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手一抖,大半果子露被倒在了外面,心臟由平靜到狂跳,整個人都慢了半拍,遲遲才抬起了頭,看著清菡,眼光不似剛才那般凌厲,而是多了分溫情,少了分清冷。
“你……”秋水的聲音有些顫抖,低聲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知道淼淼這個名字?”
淼淼,六年來,第一次有人叫她這個名字。
清菡心里終是塵埃落定,眼里泛著淚花,從袖口中拿出那個赤金玲瓏手鐲,擠出一個笑容:“這么多年了,這個赤金玲瓏手鐲,你還留著。”
“你怎么會……”秋水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右手腕,才發(fā)覺鐲子不見了,她也是疏忽了,竟沒一絲發(fā)覺。她斂了斂妝容,問道:“我的手鐲,怎么會在你這里?”
清菡看著手鐲,沒有回答,接著說道:“你當時說這個鐲子既然戴上了,就要戴一輩子。我只當你是為了哄我開心故意說的,卻沒想到你真的戴到現(xiàn)在?!?p> 日久見人心,虛情假意,時間久了,早晚會被拆穿。可若是真情實意,記一輩子都不會忘。
清菡的眼前一片朦朧,手鐲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秋水也是同樣的反應,她不敢相信的站了起來,深喘一口氣,高度緊張的問道:“你,你是清菡?”
她是清菡?她真的是清菡!
“淼淼,你想起我來了?”凌清菡只覺云開月明,也是激動的起身,幾步到秋水的面前。
她看著她幾乎未變的面容,破涕為笑。當年她突然失蹤,就連府邸也被貼了封條,她找她都快找瘋了,一點兒她的消息都沒有,只是聽人說,徐家得罪了官場上的人,被人抄了家,徐老爺和徐夫人被砍了頭,恐怕女兒也是兇多吉少。
那次,是清菡哭的最痛的一次。徐淼淼是她兒時唯一的摯友,教她撫琴,為她讀詩。雖長她五歲,但也是唯一一個關心過她的人。
自那以后,清菡真的以為此生都不會與她再相見了,卻不成想還有今日。
秋水也是,當初她受盡她人凌辱,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淚,現(xiàn)如今見到清菡,昔日故友再度重逢,她也是淚水絕堤了。
“這么多年了,你長大了,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鼻锼畣≈ぷ诱f道。
她拉著清菡坐在里屋的床上,與她訴說著這幾年的酸甜苦辣。
經(jīng)歷的太多,也不知該從哪里說起,只能挑些重要的來說。
“當年,我爹爹得罪了一個二品官員,就被他陷害爹爹辱罵圣上,還把莫須有的罪證都拿了出來,陛下大怒,抄了家,誅了九族。家里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了。我被人帶進了皇宮,陛下本想賜我條白綾,還是皇后,她救了我,把我送進了杏花樓?!鼻锼f著,留下了一滴眼淚,“因為我名字都是‘水’字,又是一個秋天把我送來,所以媽媽就為我起名叫秋水,自那天起,世上再無徐淼淼。就算青樓又如何,我每天都能在這里吃香的喝辣的,過的有滋有味,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p> 或許別人瞧不起這些青樓女子,說她們下九流??捎钟姓l知道,她們的身世有多慘,顛沛流離,為了生活,除了這里,又能去哪里?
清菡聽著沉默了,可秋水卻是笑了。她把清菡手里的赤金玲瓏手鐲拿過來,繼續(xù)道:“這些年幸虧有你送我的手鐲,以至于每次我還不會一絲不掛。其他的妓女都會在腳腕上系一根紅繩,也就當做在獻身時還留著最后一件衣物??晌也幌耄瞪霞t繩,就真的代表我是紅塵女子。說到底,我還是不想就此認命?!?p> 她生來就強勢,怎能容忍自己被打上下流的標簽。清菡聽著心疼,可她自己卻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說道:“淼淼,我?guī)阕甙桑灰僭谶@里待著了?!?p> “走?往哪里走,又或者說你怎么帶走我?”
“我替你贖身,讓你自由?!彼茏龅模峙乱仓挥羞@么多了。
下一刻,秋水卻是笑了出來,笑的讓人心疼:“就算你替我贖了身,我也永遠無法擺脫青樓女子的身份。清菡,你不是圣人,沒有辦法做到普度眾生,我連自己都無法救贖,你又如何救得了我?”
這天下不是她的,她也沒有破天荒的本領,自己還尚在水深火熱之中,又如何去救他人?清菡自嘲的笑了笑,她真的太異想天開了。
秋水看出了清菡的自責,也就不再接著說這件事,轉了話題:“對了,你現(xiàn)在過得怎樣?”
“我……”清菡想到秋水還不知曉自己早就不在云凌國了,就把自己這幾年的遭遇也告訴了秋水。尤其是她在說到她遇到了生命中的那個真命天子時,換來的卻是秋水的嗤之以鼻:“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深情起來能讓你恨不得把命豁出去,一旦膩了,狠起來能讓你肝腸寸斷。沒錢沒勢時你就是他的唯一,一旦有了芝麻大點兒的官,有點兒良心的,你還可以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要是個沒良心,你連他人影都見不到?!?p> “不是的,他不是這樣的,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清菡急忙辯解道,這話說的,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負心小人。
她的槐安才不是這樣的,她永遠都會是他的唯一。
秋水笑道:“你才多大呀,姐姐我閱歷過的男人比你吃過的鹽都要多。如果你喜歡,我也不攔你啊。不過我還要奉勸你一句,女人,還是要更愛自己。人活一世不就是要為自己嗎,男人是這世上最不靠譜的,靠男人還不如靠自己??撮_點兒,別把愛情當全部。否則,物極必反,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任何事都要學會拿得起,放得下,才能活的有滋有味。
不過對此,清菡不會茍同,但也不會反駁,畢竟人和人還都是不一樣的??珊嵒卑菜档?,值得她把全部都給他。
后來,秋水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她話已至此,點到為止。聽不聽,還得看凌清菡自己了。
她們聊到很晚,天黑了清菡才離開,說是這幾天還會過來找她。
出了杏花樓,清菡才想起還有楚慕亭這么個存在。立馬火急火燎的跑到酒樓,去向某人賠罪。
果然,楚慕亭等的臉都綠了,看見清菡也是沒啥好臉色,干巴巴的等著她。清菡也是千哄萬哄,才把他哄好,帶上凌一心就和他回了皇宮。
也不知槐安有沒有吃過飯,有沒有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