。大爺我是覺得這小子在劍道上的天賦極其不錯，若他專注劍道，也許幾年就能在大荒闖出一片天地，何必要讓他一條腿走三條路？”
張夫子冷笑一聲，道：“劍道再強(qiáng)，能強(qiáng)的過羽族么？”
大漢渾身一震，殺氣騰騰道：“清河李氏覆滅，也跟羽族有關(guān)？”
“不清楚。”
張夫子微微搖頭，道：“曾經(jīng)被李氏死死壓在身下的北宮家族，卻能在一夜之間將李氏滅門，還能在短短幾年內(nèi)位列云荒十大名門。除了羽族，我實(shí)在想不到還有哪股勢力有這樣的能力?！?p> “有道理?！?p> “廢話，我什么時候沒道理？”
張夫子咧嘴笑道：“趕緊把刀拿出來吧。”
“刀是給這小子的，憑啥給你看？我?guī)コ峭饩毦毜?，你若不要臉就來偷看吧?！贝鬂h猛然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李漁后頸，提著他拔地而起，沖破房頂后朝云浮城外狂奔而去。
李漁像個小雞一樣被大漢提著飛行，速度越來越快，四周的景色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撕碎的空氣仿佛利刃般不停地切割臉龐。
他剛一張嘴，風(fēng)便狠狠灌進(jìn)他嘴里，只得盡力張大嘴巴，道：“前輩……”
“閉嘴！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我實(shí)在懶得跟你解釋，?！?p> 大漢板著臉，冷聲道：“你要再敢廢話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李漁低頭瞧見漂浮的白云，趕緊合上了嘴巴。
大漢提著李漁出云浮城后，朝東北方飛了大半個時辰，降落在一座小島上。
“前輩，咱們來這干嘛？”
李漁揉了揉生疼的臉頰，若不是煉體三個多月，他此刻肯定站不住。
“練功?！?p> 大漢指向小島中心的洞穴，道：“前些天我路過這，發(fā)現(xiàn)洞里有幾百頭鼉獸，最適合你練手。”
李漁嚇了一跳，驚呼道：“不是吧？前輩，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別害我啊，我連獨(dú)家秘方都送給你了?！?p> 走進(jìn)房間那一刻，李漁便一眼認(rèn)出大漢是贈送他煉體功法的那人。
傳說中的天使屠戮者。
其中一尊被屠的夜游神，留下的遺產(chǎn)還躺在李漁的儲物腰帶里。
鼉獸在張夫子所列大荒巨獸榜里穩(wěn)居前三十，雖不及鯊齒獸排名高，戰(zhàn)斗力卻不遑多讓。
李漁通竅過百，僅差一步就能叩開天門，跟鼉獸單打獨(dú)斗尚有勝算。
單挑一窩鼉獸？
還不如乖乖等死！
“你那什么狗屁秘方，能跟本大爺?shù)奶煜碌谝粺掦w功法相提并論么？”
大漢虎目圓瞪，厲聲道：“若不是老張哭著喊著求本大爺，就憑你小子，也配跟我學(xué)刀？”
“那是那是，前輩你這么強(qiáng)，我資質(zhì)平平，哪配讓你親自教啊。”
李漁舔著臉道：“我明早得跟著城主他們?nèi)⒓印苹拇蟊取?，現(xiàn)在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收拾東西，要不勞煩前輩送我回去？”
大漢看到李漁這般不要臉，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索性坦白道：“我跟老張認(rèn)識幾十年，他這輩子沒求過我，這是他唯一一次破例；一開始他想讓我收你為徒，被我拒絕后又盯上我的煉體功法，我再三拒絕，還是抵不過他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于是我便跟他打賭，由我設(shè)法考驗(yàn)?zāi)?，若是你能通過考驗(yàn)，就將功法傳授給你。
從無盡大海驅(qū)趕鯊齒獸進(jìn)天河，破壞你籌備許久的計(jì)劃，是為了考驗(yàn)?zāi)愕男男?，你算是僥幸過關(guān)；于是我設(shè)擂臺跟你交手，測試你的體質(zhì)是否能夠修煉我的煉體功法，結(jié)果你自然比誰都清楚；當(dāng)時我發(fā)現(xiàn)李濟(jì)朝擂臺趕來，唯恐引起他懷疑，只能借機(jī)于張家寨贈你煉體功法，來龍去脈便是如此。
九黎刀乃我族重寶，要駕馭它并非易事，你若不跟我學(xué)習(xí)使用方法，即便拿到手里也是一柄廢鐵。學(xué)或不學(xué)，你自己選擇吧。”
“學(xué)！”
李漁果斷點(diǎn)頭：“必須得學(xué)！”
北宮家身后若真有羽族的扶持，復(fù)仇的難度無形中翻了幾番。
多學(xué)一門功法，便多增加一絲勝算。
唰！
一柄長刀浮現(xiàn)在大漢雙臂上。
刀身修長似禾苗，長五尺，若非刀身微微彎曲，說它是柄劍也沒人會否認(rèn)。
唯有一點(diǎn)，李漁相當(dāng)疑惑。
這柄刀好像沒開鋒，刀鋒上甚至有些生銹，跟鐵匠鋪里的廢鐵看起來差不多。
“九黎刀至剛至硬，兼具刀劍功能，是天地間最擅殺伐的神兵，未開鋒前卻跟廢鐵沒什么區(qū)別。”
大漢看出李漁的疑惑，解釋道：“令九黎刀開鋒的辦法很簡單，先以自身鮮血為引，再沐浴千頭巨獸血液，便能大功告成。我族族人常用大力蠻牛開鋒，故九黎刀又稱千牛刀。”
“厲害。”
李漁豎起大拇指。
大力蠻牛在大荒巨獸榜上排名十九，無數(shù)種族聞風(fēng)喪膽，到大漢這一族手里卻成了給九黎刀開鋒的工具，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了。
“鼉獸防御和力量都不在大力蠻牛之下，甚至還要超出不少，但極少能同時遇到上千頭，你拿它們開鋒，也不算辱沒這柄九黎刀。”
大漢將九黎刀遞給李漁，指向洞穴道：“你把鮮血滴在九黎刀上，就能看到變化。”
李漁伸手接過，破開中指，鮮血輕輕滴在刀身上，便看到刀尖的鐵銹隨風(fēng)飄落，露出猙獰殺機(jī)。
他看向大漢，好奇道：“然后呢？”
大漢咧嘴笑道：“當(dāng)然是殺怪啊?！?p> 說罷，他騰空躍上高空，手中一顆不知何時撿到的石子砸向洞穴。
轟?。?p> 洞穴仿佛被山岳砸中，猛然坍塌，數(shù)百頭鼉獸一個接一個張著大嘴爬了出來。
“我靠！”
李漁怒罵一聲，提刀朝海邊狂奔。
大漢好心提醒道：“這座小島離岸邊三百里，你還想游回去不成？放棄這個愚蠢的想法吧，跟這群家伙好好干一架?！?p> “……”
李漁懶得回話，舉刀刺向最近的一頭鼉獸。
既然跑不掉，就只能拼了。
叮！
鋒利的刀尖刺在鼉獸堅(jiān)硬的頭部，發(fā)出金鐵撞擊的脆響聲。
九黎刀未能飲血，紋絲不動的李漁卻將丈余長的鼉獸撞得倒退數(shù)步。
“我居然這么強(qiáng)？”李漁頗有些驚訝，修煉數(shù)月，這算是他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出手，也是第一次檢驗(yàn)自身的實(shí)力。
上次去張家寨做任務(wù)，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巨齒豬就被大漢用石子砸死了。
“廢話，你若是修煉這么久大荒最強(qiáng)煉體功法，還打不過區(qū)區(qū)幾只鼉獸，不如死了算了。”
大漢躺在一片云上，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根羊腿，一邊啃一邊打擊李漁：“你這小子天賦還行，腦子卻不怎么夠用，鼉獸除了腹部，渾身都是硬殼，你居然拿一柄沒開鋒的刀砍它的頭……”
李漁眼前一亮，提刀沖向鼉獸。
砰！
鼉獸腰部受到重?fù)簦挥勺灾鞣^身去。
唰！
李漁眼疾手快，九黎刀狠狠扎進(jìn)鼉獸腹部，滾滾鮮血涌向九黎刀。
這刀竟然主動吸血？
李漁微微一愣，旋即回過神來，揮刀斬向四五頭朝他沖過來的鼉獸。
一頭……兩頭……三頭……
一頭又一頭鼉獸倒在李漁腳下，漸漸鋪滿整個小島。
隨著揮刀次數(shù)的增加，李漁出刀的力道、角度、時機(jī)都越發(fā)精準(zhǔn)，劈、斬、砍、刺、挑等各種刀劍用法也變得熟練起來。
五個時辰后。
島上再找不出一頭還能爬動的鼉獸。
李漁累得躺在沙灘上，身旁的九黎刀散發(fā)出耀眼奪目的光彩，以及濃郁至極的血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