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毛蒜皮的日子

　　被窩里真暖和，崔玉英掙扎了好一會才起來穿衣服，

　　出來的時候她阿娘早飯都做出來了，糙米加上粗面做了一鍋面疙瘩稀飯，

　　又貼了幾個黑乎乎拉嗓子的粗面餅子，這是崔老頭昨晚交代的，凡是建房子的都有三頓飯，

　　約地基是第一頓飯，

　　上梁是大喜第二頓飯，

　　砌灶臺結(jié)束是第三頓飯也是最后一頓飯，說明這房子一切完工了，寓意這家豐衣足食，家有富余之意，

　　阿娘我去后山一趟，看看昨晚套沒套到兔子，

　　要是套到了你中午就不用那么為難了，

　　去吧鬼機(jī)靈，張氏也笑起來了，

　　崔玉英出來的時候，看見二丫都已經(jīng)在后山路口等她了，

　　二丫姐給你燉湯的時候放點(diǎn)進(jìn)去補(bǔ)血的，崔玉英把野紅棗遞給李二丫，

　　咱們進(jìn)山吧，今天運(yùn)氣真不錯，有霜凍的地上有兔子的腳印，崔玉英扒了一個陷阱里，有一只野雞凍硬了，

　　還有一只兔子沒硬但是也涼了，撿起來放背筐里，

　　去另外個陷阱看，有兩只兔子，其中有一只正在流血呢，

　　二丫姐咱們快走，崔玉英說完撈起兔子就拉著二丫轉(zhuǎn)身跑，

　　冬天的山林里是不能見血的，引來野豬這樣的猛獸就糟了，

　　兩個小女孩一身冷汗的跑出山來，

　　二丫姐，這一只野雞和兔子給你拿回去，

　　別給我了英子，就算我拿了也到不了我們家人的嘴里，

　　接著二丫把昨晚的事情給英子學(xué)了一遍，語氣難過的說，英子我不是不讓我爹孝敬阿奶，

　　我只是希望他能給我們留一口吃的就行，就這都是奢望，

　　崔玉英聽了也不知道能說啥，在這個根深蒂固的年代里，孝字大過天，

　　二丫姐你晚上天黑過來我家，把兔子和野雞弄回去，

　　你阿娘現(xiàn)在需要這些東西補(bǔ)身體，天冷了套雀子什么的，你也看見了很危險，弄點(diǎn)吃的在手里心里也不慌，你這么聰明肯定能挨過這個冬天的，

　　要是你阿娘身子好了，比什么都強(qiáng)，

　　大顆大顆的熱眼淚流出來，砸在都是凍瘡的手背上，擦都擦不完。

　　自言自語的說著，我不給阿爹吃，是因?yàn)槲抑腊⒌グ⒛碳铱偰艹陨弦豢冢?p>　　我們吃不上就真的要餓兩三天，

　　阿爹跟我們不是一條心，他也是想餓死我們，

　　崔玉英拍了拍二丫，算是無聲的安慰，愚孝的阿爹，軟弱的阿娘，萬事不懂的妹妹，

　　二丫姐就這么說定了，回去的路上二丫撿了一抱枯樹枝子回去，

　　崔玉英到家，看見她娘給她留了，一個饅頭一個粗面餅子，一碗稀飯，

　　阿爹阿娘我回來了，

　　崔玉英的喊聲驚出了老太太，

　　英子回來了快去吃早飯，崔老太手里的頂針正拉著鞋底子呢，

　　阿奶快看我夾的兔子，獻(xiàn)寶一樣給她阿奶看，

　　哎呦，青娘快來看看，英子弄的兔子中午不愁了，

　　張氏在屋里看著小兒子背書呢，聽見婆婆的喧呼聲，趕忙出來看，

　　是不少呢，婆媳倆商量中午咋燒才好，

　　阿娘留一只兔子和野雞給二丫家，就把路上二丫和她說的事情，學(xué)了一遍給她奶奶和阿娘聽，

　　不就是欺負(fù)她絕戶兒子嗎，崔老太小聲的和兒媳婦，孫女嘀咕，

　　阿奶我在夫子的藥書上看到，有個病理寫的東西，

　　我想讓你傳給二丫她娘，

　　什么東西你不能直接給二丫說？

　　是關(guān)于要弟弟的，崔玉英一臉懵懂的看著她阿奶，

　　書上說要是想要男孩就要推算日期，

　　比如受潮期過完開始算，倒著推日子，十三天或者十四天受孕日，

　　月初的前六天，尾后十天都有一大半的機(jī)率是弟弟，

　　啥叫前六尾十？張氏有些聽不明白，

　　這個英子跟你解釋不清楚，

　　只有治女病的老醫(yī)生才曉得里面的道道，就是月初的上旬十天，和月尾的下旬十天，

　　崔老太給兒媳婦解惑，

　　日子須得是陰歷的后半個月才好，我也是年輕做姑娘的時候，聽遠(yuǎn)房的姑太太回來說了一嘴，

　　這是大戶人家行醫(yī)不外傳的秘法，咋讓你個小人精看見了，這事就我和你娘知道就行了，你不能在外瞎嚷嚷，

　　你奶說的聽見沒有？張氏和崔老太齊聲不許崔玉英出去瞎說，

　　知道了奶奶，阿娘，崔老太麻利的剝完一整張兔子皮出來，

　　留著送鎮(zhèn)上皮子店里硝制一下，回來可以做綁腿護(hù)膝，

　　屋外也是說話聲不斷，

　　就看見她爹，她小叔還有她爺爺忙前忙后的幫忙拉繩子，

　　趙老二還用燒過的黑木炭刻了一條杠子，

　　兔子還沒處理好，屠夫就送來一木盆的豬內(nèi)臟和骨頭放下，

　　崔玉英用棒子挑開看見，有豬板油，豬頭，豬腳和尾巴，內(nèi)臟骨頭，

　　木桶里是豬血，這些賣不上價屠夫一般直接會送給賣豬家，

　　即是人情又圖來年你喂豬還賣給他，看來要燒幾鍋開水才行，

　　自小叔回來家里水缸就沒有空過，每天都是滿滿的水，

　　玉清玉河在紡線屋里小聲的背著姐姐教的新東西，

　　如今天冷，又是年關(guān)不需要紡線啥的，紡線屋自然就變成了倆兄弟背書的房間了，

　　舀完一鍋熱水洗兔子，接著燒熱水，洗不完的留著下午洗，

　　中午飯得早早的開始準(zhǔn)備起來，約完地基，地理先生要看大門開在什么位置，

　　豬頭要準(zhǔn)備出來，大門的方向老先生看完還要帶著祭祀的，門風(fēng)好不好就看先生可用心，

　　這個跟上梁一樣的重視，在門口放一張供桌，用爐鼎插著香把豬頭擺上，

　　祈求合家團(tuán)圓平安，六畜興旺啥的，

　　一切做好放個炮竹算是建房子的議程開始了，

　　院外傳來趙拴子趕牛的聲音，還聽見她爹招呼人，

　　妹婿和蘭子回來了，快進(jìn)屋里坐，

　　崔勝平陪王明進(jìn)屋，老太太起身洗洗手在圍裙上擦干，

　　明子來了快進(jìn)來坐外面冷，

　　阿娘，大哥大嫂，王明和崔勝蘭開口喚人，

　　崔勝蘭懷里還抱了一個睡著的小男孩，來放床上睡，這樣睡容易凍到孩子，

　　張氏前面引著小姑子進(jìn)屋里放孩子睡覺，沒多會崔老頭也進(jìn)屋陪女婿說話去了，

　　崔勝蘭則是來到鍋屋一起幫忙洗東西，切蘿卜，

　　蘭子我問你，你們說是分家，分的咋樣了？

　　別提了阿娘，家是分了，等于啥都沒有，都發(fā)愁這個冬天咋過，給了一百斤糧食兩間房子，分了點(diǎn)鍋上用的，就這還罵我們喪了良心不孝順，說以后要跟著老大家生活，讓老大給養(yǎng)老送終，就大嫂那脾氣，她能讓我們摘干凈嗎？

　　崔勝蘭不能提，今天要不是大哥家辦喜事，她都想大哭一場，

　　張氏和婆婆對看了一眼，臉上都有些笑意，蘭子別傷心了，吃完飯讓阿娘給你個開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