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機巧之極,還硬得要命,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東西?!?p> 時逸雖然對鹿老頭認識玄機盒之事略感詫異,但也只是略感。
是人都有秘密,若沒有秘密,那反而不正常了。
鹿老頭移步上前,凝視玄機盒,試著問道:“可否讓老朽一試?”
時逸聳了聳肩,“你能打開?”
“盡力而為。”
鹿老頭接過玄機盒,左右看了看,神情愈發(fā)凝重起來。
隨即老眉一展,似有所悟。
當即盤膝于地,右手拇指、中指分別按在了玄機盒盒蓋上的凹陷里。
玄機盒的盒蓋上,共有九處下凹的小坑。
按照九宮格排列,橫豎各三。
鹿老頭先按一列二、二列三,繼而松開右手雙指,又按向三列一,二列二……
手段繁雜,看得時逸眼花繚亂。
初時每按一下,鹿老頭便要停下來皺眉沉思片刻。
待到一炷香過后,他已抖手如風,全無片刻沉吟。
也不知按了多少下,更不知按了多久,終于“啪嗒”一聲,盒蓋自動彈開。
時逸大喜,卻見玄機盒內(nèi),放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箋。
好似浸了油,紙箋略有些反光,看不到內(nèi)里是否記載了什么。
鹿老頭蒼老的臉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
探手取出紙箋,也不展開,直接遞給了時逸。
時逸曲唇輕笑,就著窗外天光,將紙箋展開。
果真,內(nèi)中有字,且還不少。
時逸看過一遍后,劍眉不禁深皺。
“老大,咋個回事?”
阿二看見時逸神情有異,下意識問道。
時逸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皺眉沉思。
良久,才終于移目看向鹿老頭,問道:“鹿老可知十七年前天劍宗、霸刀門鎮(zhèn)教玄兵相繼失竊一事?”
鹿老頭一愣,沒搞明白時逸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片刻后,回神道:“此事鬧出得動靜不小,老朽還記得一些?!?p> “煩請詳說?!?p> 時逸將紙箋疊好,揣進了懷里。
左手把玩著玄機盒,右手輕搓。
這是他的習慣,只要在思考問題時,雙手就會不自覺地摩挲起來。
鹿老頭爺孫倆蒙時逸收留,不僅孫女鹿香香擺脫了乞丐身份,便連自己,也于蒼邁之際求得片時安穩(wěn)。
雖說舊疾依舊負累著身心,但至少已不再如之前那般,整日惶惶,擔憂鹿香香的安置問題。
面對時逸,他是心存感激的。
且是那種發(fā)自肺腑的真誠感激。
時逸有問,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國朝雖治中洲,然江湖勢力根基不淺,非朝廷所能撼動。江湖中,宗派林立,各自為政,儼然便是一方諸侯。雖無諸侯之名,卻多行諸侯之事。甚至還有一些底蘊深厚,勢力龐大的宗派,足以與朝廷分庭抗禮?!?p> 說著頓了頓,“其中以三宗一盟為最,三宗便是天劍宗、霸刀門、醉夢城。一盟則是玄機盟。那研制出機關(guān)盒,并鍛造出十八件偽神器的魯大師,便是玄機盟中人,現(xiàn)任大長老,地位顯赫,便是皇親貴胄,也有所不及?!?p> “老東西真瘠薄嘮叨,這些個事情,哪個不知道,要他來比比?!?p> 阿二吐了吐信子,瞪了鹿老頭一眼。
奈何鹿老頭聽不到它的話。
重事當前,豈容打攪?
時逸抬手一巴掌,抽飛了阿二,以蛇語啐道:“滾蛋,別再進來了。”
“你他媽的,狗賊老癟三。你要不是老子的老大,老子一天打你八百回都不嫌多?!?p> 阿二罵罵咧咧地去了。
時逸繼續(xù)側(cè)耳細聽鹿老頭講說。
“十七年前,天劍宗與霸刀門的鎮(zhèn)教玄兵,神器天劍、霸刀相繼失竊。有傳言說是崔戎所偷,也正因此,才冠以崔戎鬼盜之名。不過二宗卻不那么認為,他們將矛頭直指醉夢城,揚言竊寶者,乃是醉夢城的少主,云飛燕?!?p> 鹿老頭捋了捋頜下灰須,眼望窗外,目露回憶。
“云飛燕其人,艷冠中洲,乃江湖公認的第一等美人。且天資奇絕,不弱夏皇。被賦予竊賊之名,醉夢城上下自然震怒。三宗亂戰(zhàn),足足斗了大半年?!?p> 說著,年邁的老頭兒搖頭一嘆,“唉!可憐那個天下第一美人,也自此香消玉殞。”
故事就是這么個故事,也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版本。
“那天劍、霸刀最后尋到了嗎?”
時逸問道。
鹿老頭搖頭道:“據(jù)說是沒尋到。但也不知為何,云飛燕死后,三宗之戰(zhàn)便也隨之而停歇了?!?p> 時逸“哦”了一聲。
皺著眉,沉著面,暗忖:“線索太少。”
隨即似想到什么,又問:“你可知那醉夢城少主云飛燕的身旁有個侍女?”
云飛燕的侍女青兒,正是靈癡的師父。
據(jù)靈癡所說,也死在了那場戰(zhàn)亂之中。
鹿老頭點了點頭,道:“是有一位侍女,不過據(jù)說不是人類,而是一條頗有道行的竹葉青蛇?!?p> “竹葉青?”
時逸瞳孔驟縮,一個荒唐之極的意念,倏忽涌上心頭。
但隨即又被他強行捺下。
鹿老頭所知有限,時逸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
當下直身而起,拱手一禮。
鹿老頭很識趣地告辭去了。
時逸略一沉吟,朝巡捕房前院走去。
靈癡正在值守,見時逸到來,忙躬身見禮。
時逸抬了抬手,道:“你隨我來?!?p> 重回書房,凝視靈癡那一張被刀疤毀壞的面容,沉聲道:“你的師父……是在哪里被天劍宗、霸刀門等人害死的?”
靈癡雖不知時逸為何有此一問,但是想起了師父,不禁面起哀色。
深吸一口冬日下的冷冽空氣,她含悲說道:“就在這平陽城外?!?p> “你親眼所見?”時逸追問。
靈癡直視時逸,鄭重點頭,“師父拼死救下了我,我也親眼看見天劍宗和霸刀門的雜碎們將她殺死?!?p> 時逸擺了擺手,靈癡退下。
獨坐木椅,閉目沉思。
玄機盒內(nèi)的紙箋,是太子夏靈明與宛洲皇室的密信。
浩渺無疆,共分九洲。
夏朝治中洲,北有修羅海,西有無歸海,東有幽冥深淵,東南乃滄海,正南為十萬大山,西南是桑田。
諸多天造險地,將中洲孤立在無疆世界正中,天人也難以橫渡八方險地。
宛洲,便是那個盛產(chǎn)宛洲馬的宛洲。
當然,市面上的宛洲馬,并非真正的宛洲馬,而是夏朝小九州,益州、交州所出。
之所以冠以宛洲馬之名,只是為了提高身價,好做生意一些。
宛洲居于中洲西南,兩洲被萬萬里桑田隔絕。
宛洲也有王朝,國號魏。
若想去到宛洲,實則也并非無路可走。
桑田無路,十萬大山卻是有路的。
只要豎穿十萬大山,迂回至西南,便可到達宛洲。
但十萬大山里,妖獸橫行,非常人所能渡。
夏朝太子夏靈明為何要耗費如此心力,與魏國皇室通信?
自然是因為苦等三百年,也沒有等到手的夏朝王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