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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頰連著耳根的紅暈就沒消退過，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她不明白，明明放手就可做的事，為何卻要這樣死撐著做下去。
宋畫祠執(zhí)拗的姿態(tài)盡顯，孟昭衍知道她有自己強(qiáng)硬的一面，不是那種等著你玩弄她卻不知反抗的人，看先前宋大小姐和孟廉楓的下場就知道了。他不好做太過分，便罷了手。
但是今晚他算是知道了，這個平時牙尖嘴利、足智多謀的宋四小姐，害羞起來竟然是這副模樣，勾起了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東西，那種爽朗笑出的感覺他多少年不曾有過，如今，倒是被宋畫祠給莫名其妙吊出來了。
孟昭衍心中大嘆，卻也更堅(jiān)定了一分，定然要將宋畫祠留在身邊，皇妃也好，盟友也罷，定是要留住她的。
這一份難得，被孟昭衍默默留在心底。
許久沒感覺到孟昭衍下一步動作，宋畫祠自覺睜開眼，這一睜眼，正好撞見孟昭衍一雙盈滿笑意的眸子，似乎盛了漫天星光般璀璨，墨底白光，她竟是覺得，此生，不不，前世今生，也再未見過如是明亮的眼睛。
宋畫祠心神一恍，面目僵硬地罵道：“好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讓我像個傻子般在這站著?！?p> 孟昭衍不說話，只靜默且含著笑意看著她。
宋畫祠方才的那一瞬轉(zhuǎn)變他自然看到了，只是不敢深想，怕欣喜之余回頭便得到更大的失望。在馬車上的那一幕也是如此，宋畫祠對他的推拒之意再明顯不過，他雖然面上不顯，但心中卻失望至極。
“殿下既然更衣完畢，就趕快洗漱就寢吧，時辰不晚了，殿下本就睡眠不好，應(yīng)當(dāng)多多注意。”宋畫祠差點(diǎn)語無倫次地咬到舌頭，但還記著孟昭衍失眠的事，不知是此刻拿來擋牌，還是心里可以掛念，此刻便自然而然地叮囑。
她轉(zhuǎn)過身，避開孟昭衍灼人的目光，徑自走到屏風(fēng)前，吩咐下人端上洗漱用具，隨即兩個婢女低著頭踩著碎步將用具放在一邊的架子上，屋內(nèi)的情景一眼都不敢掃。
宋畫祠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這才整理好情緒搭理一旁被晾了一會兒的孟昭衍。
“殿下，您過來洗漱吧?！彼萎嬱舯M職盡責(zé)，伺候好寬衣，自然還要伺候洗漱，免得孟昭衍再拿話堵她。
然而宋畫祠的姿態(tài)卻極其有問題，她如方才隨侍的婢女一般，僵著脖子盯著地面，一眼都不看她正前方默然獨(dú)坐的孟昭衍。
孟昭衍知道宋畫祠這是被鬧得狠了開始還擊了，脾氣上來不理他了，心中失笑，面上卻仍舊嚴(yán)肅，擺出話語來：“不鬧你了，也別這樣冷淡著對我。”
“我不過是想讓你熟悉一下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免得日后露出把柄給別人?！?p> “這我知道！”宋畫祠終于抬頭反駁，然后氣焰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復(fù)又低下頭，低聲道：“不過……”
“不過什么？”孟昭衍壓下笑意，問道。
“不過你不該死抓著我不放啊，這……實(shí)在、實(shí)在，太羞人了！”少女的臉頰又被染上緋紅，在燭火映照下，真真應(yīng)了那句，面若桃花。
孟昭衍被這一面驚艷到，見宋畫祠瞪過來一眼，連忙解釋道：“我這倒不是故意的，以后你我在外人面前扮演恩愛的時日還多，如今這般害羞了，倒讓我疑惑起以后你該怎么辦？”
宋畫祠知道在這方面她說不過他，也不再各執(zhí)一詞跟他辯了，只道：“罷了罷了，快過來洗漱吧?！?p> 孟昭衍也不再緊追著她不放，動了動手指，輪椅慢慢駛向宋畫祠的方向。
寂靜的一刻，宋畫祠猛然想到夜里的事情，心中暗忖，跟孟昭衍插科打諢說了那么些渾話，險(xiǎn)些忘了正事。
失神只是一瞬間的事，但自然逃不過孟昭衍一雙利眼，他心中起了疑惑卻并不言明，宋畫祠身上的秘密多得已經(jīng)數(shù)不清，然而正如他先前說的那樣，他要宋畫祠心甘情愿地，一件一件告訴他。
孟昭衍掬起水洗漱，鋒利的眉眼淺淡放開，動作不失優(yōu)雅，宋畫祠拿著干凈帕子在一旁靜默等著，專注看著他，并不催促也并不顯急，態(tài)度自然恭敬，像極了一個妻子對待丈夫的模樣，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卻并沒有方才那樣的尷尬。
燭火映耀下兩人的影子刻在墻壁上，安然美好。
孟昭衍行至床邊，雙手撐在床案上，翻身上床，動作熟練，已經(jīng)深患腿疾的他做什么事都已經(jīng)有了他自己的一套動作，通常不需要借助外人。
但這一幕落在宋畫祠眼里卻讓她略感酸澀。
這般無妄之災(zāi)，卻硬強(qiáng)加在他身上，怎叫宋畫祠一代醫(yī)者能不痛心？
然而宋畫祠沒有意識到的是，她的這般痛心，已不再是來自于一個醫(yī)者對于患者，或許來自于其他，而她自己不自知罷了。
婢女再次入內(nèi)將兩人洗漱過的水盆端走，闔禁窗戶，倒退了幾步，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孟昭衍依然泰然自若，趁宋畫祠洗漱好走過來時，拍了拍身側(cè)的床榻，眉目已然柔和，笑著打趣道：“祠兒，快快來就寢，為夫已經(jīng)等候多時?！?p> 宋畫祠聞言臉一紅，腳步一頓，竟莫名生了快快離開的念頭，想著這人真不害臊。
她心里嘆了口氣，無奈道：“孟昭衍，你倒是我的好殿下，難道外人面前風(fēng)流倜儻、謙謙君子般儒雅的人物，私下里竟是這番潑皮嘴臉嗎？就不能讓我睡個安穩(wěn)覺嗎？”
孟昭衍倒是將雙手墊在腦后，好不愜意地大笑，回應(yīng)道：“不過是在我心愛的祠兒面前才是這副模樣，祠兒不心生欣喜之情，反倒是嫌棄起為夫來了。”
“得，說不過你，這就來了?！彼萎嬱魮u著頭舉步靠近，卻也抑制不住臉頰發(fā)燙。
孟昭衍面上不顯，心中自有度量。
他總不能說，做的這些都是他的本意，為了讓他心里裝著的情緒得到片刻滿足，也為了讓他的祠兒進(jìn)一步適應(yīng)兩人的關(guān)系，而不再如此生疏與陌生。
孟昭衍無聲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閉上眼睛假寐。
待宋畫祠躺上床榻，守在外殿的婢女悄無聲息進(jìn)入內(nèi)殿、越過屏風(fēng)，掐滅燈盞。
本是一室喧鬧和好，氣氛和諧，驀地落入冥夜。
當(dāng)初建王府時，孟昭衍刻意安排過，內(nèi)殿皆撲上地龍，初春的夜里仍舊寒冷，地龍燒的正旺，兩人自然感覺不到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