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武宗都是大白菜嗎?來的這么隨意?”
時逸眉頭急皺,抬步往夏靈沅的身旁走了走。
兩人并肩而立,與齊步走進大殿的四人冷面相對。
“二位既入此殿,何不取那祭臺上的黑劍?”
說話的是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男子,勁裝結(jié)束,鷹鼻星眸,有些冷冽的帥氣。
他沒有去看時逸,至始至終,那一雙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都凝定在夏靈沅的身上。
瞳孔深處的目光里,蕩漾著欣賞的光芒。
夏靈沅娥眉雙蹙,對此人的目光很是厭惡,所以她并沒有打算去回答這人的問話。
時逸自然察覺到了夏靈沅的神情變化,劍眉微挑,踏前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那兩人也想取劍,但……結(jié)果你也看見了?!?p> 時逸朝祭臺上努了努嘴。
鷹鼻男子四人齊齊朝祭臺上看去,各自神情微變。
時逸接著說道:“這劍不凡,至少也是地階玄兵。不過我二人自忖沒那本事能取走它,所以……并不打算跟諸位爭奪。諸位要取劍,請便?!?p> 說罷,時逸握住夏靈沅的左手,拉著她朝祭臺側(cè)面退了三步,讓開了道路。
這意思有兩個。
一是表明自己二人確實沒打算取劍。
二是時逸很是不爽那鷹鼻男子對夏靈沅的態(tài)度,所以才會握住她的手,表明自己與身旁佳人的關(guān)系。
可二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時逸不清楚,夏靈沅竟也一時犯了糊涂。
若在往常,‘閭無恙’膽敢拉她的手,她必會立時翻臉。
但此時外人當面,自己的手被時逸緊緊握住,夏靈沅竟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為什么會這樣?
她抬起頭來,看向時逸。
側(cè)臉還是那個熟悉的側(cè)臉,只是眉眼之上的神情,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話不假。
時逸的面容與閭無恙一般無二,眼睛里的神光,卻并不相同。
夏靈沅自然也看出了這細微的差別,但是她并沒有多想。
她只是以為,在平陽城歷練了一個月,身旁這個好色且無禮的紈绔二世祖,竟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姑娘的心房顫了顫,臉面之上飛起一抹紅霞。
時逸并沒有看到這些,他只是看著站在身前的鷹鼻男子。
自他的臉面之上,看到了一抹冷光。
時逸昂然以對,絲毫不懼。
鷹鼻男子曲唇一笑,道:“在下散修無法,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散修無法?”
時逸沒聽過這個名號,卻也報上了家門,“平陽時逸?!?p> “平陽?弋陽郡汝南府下的平陽城?”
無法疑問。
時逸點頭道:“正是。”
無法眼光陡亮,“時兄莫非便是那位夜登高樓,以淬體九層境修為,叫罵鬼盜崔戎的平陽城捕頭,時逸?”
“區(qū)區(qū)薄名,不足掛齒?!?p> 時逸擺了擺手。
無法則大笑道:“好一個少年英豪,無畏無懼,昂揚傲骨,我喜歡!”
‘喜歡’兩個字的語調(diào)很重,很顯熱,那意思并不是簡單的喜歡。
無法的身邊站著個身材高挑,手持墨色長弓的女人。
年歲也在二十四五上下,只是嘴巴有些大,但大得極妙,配上那眉眼五官,竟有種說不盡的美麗。
她身穿黑衣,面無表情。
看了一眼祭臺后,在無法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
無法輕笑著抬了抬手。
黑衣女人便連同余下的兩位中年武宗一起,轉(zhuǎn)身朝祭臺后面的門戶走去。
無法深深地看了一眼夏靈沅,而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時逸。
最后將目光移動到了祭臺上,凝視誅邪劍,眼神之中蕩漾著掩藏不住的熾熱。
他似乎很想登臺取劍,但他也看到了柯原夫婦的尸體。
從那尸體上的傷口來看,二人并非被時逸與夏靈沅偷襲致死,而是死于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氣。
能以一道劍氣秒殺兩位通玄境武宗,這劍之危險,不言而喻。
無法沉吟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取劍的念頭。
他搖頭一嘆,沖時逸與夏靈沅拱了拱手,便轉(zhuǎn)身朝后殿去了。
“咱們現(xiàn)在怎么做?”
夏靈沅扭頭看向時逸,問道。
時逸雙眼微瞇,心底的登臺沖動愈發(fā)難以忍耐。
“這誅邪劍是肯定取不成了,后殿或還有造化,去看看。”
時逸不知道,自己的右手還緊握著夏靈沅的右手。
夏靈沅卻是反應(yīng)了過來,抬了抬手,道:“你還要握到什么時候?”
時逸尷尬一笑,連忙撒開右手。
一股沉凝的失落之意,倏然襲上了心頭。
時逸心下暗嘆,卻忽覺那登臺的意念,又強盛了幾分,迫使著他停下腳步,再一次扭頭看向祭臺,以及臺上的誅邪劍。
“怎么?”
見時逸忽然停了下來,夏靈沅忙問何故。
時逸想了想,搖頭道:“你先去后殿,我等下去尋你?!?p> “你要做什么?”
夏靈沅追問。
時逸搖了搖頭,“心里有些難受,我控制一下,片刻就好。”
夏靈沅還想再問,時逸連忙擺手,催促道:“快去吧,莫要讓造化被他們得了去。不過……小心。”
“好。”
夏靈沅也不忸怩,提劍繞過了祭臺,走進了通往后殿的門戶。
前殿,就只剩下時逸一人,以及殿外那黑衣女子的殘尸,還有祭臺上柯原夫婦的尸體。
時逸忍耐得十分辛苦,可心底的登臺取劍意念,再一次加重了幾分。
最終,他沒能按捺住登臺的意念,邁步踏上了祭壇臺階。
一步、兩步、三步……
十八層臺階,轉(zhuǎn)瞬便已走盡。
時逸來到了柯原夫婦的尸體旁。
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的殘尸,以及臺階上的污血碎肉,時逸眉頭緊皺,心里揣著說不盡的忐忑。
但是劍氣沒有出現(xiàn),劍芒也沒有出現(xiàn)。
時逸咽了口唾沫,耳邊忽地響起一道聽不出男女,聽不出老幼的聲音。
“你來了?”
時逸茫然四顧,卻哪有人在?
“誰?誰在說話?”
他急聲詢問,可四下里只有回聲蕩蕩,并無人應(yīng)答。
“快來,快來!”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催促著時逸邁步前行。
時逸本不想如此,但拗不過心底的意念。
他抬起腳步,走到誅邪劍旁。
伸出右手,握住了誅邪劍劍柄。
劍身古樸,上無光澤,亦無銘文雕刻。
但通體冰寒,好似萬古不化的九幽玄冰。
這種極致的冰寒,時逸曾領(lǐng)教過,且是近距離領(lǐng)教。
玄火,冷光。
這誅邪劍,與冷光是什么關(guān)系?
時逸的心底忽然升起這么一個奇怪的疑問來。
但沒人能回答他。
只有一道凌厲無雙的劍氣,忽地自誅邪劍上,發(fā)散出來。
劍氣沖天而起,凝化成實質(zhì)劍芒,紫光蕩蕩,疾斬時逸而來。
時逸駭然色變,想要松手后退,卻已來不及了。
無奈無奈,他只能閉上雙眼,靜等死亡。
但是死亡沒有到來,只有一股冰寒,自血脈骨髓之間涌出,匯聚于體外。
冰寒化作了湛藍色的火焰,焚毀了時逸的衣衫,將他的身體籠罩。
自遠處看,時逸已化作一個湛藍色的火人。
只是通體冒著森然的寒意,好似這大殿內(nèi)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冷光不是消融了嗎?怎么還在?”
時逸一時茫然,卻見那劍氣所化的深紫色劍芒,正停留在冷光的湛藍色火焰旁。
劍芒震顫,紫光與銀芒,化作點點光斑,散于天地之間。
光斑內(nèi),是一道湛藍色的光芒。
不,不是光芒,而是火焰。
與玄火冷光一般無二的湛藍色火焰,發(fā)散著極致的冰寒。
時逸愣住了。
“玄火不是唯一的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第二朵冷光?”
無疆世界只有三種玄火,分別是寒焰冷光、赤焰炎月,以及不分寒熱的異火無燼。
三種玄火,無一例外,都是唯一存在的。
什么是唯一,就是天上地下,只此一朵,再也沒可能出現(xiàn)第二朵同樣的玄火。
可……為何會出現(xiàn)第二多冷光?
疑惑著,時逸忽覺右手一松。
垂頭下望,那誅邪劍竟也化作了一團湛藍色的火焰。
“又是一朵冷光?”
時逸只覺自己的思緒陷入了停頓。
正此時,忽聽后院有人高聲叫道:“是天階身法……被那女人奪走了,快追,莫要讓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