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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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我?guī)нM一家湘菜館。
?頭上的吊頂做得很高,飯店顯得明亮寬敞。正是春節(jié),店里掛上許多大紅燈籠,感覺很有氣氛。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安靜的店里只有我們兩人。寂寥的環(huán)境沒能讓我感到孤獨,反而又見好基友,心情無比亢奮,簡直就是無法言喻!
我拿起菜單讓她點菜,她推辭讓我點,說什么都行。
于是,我不客氣地點了剁椒魚頭、湘西外婆菜、辣椒炒肉還有青菜豆腐湯,完全忘了剛才對我爸慷慨說過的那句“我要帶江嬌去吃飯”。
?在等菜的時候,我直入主題:“剛才聽你說溫杰他媽不太喜歡你,是怎么回事啊?”
“估計是看我家條件不好,認為我配不上他吧?!?p> 她很平靜,臉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她是難過還是時間太長,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畢竟,現(xiàn)在是2016年,距離我們畢業(yè)已經有兩年半了。
我繼續(xù)追問:“那他的意思是怎樣的呢?”
“就這樣唄,也沒啥意思。他知道他媽不太喜歡我,很少讓我去他家。他夾在中間也不好受,盡量讓我們不見面?!?p> 我想讓她開心點,稍稍轉移了一下話題:“那你們都談了兩年戀愛,是不是快結婚了???”
結果,弄巧成拙。
“他沒有說過要娶我?!彼芎唵蔚幕卮?,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我想,那為什么還要在一起??!找虐嗎?
直到不久后我見到溫杰才明白,原來,世上有兩種暖男。一種是像楊澤林那種居家類型,因為嘴笨不會說動聽的情話,頂多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長得也算不上很帥,如果非要列出一個全身加分項的話,那就是他比別人要高很多,僅此而已。收入中等,和他在一起你可以一眼望見整個人生是一條波瀾不驚的平行線。
但是,他可以會為你做很多事,你想到的或者是想不到的,都可以在自己還沒有動手之前就呈現(xiàn)在眼前。
第二種就是像溫杰那種,什么都會說,因為說漂亮的話可以哄女人。就像放一條長線去池里,即使是勾上沒有任何食物,也會有東西上鉤。當然,也許不會是魚,可能是一只泥鰍或者青蛙。
所以,說出來的話大部分都不會去做。
???以我急躁的脾氣和江嬌磨磨唧唧的性格,要是有長得帥、收入又高,還會做家務,不時帶點驚喜和浪漫仍然對我們一心一意的男人,應該是有的,估計是個盲人。
她開始關心起我來,問我是什么時候和楊澤林在一起的。
思緒被拉回兩年前。
我和楊澤林都考上報關員后,培訓機構推薦我去了BJ直欣報關行。他去了富士通當一名關務,辦公地點都在保稅港區(qū)。
公司給我安排了住宿,我和三個女人一起擠在兩室一廳的房子里,也就是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那時,我才明白過來,培訓機構所謂的推薦工作,不過是向報關行輸送廉價勞動力罷了。
本想搬出來一個人住,由于實習工資少得可憐,還沒有我爸給的生活費多。想起大三時候我在電話里面向我媽賭咒發(fā)誓,說得那句“一定能夠找到體面的工作養(yǎng)活自己”,我咬著牙拒絕了她打來的“補助”。荷包正是空虛,將就住了下來。
楊澤林和同事在離保稅港區(qū)不遠的地方合租了小公寓,和我在同一個小區(qū)。
他還是那樣,一復一日地給我買宵夜。
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楊澤林約我去了東城區(qū)的一家料理店。
那是一家高級餐廳,沒有散座,店里所有的空間都被分割成為大小不同的包廂。
裝修是日式風格,白色的榻榻米,淡黃色的矮腳長桌,四個屋角掛著紅色的橢圓燈籠,淡黃色的竹編吊燈和煦溫暖地射在桌面上,一盆嬌艷欲滴的粉紅裝飾櫻花擺在長桌的左側,包廂正中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紅白鯉魚圖,穿著和服的女人進來一對一的服務。
入座后,他點了我最愛吃的三文魚腩刺身還有麻辣蛤蜊、芝士霸王蝦、豚骨烏冬面。擺了滿滿一桌,看得我口水直流,我簡直懷疑這世界上就沒有什么是我不愛吃的。
看著琳瑯滿目的美食,我噎了噎口水。
他看我垂涎三尺的模樣,除去套在細長筷子下半截的白色紙?zhí)?。把筷子遞到面前,示意我趕緊享受這頓饕餮大餐。
我狼吞虎咽,吃相如狼似虎。他看著我,自己并不吃,就像老爸帶小孩去肯德基一樣,只要孩子吃得盡興,老爸自然也飽了的感覺。
他從外套的內包里摸出一個藍色小方盒放在桌上,朝我慢慢移過來,示意我自己打開看。
我一眼就看見了小方盒中間那排銀白色的Tiffany&Co.小字。
二十歲生日那年,我爸問我要什么禮物,我“審視奪度”狠狠地敲詐了他一筆,讓他給我買了一條Tiffany&Co.的皇冠吊墜。
我右手夾起一塊魚腩,左手打開精致的藍色盒子。
一只經典的六爪兩克拉鉆戒擺在盒子里面,在暖黃的燈光下被映襯得更加閃閃發(fā)亮。
我爸之所以每個月給我那么多生活費,至今都還記得在讀大學前,他給我說的那些話。
他說去當通訊兵的時候才不到二十歲,那時候家里很窮,他眼巴巴地看戰(zhàn)友津津有味地吃著家里寄來的牛肉干,口水直流,還要裝作一點不想吃的樣子。
在他當兵的第一年,二姑買了一輛中巴車在部隊旁邊拉客,那時交通工具少,她掙了不少錢。我爸每個月都會去找她,二姑每次給我爸五塊錢,叮囑他吃好點。
“夢兒啊,爸爸嘗夠了沒錢的滋味,那種想吃不得入口、想要不得入囊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我不想你也有那種感覺,你喜歡什么就去買什么,但也別亂花,和同學出去吃飯你就大方點。如果是和男同學吃飯,你就主動去買單,別讓人家請你吃頓飯就把你帶走了?!?p> 所以,我從來就不是一塊面包就能被拐走的小女生,如果是一大塊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的。
畢竟,我是吃貨。
但是,在我面前擺著的這只戒指是什么意思?他是借著送生日禮物的名義在向我傳達愛意。
昂貴的禮物我不會收,不是我買不起所以怕以后還不起。因為我不愛他,我便沒有收下它的理由。如果我貪心接受了,就表示默認可以和他交往的意思。
再說,戒指這種寓意那么深刻的玩意兒,是求婚用的好嗎?我和你連手都沒有拉過,你突然來個戒指,是想跨越整個戀愛過程,直接和我結婚嗎?
更何況,這禮物的價格以楊澤林的工資,他根本就負擔不起,肯定是花他媽的錢,那我更不會收。
桌旁穿著和服的服務員跪在榻榻米上,淺淺低著頭,這是對尊貴客人的敬意。
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她在悄悄看我,也在悄悄看我手邊的那只鉆戒,像是做好準備要見證一場浪漫愛情故事的開始一樣。
看著這只接近一萬八的六爪鉆戒,氣不打一處來。我知道他的心思,也明白他想把最好的給我,但我覺得他實在沒必要用昂貴的物質來表達愛意。
如果我愛你,哪怕是喂給我一口彩虹屁,我都會覺得你送了我一瓶香水。
可是,這個人什么時候才會出現(xiàn)呢?
在我吃完一塊蘸滿芥末的三文魚腩后,被辣得狂咳不止,臉漲得通紅,兩行眼淚被熏了出來,順勢掛在下頜。
楊澤林以為我感動得痛哭流涕,只是不好意思表達出來,以芥末為借口來掩飾自己的觸動。
而我沒有,我把盒子蓋上,緩緩地移了過去。
他訝然,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眼神露出一絲失望,神情有點低落。
他沒有放棄,又打開盒子,把戒指轉向我。
“生日快樂!”
他還是瞇起眼睛笑,魚尾紋被拉到太陽穴。
我關上盒子,對他說:“謝謝,心思領了,但戒指我不要!”
他又打開盒子朝向我,目光如炬。
我繼續(xù)關上盒子,移了過去。
他再一次打開盒子朝向我,眼神殷切。
我們就這樣來來回回地僵持了好幾個“回合”,他有點生氣,執(zhí)拗地對我說:“今年你不收,我就明年生日的時候送給你。明年你還是不肯收,那我就后年生日的時候再送給你,直到你收下為止?!?p> 他也許以為在我生日這天,帶我來高級日料店吃貴得要死的海鮮,然后把昂貴的戒指擺在我面前,這樣極盡浪漫,我就會被感動。
可是我沒有,那一刻,我跟他一樣執(zhí)拗。
不對,是犟。
???
3.
?
?“當時我覺得他應該搞清楚,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哈哈哈,對吧?連交換也不行!”我差點跟著《愛情買賣》的旋律把這首歌唱出來。
?說到這里,我夾起一塊肉片放進嘴,不打算繼續(xù)說下去。
“然后呢?你們到底是怎樣在一起的?”江嬌在對面聽我說得出神入化,一副“還有沒有下集”超級八卦的好奇表情。
我鄙視她:“八婆!”
“你很賤嘢,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你故意吊我胃口,比劇透狗還要賤!”她用筷子戳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趕快。
?我很狡猾地要和她交換感情經歷,剛才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并不打算把她和溫杰的事情給我“交代”清楚,我只能出此下策啰。
?天生麗質難自棄不說,智商還頂呱呱。我都想愛上我自己,哪里好意思,哈哈哈。
她遲疑了一下說,她媽跌倒那天,是溫杰在回外婆家的路上發(fā)現(xiàn)的。他召集了距離最近的幾戶人家,把她媽抬到停在村口的車上,送去了縣里的醫(yī)院。
后來他才跟江嬌提起,那晚在小道上遇見她,其實才從她家出來。手里的榔頭是從車里拿出來釘釘子用的,口罩是因為感冒了,怕傳染給別人戴上去的。
那晚溫杰的造型把江嬌嚇得夠嗆,以為遇上劫匪了,卻也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家里人看他拖著江嬌的箱子回來,以為是到車站接她的。
畢竟,兩家人算得上世交,孩子玩得熟絡也是件正常的事,兩人又是同學,家里人并沒有向江嬌提起溫杰半路“救死扶傷”的事情。
江嬌回學校后,她爸給溫杰外婆家提去一只老母雞和二十個雞蛋作為感謝。
她考上護士后,去了專醫(yī)院的康復科實習,一年后轉正。溫杰幫她在市里找到一間出租屋,經常去醫(yī)院接她下班。
一來二去,兩人就在一起了。
溫杰跟著她媽賣凈水器,那輛輝昂和他爸共用。他爸就在家里閑著,沒事時候就和朋友去喝茶,幾乎不會過問生意上的事。所以,他媽打點操持家里的大小事情,難免有些強勢。
他賺的錢全部上交給他媽,身上就留點零用錢。除了用錢幾乎每次都是AA制以外,其他方面對她都挺好。
網上不是有句話說,你要看男人愛不愛你,就得看他愿不愿意在你身上花錢和花時間嗎?
聽江嬌這樣說,我覺得溫杰有點“媽寶男”。
一個大男人身上沒有準備應急用的錢,難道不會沒有安全感嗎?他好像挺樂天知命的樣子,心甘情愿把錢放在他媽那邊,難道是在為婚前財產未雨綢繆嗎?
談了兩年多也不是沒有吵過架,鬧過分手。每次鬧別扭,溫杰就會給她奪命連環(huán)call,江嬌覺得厭煩會賭氣把他拉黑,便再沒有多余的動作。溫杰放不下也舍不得,會拿別人電話打給她。要是不接,他就會跑去醫(yī)院找她,軟下來向她道歉,軟磨硬泡左哄右騙又把江嬌拉回自己身邊。
若不是兩情相悅,心甘情愿,要是真的深感厭煩,怎么會一次又一次地回去他身邊?
反正我是沒法理解他們那種情深深雨蒙蒙,纏纏綿綿到天涯的感情,能讓我這樣擰巴的男人估計還沒有出生吧!
江嬌的姐姐去年生了個大胖小子,姐夫家的奶粉生意越做越紅火,賺了不少錢,姐姐的生活也過得挺不錯。
但是姐夫好像不太老實,愛在外面沾花惹草。她姐懷孕后就辭去了在超市的工作,跟著姐夫一起打點家族企業(yè),有了孩子后做起了全職媽媽。姐夫每個月會給她不少生活費,姐姐自己留一半,寄回家一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忍著沒計較。
江嬌和她姐仿佛都有“吸渣”體質,一個有愛無錢,一個有錢無愛。
就好像一個是“地中海”,一個是“一撮毛”,要拼接在一起才能完整一樣。
“就這樣啰!”
她說完夾起一塊魚頭放進我碗里,說我眼睛大肚子小,點的菜太多。待會要是吃不完的話,她會把魚頭塞進我的眼睛鼻子里,大不了再帶我去專醫(yī)院擦點酒精。
我去,最毒婦人心啊!
該我說了,想起我答應楊澤林那天,我有點想笑。
“嬌姐,你知道嗎。我和他在一起,居然是為了一只狗!”
把Tiffany&Co.盒子推到楊澤林那邊后,他有點生氣,迅速被微笑掩蓋,依然一副“你今天就得收下來”的意思和我僵持著,在旁邊的服務員有點尷尬,把頭埋得更低,她怎會想到一場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還沒有開始就變成了“撕逼大戰(zhàn)”。
他越是要我收下,我就越是覺得反感。
終于,我忍無可忍,“嗖”地一下蹭起身來,毫不客氣地朝他說了一句:“神經病!”然后把木質的推拉門推開,走掉了,留下他一個人怔坐在原地。
盤腿太久,腳都已經麻了。我強忍著酸痛感“連滾帶爬”地出了門,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還是沒忍住,扶著門稍稍停頓了一會,才瀟灑地轉頭走掉。
出店的時候,還不忘把單買了。
那是真的貴,吃掉我接近三千塊,那是一個月的實習工資??!吐血!
就權當我為自己慶祝一番吧,自己都舍不得對自己好,也沒有人舍得對我好。我應該先學會愛自己,再試著去愛別人。
生日過后的一個星期,楊澤林再沒有來找過我。我心里有點小小的內疚,但是,只有那么一點點。
哪怕,就算是普通朋友,我那天過激的反應肯定刺傷到他了。
深冬就快逼近,我以為自己有強健的國防身體。周六中午,洗完頭后,散著還在滴水濕漉漉的頭發(fā),優(yōu)哉游哉地坐在電腦前看《陳翔六點半》,在室友的白眼下笑到忘我。
卻不知道病毒就像一群狡猾的老鼠,在我笑到幾乎癲狂的情況下,悄悄從我鼻腔溜進,迅速占領了整個身體。
很快,我重感冒了。
鼻涕流個不停,達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抽完一包面巾紙的速度,室友留在角落里的紙巾也被我無情地“征用”。
那天余下的時間,我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唉聲嘆氣。一頓也不能落下的我,竟然失去了想吃晚飯的欲望。
八點,室友建議我去沖個熱水澡,要比平時的溫度燙上好幾倍那種。
我乖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浴室,再出來的時候,背上已經被燙得通紅。喝下室友在我沖澡時候煮的“母親牌”姜湯,堵塞的鼻腔好像可以勉強呼吸了。
第二天,溫度似乎比前幾天低了許多。
在開著暖氣的房間里,我站在窗邊看見灰白的天空開始灑下幾顆如同豌豆般大的雨滴,深灰有些厚黑的小葉榕在樓下的綠化道里佇立,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
雨勢來得突然,人們趕緊抱頭朝單元樓里鉆,雨越下越大,樓下的人都像樹上驚恐地麻雀,朝四處散開。
這般景色,我竟覺得有些凄涼,心里頓時空落落的。
我想,我可能是想家了。
我想吃爸爸做的小煎雞,還有辣子兔。
接近十二點半,好不容易等來了外賣,我開始大口地吃起來,我要把昨晚落下的那頓晚飯一并補上。
收拾好連一顆飯粒都沒剩下的外賣飯盒,我又走到窗邊,發(fā)現(xiàn)雨已經停了。
寒冷的風仍然肆意地從四面八方刮來,地面已經淋得全濕,在風中“凌亂”的小葉榕,依舊還在沙沙作響,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
看來,即使有國防身體,重感冒也不是那么輕易說走就走的。
楊澤林在此時打來電話,說他去小區(qū)外面的華聯(lián)超市逛了一圈,給我?guī)Я它c零食回來。
我來到鏡子面前,看著亂得像雞窩一樣的頭發(fā),還有兩個比眼睛更大的黑眼圈,再低頭看看套在身上那件墨綠色的恐龍睡衣套裝。
簡直就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婦女。
我不允許自己以這樣糟糕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我的鐵桿粉絲面前,那就是說,如果我要下樓的話,就要重新?lián)Q上一套衣服,甚至還要拍上BB霜,束上馬尾,讓自己看起來神采奕奕。
又不是約會,還是算了吧。
我推辭說剛剛吃完飯,讓他留著自己吃。
那天晚上開始,他好像就和我杠上了,在電話里面倔強地說一定要給我。
在BJ這么寒冷的天氣里,能把自己裹成一個“恐怖分子”,只露出一雙眼睛出門,那一定是真愛了。
不好意思再拒絕,我讓他把零食放在門衛(wèi)那兒。我想晚飯過后,拉上室友出去散會步,順便就把零食拿了。
他似乎不想妥協(xié),非要我下樓去拿。
我知道他只是想看看我,把零食給我后就會回公寓。但是,我這種人就是犟,就是只會用一根筋來看待和思考問題。
你越要我干嘛,我就越不想干嘛,你讓我往東,我就一定會往西,你憑什么要求我按照你的想法來?
面對電話里的“杠精”,我絕對不會順從他意,我生氣地對他說:“我是不會下樓的,零食你自己拿去吃吧!”說完我就迅速掛掉電話,關機以求安寧。
和室友閑聊了一會,我又上床睡覺。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差不多晚飯時間,肚子開始“咕咕”地響起來。
別人感冒了似乎都不大有胃口,為什么我感冒了卻對食物有濃烈的欲望,也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吃貨吧!
打開冰箱,很干凈的一片空間似乎在嘲笑我自從搬進來后從來就沒有下過廚,只有一個皺皮干癟的西紅柿在朝我大喊,“選我吧!選我吧!”
無奈,我只能換好衣服準備去樓下的小餐館打包兩盒雞柳炒飯,拎上來和室友平分。
電梯在一樓停下,我聽到單元樓大廳里有幾個老大爺在討論象棋的聲音,看來是中午那場雨把他們從小區(qū)外攆進來了。
走出電梯樓道,來到大廳,我竟然看到一個一米八的年輕小伙子在圍觀大爺下象棋!
男生身著一件黑色骷髏頭衛(wèi)衣,外面套著白色短款羽絨服,Nike的黑色休閑褲配著NB草綠色的運動鞋。
看著這樣朝氣蓬勃的樣貌,即使在冬夜,心里也能升起一縷柔光。他和坐在四方木桌旁,佝僂著的大爺比較,像是一幅活生生的生命循環(huán)圖。
楊澤林那個傻大個,環(huán)背著手。拎著一大包進口零食在后背搖晃,站在大爺旁邊,看得不太入神。
他東張西望,似乎在守株待兔。
看見我站在電梯樓道口,他清澈的眸子瞬間明亮起來。三步并成一步飛快朝我走過來,可能個頭太高,過來的時候差點撞在門弦上。
“我給你打完電話就來等你了。你一直不下來,電話也關機,我就站在這里一直等。看了一下午的象棋,我都快學會了!”他悻悻地說。
?大口袋朝我遞了過來。
?就像有一滴墨汁滴在了清澈的水里,墨汁迅速就渲染開來。
?灰白的天上早已沒有藻紅色的余暉,一群大雁緩緩飛過天際,在快消失不見的地方又成群回頭,飛了回來。
?天色全暗,小區(qū)亮起盞盞柔黃色的路燈。
?我的心突然往上跳動了一下,又火速回到原來的位置。血液瞬間變得暖和起來,全身的溫度仿佛驟升了好幾度,又慢慢恢復了正常的體溫。
?肯定是重感冒的病毒在我身體里鬼鬼作祟!
?我沉默不語,接下遞過來的零食,面無表情。
?楊澤林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好像要開口和我說話的感覺。遲疑了幾秒,被微笑帶過。
“那我走啰?”
?不知道這是一句疑問句還是一句陳述句,我不懂他是在告訴我,他要回家了,還是在問我是否有留下他的意思。
?說完,有點慢動作的轉過身去。
?有個大爺看他要走了,像是和他認識許久一樣,向他招呼道:“小伙子,不看啦?”
?楊澤林笑著回答:“走啰,下個周末再來向你們學習?!?p> 推開單元樓的大門,朝外面走去。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好像恍然看懂了依依不舍和倔強頑固這兩個詞語。
就在門快關上那一秒,我突然開口。
“等等?!?p> ?
??????????????????? 4.
?
?他興奮地轉過頭,好像就在等我的“一聲令下”,就會立刻飛奔而回。
?我邀請他:“一起吃飯吧,但是你得等我給室友打個包再去?!?p> ?他連連點頭說好,前一瞬失落悵惘的表情被興奮愉悅的歡喜全部覆蓋。
?來到小區(qū)外面的飯店,我點了一盤香菇炒肉,一份耗油生菜。
他讓我再來一些,說待會他去買單。
?我真的很討厭他自作主張的樣子,區(qū)區(qū)一頓飯難道我請不起嗎!
?轉念而想,這不過是表達的另一種方式罷了。
?我的心再次變得柔軟。
?飯間,他開口向我道歉,說生日那天不應該如此固執(zhí),和我僵持不下。他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思,還一再解釋說用自己“小金庫”買的禮物。
?這些都不重要了,此時,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意。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不管在哪個年齡段遇上心儀的那個他/她,除去虛渺的感情,無疑都想把最珍貴的東西贈與給對方。
無非就是想在遙遠的以后,也許自己已經成為了對方的回憶,他/她也會拿著這份不忍舍棄的珍藏,來憑吊逝去或者說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的這一份感情吧。
眼睛泛起一圈漣漪,我不知道這是感動還是感情。至少在這一瞬,面對這個追著我跑了接近五年的傻大個,心里有了觸動。
吃完飯,大概八點,他小心翼翼地說要送我回家。
“你還是要去散步嗎?”
這是他的生活習慣,晚飯后必須“百步走”。
?楊澤林回答說,是的。
“那我們一起吧!”
?他呆滯不動,有點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隨后欣喜若狂地點頭不止。卻馬上又收斂起來,仿佛不敢再惹惱了面前這個挑剔的“母夜叉”。
?緩慢走了接近半個小時,我們來到一幢平四樓的居民住宅。那里年久失修,加上地方偏僻,住戶少得可憐,也沒有物管和保安。
我們一路暢通,直接來到樓頂。站在斑駁的水泥地面上,仰望四周鋼筋林立的大廈,燦若星辰的夜景,我們腳下的這棟即將拆遷的樓房顯得格格不入。
我仿佛也感覺,我就似這幢搖搖欲墜的樓宇。無論多么努力多么忙碌,都如此渺小,內心一點沒有安定的感覺,始終融不進這越來越大的都市。
我們都沒有說話,沉默良久。楊澤林像大三那晚我們在天壇看煙花晚會一樣,試圖伸手摟我的肩。
不過,這次我沒有拒絕。
?修長的五指渾厚有力,緊緊抓住我的肩頭。仿佛漆黑遼闊的海洋里,漂浮在寒冰上的我,突然看到了一艘救生船似的。
熱血再一次涌上來。
又是一陣凜冽干燥的大風刮來,我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楊澤林收回手,脫下他的白色羽絨服給我披上來。
?這一刻我發(fā)覺,其實我內心深處也不是很抗拒他。至少他有一點是讓我欣賞的,盡管他犟得像一頭牛,但是,不管再氣惱或者憤怒,都舍不得用頭頂?shù)慕莵韨ξ摇?p> 他不是那種“我得不到你就要毀掉你”的變態(tài)男人,我想,就算我和他不會發(fā)展成為戀人,即使有一天我的真愛降臨,他也會笑著流淚祝福的。他沒有勉強別人的急躁性格,更不喜歡得到不是真心的感情。
?我傻乎乎地明知故問我一直回避的話題:“喂,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轉過頭,高樓鼎立熠熠生輝的燈光匯聚在瞳孔里,變成兩個重疊相交的明亮圓圈?!澳悴灰嬖V我,那么多年了你都沒有感覺到。”接著瞪大眼睛驚恐地問我:“難道你認為我把你當哥們兒了?”
?我被他逗笑,方才有點矯情的憂傷一沖而散,說:“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就是想確定一下。”
?然后呢?就這樣在一起了嗎?
?絕對不可能,我不是會因為眼屎那么一小坨感動就把自己送出去的傻姑娘。
至少,我得作一下。害羞。
?我靠近看著他的眼睛,瞳孔左右晃動,像是在確認什么。舉起手看表,已經九點,周圍寧靜寂寥,甚至連一只流浪狗都沒有。
我說:“那我們玩一個游戲吧!”
?“現(xiàn)在我大喊一聲‘有人嗎’,如果有人回答的話,我就和你在一起,從今以后!如果沒有人答應的話,那說明緣分未到,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其實我早已經把你當作我的哥哥了?!?p> ???這是在給他機會,也是在給我自己一個交代,因為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在一起。
這五年來,雖然我每次看到他都故意拉著臉,但我已經習慣了他每晚的宵夜和無休止的關心問候,更為重要的是,他漸漸給了我就算我再過分,他也不會轉身離開,說走就走的那種安全感。
我也懶得做決定,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就交給老天爺吧。
我總不可能狂奔回寢室拿兩張紙,在一張紙上面寫“一起”,另外一張紙上面寫“不在一起”,然后再瞇著眼挑一張出來吧?幼稚!
?“喂————”
還沒有等他反應,我就把雙手捧在嘴邊,大聲朝著空曠的對面喊起來。
???回音久久蕩在沒有路燈空無盡頭的胡同里,幾只不知名的小鳥被我的“獅子吼”嚇得撲著翅膀四處逃竄,脆弱的樹葉飄零幾張,緩緩打著旋落向地面。
楊澤林屏息緊氣,很緊張地盯著前方,目不轉睛。他這個樣子,估計比我當時查高考成績都還要緊張一百倍。
大概過了三十秒,我聳了一下肩“噗嗤”笑起來。我被自己的無厘頭惹笑,他反倒是一副無奈無語無喜生無可戀的可憐表情。
就像我們經過三年煎熬,我終于如愿以償,考上了理想的大學。他卻名落孫山,勉強擠進了??菩辛?。
哈哈哈,笑死人了。
我怎么可以這么賤,可我怎么也悲傷不起來?。?p> 反正他從來沒有贏過我,這次肯定也不會贏,哎,命??!
我又把懸著的手舉到嘴邊,竭盡全力大聲地喊:“有人嗎————”
寒風倒灌進鼻腔,瞬間流進食道。我被一陣冷風嗆得咳嗽不已,我故意放肆地大聲扯著喉嚨。
???這次再沒有鳥飛走,連樹葉也巋然不動。聲音從四處散開,又在建筑物的墻壁上反彈回來,寥寥幽蕩在前方那條深不見底的巷子里。
???依然沒有人回答。
???楊澤林垂下頭,眼神灰暗,雙手攥緊了拳頭,像個徹底戰(zhàn)敗的公雞。看吧,看吧,緣分未到吧,老天爺也不幫你,你還是認命吧!
???當然,我只是想想,還沒有說出口,我還不至于幸災樂禍到如此地步。?
???其實,在此刻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像是豐滿的果實被挖去了那塊最甜的核心部分一樣,總覺得心里缺少點什么。
我現(xiàn)在這樣貪玩地捉弄著楊澤林,絲毫不顧忌他的感受,全憑自己的一時興起來決定一場感情的去或留。
看得見就在眼前,有感覺面對彼此,你卻留不住他/她,這是一種極刑。
我又怎么會知道,許多年后那個他,也一樣地讓我有握不住抓不牢的失落感覺。
天道輪回,蒼天放過誰?吳夢你就繼續(xù)隨便作吧!
楊澤林沒有抬頭,非常失望地看著他的鞋子。
三十秒過去了,五十秒過去了。秒針沒有因為任何遺憾惆悵,亦或是驚喜興奮而停止轉動。
看著情緒低落的楊澤林,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玩過頭了。我不知道應該怎么收拾這個親手搞砸的局面。
就在我喊出“有人嗎——”,大概過了一分鐘后,胡同的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回答。
“有人!”
?仿佛懸吊在懸崖邊上的身子,就在快要墜落的那一瞬,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粗壯樹枝憑腰攔住,絕望的心境突然又生出了重生的希望。
?楊澤林立刻仰起頭,眼神灼熱地四處搜看。
?胡同遲遲沒有身影走出,我和他面面相覷。
我們對視一眼,轉頭看向似黑洞的胡同,又等了一會。依然眼下四處無人,甚至說話聲音大一些都會有回音飄蕩。
人到底去了哪兒?究竟有沒有人?
這種在邊界的城中村總會被人忽略,是魂魄最愛的聚集地。
?想起《午夜兇鈴》的貞子披頭散發(fā)從電視里面爬出來,又想起《鬼影》里面Jane的魂魄一直騎在Thun的肩膀上,即使劇終Thun不堪其擾精神混亂跳樓以求解脫,最后在醫(yī)院Jane還是坐在Thun肩上的那一幕。
我瞬間感覺一股細風緩緩地從后背爬向脊梁,再從后頸的空隙處溜出,漸漸擴散在臉頰周圍,讓我不寒而栗。
?我去,我不會那么倒霉吧?感冒還痊愈就溜出來吃飯散步,結果遇上鬼了?
?這個鬼真會挑時間,非要來碰上我!
?胡同依然沒有人出來,我越想越害怕,后背冒出一陣冷汗,心狂跳不止,手臂上瞬間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我感覺忽冷忽熱,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我抬頭看了看楊澤林,他好像也開始慌了。但他仿佛感覺到了我的驚懼,就在想被嚇得屁滾尿流,轉身沖下樓的時候,他又伸出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肩。
?說到這里,江嬌手上的筷子放在嘴邊一動不動,她像是在聽一部恐怖小說一樣,聚精會神地看著我。
“哇!”
我舉起雙手,爪著五指故意嚇她。
?她被我嚇得愣住了,眼珠一動不動。過了幾秒才搖了搖頭,使勁眨了一下眼睛,從我口中恐怖的氣氛中抽離出來。
?我接著說。
約摸兩分鐘的時間,仿佛過了兩個小時,胡同里的身影終于漸漸拉近。
在巷口的位置,出現(xiàn)一個神秘的老男人。
?他穿著黑衣服黑褲子還有黑鞋子,帶著黑色口罩和黑色鴨舌帽。
在巷口的地方,他抬頭看對面一高一矮的我們,朝我們大聲喊:“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只很丑的哈士奇?我的狗剛剛丟了!”
?我看你才像個哈士奇!一只巨丑的哈士奇!
?我瞬間癱軟下來,斜靠在楊澤林身上。這樣的我們,像極了一對親密的戀人。
?老男人又著急地左瞧右望,聲嘶力竭地喊:“二狗子‘地虎’你在哪里?快點出來啊,爸爸很想你啊!”說完又扯著喉嚨向我們再次確定:“二狗子?你們真的沒有看見嗎?”
?地虎?我還小雞燉蘑菇呢!
?二狗子?我看你才像一只吐著舌頭的傻大狗!
?楊澤林馬上亢奮地回答他:“沒有!我們馬上下來幫你找!”
我去,我身邊還有一只哈士奇?!
?來到平地,我真想一腳踹向眼前這個“故弄玄虛”的老男人,剛才被嚇得魂飛魄散,估計回去不喝下三碗姜湯是還不了魂得!
?楊澤林似乎完全忘了剛才驚恐彌漫的感覺,秒變話嘮,對老男人很是熱情地嘮起嗑來。
“你要不往東邊瞧瞧?”
“干脆我們去人多的地方看看吧,狗和人一樣,都愛湊熱鬧!”
“你還是回家等吧,說不定狗子自己玩累了就會回來。我小時候也這樣,在外面玩得口干舌燥就會乖乖回家了?!?p> ?我無語,額頭上冒出三根黑線。剛才的想法錯了,我應該再給你補上一腳!
?
5.
?
?強行拉走對走失狗子戀戀不舍的楊澤林,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欣喜若狂,幾乎是一蹦一跳。
剛才那個老男人的回答,意味著這個游戲是他贏了。這樣,沒心沒肺咧著嘴傻笑不止的人換成了他,我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原來,想要感同身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感受過對方的境遇就不能勉強別人要和你有同樣的心境。
怪不得剛才我在進小區(qū)的時候朝大家點頭微笑,江嬌會認為我又犯神經大條的病了。
她無法感受我時隔三年才回來鄴荊市的喜悅,我也沒法感受她待在鄴荊市勞累打拼的煩悶。
楊澤林興奮地拉起我的手,我本能地縮回去一小截,但小指還是勾在了他的小指上。我們就像在外面結伴同玩的小伙伴一樣,到點就手拉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接受我的!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吧?要不然生日那天你賭氣就走,在門口的時候怎么會又停了下來?”
明明就是盤腳太久,腳麻了好嗎?
但我沒有說出來,只是和他勾著手,笑意蕩漾地看著前方的幽靜的小路。
看我“默認”,他更加喜悅,將就著我的步伐,夾著屁股,邁著小步,慢慢往小區(qū)方向走回。
“你的形容好搞笑,什么叫夾著屁股?”筷尖被咬在齒間,江嬌饒有興趣地問我。
被她打斷,我有點不爽,白了一眼,“就是走路很像日本小女人的樣子!”
因為那個莫名其妙鉆出來的老男人,又是突如其來的一句回答:“有人”,給了楊澤林在這場游戲里面一個神助攻。
不久后,寒冬正式來臨。在陽光沒有照耀到的空地,會感覺異常的冷。來自南方的我,還是沒有習慣把自己裹成一只臃腫的粽子。
大學時候,秋末我就開始盼著冬天的大雪,這樣能和江嬌打雪仗,雖然最后免不了干一架,那也是愉悅的。
而畢業(yè)后,只身一人在遼闊繁華的國家心臟位置,卻原來越害怕冬季。
我害怕看見光禿的樹木和凌冽傍晚華燈初上的盛世美景。萬家燈火輝煌,我竟越發(fā)覺得自己像一滴水銀,融不進這一池繁花似錦的水藻里。
想家的念頭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濃烈。
楊澤林在租期未滿的情況下,退掉了和同事合租的公寓。還答應室友,后半年的租金他仍然會承擔下來。
他在離保稅區(qū)更近的小區(qū),租下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說要和我同住。
對,就是同住,并不是同居。我住有衛(wèi)生間的主臥,他睡次臥。
?我說要付租金給他,被斷然拒絕。
“你不也和男人住過嗎?你剛剛在我家神叨叨地大驚小怪干嘛?”江嬌放下筷子,想要扳回一局。
“哎喲,我這種‘同居’,和你這種同居是不一樣的!”我嫌棄地朝她扁了一下嘴。
?楊澤林看是高高大大的,其實心思細膩的很。和我這種手殘黨相比,他做事的手法更加精巧。
每天的早餐都是他煮好放在客廳的白色烤瓷噴花桌上,飯菜也是他做的,他像大多數(shù)廣東人一樣,很會燉湯。為了將就我的胃口,后來還開始學習做辣到起飛的油膩菜。
被辣到噴火也會自賣自夸說,“好吃呢,很下飯哦,我還要再去盛一碗!”
“那你負責做什么?在別人家白吃白喝?”江嬌像老母親看智障流著長口水的孩子一樣,一臉嫌棄地盯著我。
?三年未見,江嬌字字珠璣,每次都戳我痛處,真是可惡!
我得意洋洋地說:“我是他的精神領袖啊,他有一次在吃飯的時候告訴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一直感覺很迷惘。直到和我住在一起,他才明白他想要的不過就是這種普通平淡的居家生活。”
他高興可我不樂意,我媽說我好高騖遠,我曾經否認過,也義正言辭地狡辯過。現(xiàn)在我算是承認了,我的心里住了一個不安分的小孩,她總是在我淡如白水的生活中不時跳出來搗亂,慫恿我惡作劇,調皮搗蛋,打破陳規(guī)去追求五花八門的刺激時刻。
這就是我不同于其他女生的人格,像男人一樣,一言不合就開撕,噼里啪啦過后,又好像沒有發(fā)生過。
遇到難題的時候,也會裝作毫不在意。其實私下做了不少功課,逞強地要去挑戰(zhàn)很多不太適合自己的高坎。
老師同學和現(xiàn)在的同事口中那個既乖巧又有個性,反應快還會察言觀色的我。在自己腦中的自我評定,不過就是小聰明罷了。
但是,只要不在家里,我就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盡情放飛自我。
所以,身邊的好友少得可憐,能夠這樣容忍我的人,除了父母,就只有江嬌和楊澤林了。
真是為難他們了,汗顏。
父親一直很訓練磨礪我桀驁不馴和喜形于色的性格,顯然,我是他這輩子最失敗的“試驗品”,我有一種隨風而飄蕩的思想追求,不愿意墨守成規(guī),厭惡陳條舊款。
沒心機的大大咧咧,有時不經大腦就出口的話,會無意傷害對方,在被人眼里也是一種缺心眼。
很多次,在話已經講出來,大腦還沒有過濾的情況下,追悔莫及。
但真正又遇上問題的時候,我又缺心眼的把話脫口而出,哎,其實我智商高這回事,是騙你們的。慚愧。
比如這一刻,我還在挑著一邊的眉毛大篇幅的渲染楊澤林像家庭主婦一樣,為我做著只要能為我做的,甚至不需要我開口,他就會盡心盡力去完成的事情的時候,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江嬌的眼神已經黯淡下來。
我口若懸河地叨著瑣碎生活,正低頭看著那盤剁椒魚頭,正在糾結要不要吃一條朝天椒。江嬌剛才好奇灼熱的目光已經被低落喪氣的情緒代替,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恢復了往常的淡定和面無表情的平靜,如果要觀察她的情緒變化,只能從眼神來判斷。
就像繁華熱鬧的城市,人潮涌動的十字路口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車水馬龍的立交橋還有大屏幕的廣告屏幕都一下子不動了,只剩眼前這位在緩緩移動的女生。
我想笑她一如既往地像個小老太太,總是少年老成的樣子,沒想到她把手從桌下拿上來,托著下巴,癟著嘴,先開了口。
“你挺幸福的,楊澤林追你跑了那么多年,你們在一起后又對你這么好。吳夢,我真的很羨慕你。你身邊的人總是圍著你轉,你的父母,還有你的朋友。溫杰就不這樣,他從不做家務活,在家的時候就只會玩游戲。我做飯,我刷碗。我洗衣服,我晾襪子。連拖地的時候,他甚至連腳都不會抬一下。”
沒想到,簡單的一番嘮家常,她竟然被觸動到了,會發(fā)出如此感慨。這種感覺,就像一股不定時的電流,瞬間擊中了她身體最軟弱的位置,讓她猝不及防地躲也躲不掉。
回來的第一頓飯,她就讓我感覺到,她和原來不一樣了。讀書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些話。她習慣隱藏自己的哀愁,要強的她絕對不會給任何人提起她對某人赤裸裸的羨慕。
?我說:“這算什么???他不做家務才能襯得你很能干??!我要是有你這么聰巧,沒人會這樣對我的。他們都擔心我生活不能自理,同情心泛濫照顧我而已,其實心里才不愿意哩!”
?為什么我們總是感到不滿足或者痛苦呢?那是因為我們總愛把腳下的石頭舉到頭頂?shù)奈恢?,艱辛地支撐著它。?
?為什么我們總愛互相對比或者暗自比較呢?那是因為我們總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如別人。
其實,這就是一座圍城,你羨慕別人的生活,殊不知也已經踏進了另一個詭異的怪圈。
?為什么動物稱之為畜生呢?難道僅僅是它們只會埋著頭吃飯和看人嗎?為什么人能叫做高級物種呢?除去單純的區(qū)別于動物會使用工具以外,更為重要的是,會抬頭仰望遠空嗎?
?此時的我,并不明白。
?莫非平視前方這回事,就這么難做到嗎?
?一萬個問號從頭上冒出,我被江嬌突然的惆悵搞得有點莫名其妙。別說她羨慕我,我也挺羨慕她的。她不過是羨慕我家境好,可以弱智地撒嬌,不用為金錢而煩惱,在家也沒有做不完的家務活。
是的,我懶。而這些,她羨慕父母對我無微不至的關心,甚至是身體的健全和自食其力,還有家庭環(huán)境的優(yōu)渥。
而在我心中,就像一條條厚重的枷鎖,束縛著我。我討厭我爸拿我和別人作比較,也不愿聽到媽媽的絮絮叨叨。我知道,這些都為了我好,但是,我更喜歡他們把我當大人平等對待的感覺,哪怕是成年人也好!而不是任何事,都是他們做好決定后對我簡單的一個告知,不問我的想法讓我直接去執(zhí)行。
我羨慕她的思想自由和父母對她的“放任自流”,如果可以交換的話,我寧愿承包所有的家務!
想要對方已經得到而厭倦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自己永遠無法去實現(xiàn)的,便會滋生出一系列的負面糟糕情緒,這就是欲望的魔力。
?我覺得我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以前的我總愛把“沒有明天,今天最精彩”掛在嘴邊。我們都嫉妒自己沒法握住的虛無生活,總愛回憶過去和暢想計劃未來,卻都忽略了當下每一刻所擁有的東西,不管是感情還是物質,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以前已經回不去了,它變成了經歷。而未來不可及,即使再光明,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它多少帶點賭的成分在里面。
如今,才是我們真正所持有的現(xiàn)實。
可是,為什么我和她都不懂呢?
我的情緒也被拉了下來,我接著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楊澤林,只是在生日和‘遇鬼’那晚,我內心泛起了微波,我感動了。你說得對,其實做決定不需要很長的時間,被觸動到的那一刻,內心的決定自然而然就會被喚醒。”
“我記得當時說的是,當眼見到讓你心寒那一瞬,內心的決定自然而然就會被喚醒。”我的話讓她想起了決定去考護士資格證的時候,她賞了我一個白眼,不爽地反駁我。
?“無所謂啦,你說了算。你真的別羨慕我,我在BJ活得像狗一樣累。三年都不回家,過年還在加班,就僅僅是想讓老板賞識我,覺得我勤快肯干。我很想家,嘴上不說,怕一打開話匣子我媽就趁機又勸我回來。其實我和楊澤林在一起,就是兩個北漂搭伙過日子罷了。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驚喜,連驚嚇都沒有!他就像家人那樣照顧我,我并沒有覺得新鮮。我們都一樣,還沒有遇到自己的最愛?!?p> ?江嬌說我是個內心孤獨的小孩,她好像很了解我,但我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她。聽我說完,她慢慢抬起眼皮看著我,堅定地推翻了我剛才頭頭是道的理論。
?“不,我愛他。”
? My? God!太無趣了,一點沒有默契,再見!
?
6.
?
?吃飯完,我決定回家后補一大覺。
?睡到第二天,媽媽已經早早起床,準備好了早餐。是我最愛的雜醬面,還多了一碗醪糟湯圓。
?三個人圍坐在飯桌,媽媽吃的不多,對我噓寒問暖。
擺在花架里面的映山紅在冬季寂寞的只剩下一盆花苞,無精打采的樣子。應該是我沒在家的這幾年,愛花的爸爸一株株地種進去。和媽媽一起,看它們從花骨綻放成花朵,再由花朵凋謝成碎葉。
倒是花園里在假山下面的草魚悄悄鉆了出來,像是在歡迎我這個小主人。黃色小貓咪趴在陶瓷凳上舔著爪子,慵懶地享受陽光的沐浴。盆子里的大紅色臘梅開得正是艷麗,陽光肆意地灑在花園,順著爬山虎的頂端傾瀉而下。
我從位置上,目光穿過客廳看見花園里和煦的景色,心覺得特別踏實,像是小時候和爸爸在街上被人群沖散,我正著急萬分的時候,他突然走到跟前,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媽媽告訴我說,三天后會請來奶奶追悼會的客人吃飯,特別囑咐我穿深色的衣服,一再強調讓我穩(wěn)重一點。
我端起碗,仰頭喝完最后一口面湯,答應說好。
爸爸皺起眉頭說我不拘小節(jié),還是小孩子模樣。教育我吃飯時候不能發(fā)出聲音,這樣會被別人說沒有家教。然后開始回憶他小時候吃飯,嘴發(fā)出吧唧吧唧的響聲,被奶奶用筷子敲頭的往事。
這種老生常談的話題,他都已經說了百八十遍了。他總喜歡抓住我一個小缺點,不停地嘮叨我。
“那個時候,我才五歲。我在吃青菜時用嘴把它吮進去,覺得好玩得很。”
?還沒有說完,我就極不耐煩地接他的下一句,和他異口同聲地說:“奶奶就拿著筷子使勁敲我的頭,讓我吃飯的時候規(guī)矩點?!?p> ??“爸,這些話你在我很小時候就說給我聽,說了十幾二十年,我都會背了!”
?“那我從小就教你不要這樣,說了十幾二十年,那你為啥還要這樣?”
?自己挖的坑,就得自己跳進去,汗顏。
乖乖聽他說完不好嗎?非要嘴賤去搭話。
我狡辯:“我都記住了,我是想在家里就隨便點。在外面吃飯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發(fā)出過任何東西,我保證!”
?爸爸并不買賬,他拉著臉?!拔也恍?,在家都沒有把習慣養(yǎng)好,出去會是一個樣子!”
?見他并不給我臺階下,我有點氣惱,“你根本就是看不慣我!你挑我刺!”
“你就沒有哪個地方讓我看順眼過!”
?我開始大吼,用最強硬的語氣說最慫的說:“那我改不就行了嗎?”說完憤懣地扔下筷子,鉆進臥室一頭斜倒在綿軟的床上,用白色枕頭捂住腦袋。
?留下全程旁觀我們拌嘴樂呵的媽媽,和無語搖頭的爸爸坐在原地。
?等著,我一定會改變的!一定會變得讓你眼前一亮,變成你們喜歡的成熟穩(wěn)重,不喜形于色的沉著樣子。我要讓你們對我豎起大拇指,從心底表揚我!
?爸爸就是典型的嚴父,我能感受到他對我濃烈的愛,但這些愛帶著點毛刺,讓我倍感溫暖的時候,會突然竄出來提醒我應該按時成長。
?三天后的答謝飯設在鄴荊市最大的華嘉酒店,來了很多客人,好像比追悼會那天的人還要多。
?父母和姑姑忙著招呼自己的同事和朋友入座,中午十一點十五,我站在酒店大門無聊至極,只好點燃一支煙,仰頭長吐一口白霧。在呵氣成霜的冬天,吐出的白霧看起來更煙霧繚繞。
?我還在望著路邊的天線,筆直緊繃的拉在電桿上,有幾只麻雀在上面蹦蹦跳跳。我虛瞇著眼,享受著此時的陽光浴,又是一陣白霧醞釀而出。
“你還會抽煙喲。”
?我被嚇了一跳,并沒發(fā)現(xiàn)吳志樟已經站在我面前。煙霧反嗆進喉管,瞬間喘息不暇。我生氣地瞪著眼前這個“瘟神”,他又跑出來害我了!
?瞪著瞪著就變成了細細的打量。
?微黑的皮膚,笑時眼下的褶子根根泛起。黑灰色的長風衣配著合身的西褲,锃亮的皮鞋,Prada的手包,像個久經商海的成功人士,和在殯儀館看到他時不太一樣。
?雙頰直至耳邊的胡渣依舊零碎的長在兩側。
?我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朝他苦笑。好歹我也是今天的小主人,要有接人待物的風范在。
?他低頭朝我稍稍靠近,小聲地嘟噥著什么。我并沒有聽清楚,疑惑地看他。他又向我遞了一個眼色,示意我看向背后的樓梯。
?我不耐煩地皺著眉,感覺他的花樣比我還多。并沒有理他,輕聲整理了一下喉嚨,把煙放進嘴里,繼續(xù)騰云駕霧。
?爸爸從酒店的二樓下來,我背著大門并沒有看到。他朝吳志樟打招呼,示意他上樓去。
?聽到近在耳旁的聲音,我瞬間呆住了。我爸要是看到我抽煙的話,還是在這種公共場合抽煙,估計他會氣出腦梗。
眼瞧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我抬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徐志樟。
?爸爸走在最后一梯,差點被腳下翹起的紅毯絆倒。吳志樟趁著爸爸低頭那一瞬,把我手上的煙拿走,一口含在嘴里,朝爸爸小跑過去,伸手扶住了他。
?真的很感謝你大爺!
?我像在上課時看小說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的學生一樣,等他們轉身往樓上走。我馬上斜靠在門柱,喘著粗氣,暗自慶幸前一秒的“劫后余生”。
?再也沒有心情抬頭看什么天線,什么麻雀,享受什么陽光浴了。
“吳夢,你在這里等我嗎?”
江嬌在對面的馬路上朝我揮手,看樣子心情不錯,旁邊站著比她稍微高一點的瘦小男人。
來到面前,江嬌笑嘻嘻地向我介紹站在旁邊的男人,“溫杰,我的男朋友?!鞭D頭又對溫杰說:“這就是我經常給你提到的閨蜜,吳夢?!?p> 溫杰個頭不高,幾根長劉海搭在睫毛上。小眼睛,單眼皮,看向我的時候眼神有點邪魅,壞壞的感覺。碎胡渣在嘴的四周,像是故意留的。脖子上帶一根粗黃金項鏈,嘻哈的衛(wèi)衣衛(wèi)褲,還背著個胸包。
看起來有點像唱Rap的殺馬特。
“感謝你對江嬌的照顧。”他客氣地說。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照顧她,就像在照顧你一樣!”江嬌甩給他一個白眼,弄得溫杰有點尷尬。
?我在一邊傻笑,沒有搭話。
?江嬌問我為啥站在門口,我諂媚地回答:“等你們??!”
“少來,你不去幫忙?!彼]有買賬。
?能不能在第一次見面的朋友面前給我點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嗎?
??“她不幫倒忙就已經很不錯了!”
?爸爸把吳志樟領上去后,從二樓下來了。
?我很無語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眼前一個豬隊友就算了,還來一個神助攻。
?我有點不爽,感覺丟了面子。站在原地,拉著臉并沒有說話。
?江嬌又向爸爸介紹溫杰,他們客氣地招呼著。爸爸讓我把他們帶上二樓,我昂起頭,賭氣拒絕了。
“不用了,你們招呼其他客人吧,我們自己上去就行?!睖亟軤恐瓔删屯鶚巧献?。
?這下我心情更加郁悶,總感覺江嬌和以前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我和爸爸站在大廳門口,接下來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嚴厲教訓。
?“吳夢,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成熟那么一點點?。俊卑职值脑掃€沒有說完,我頓時感覺心里堵得慌,轉身逃走了。
?大步沖上二樓,吳志樟就坐在進門第二排桌旁,他笑嘻嘻地喊住我。放眼望去,江嬌和溫杰坐在墻角那桌,他們在聊天,并沒有看見我。
我憤懣地走進門,在吳志樟旁邊坐了下來。
桌上的菜已經擺好,我起身打開白酒的包裝,給徐志樟倒上,自己倒了一杯葡萄汁。
“剛才謝謝你??!”我向他道謝。
他好像早有防備:“不用感謝我大爺?!?p> “吳叔叔,你是干什么的?”
?“叫我吳哥就行了。我在省東茂集團負責工程詢價和驗收?!?p> “做工程的?!蔽胰粲兴嫉幕卮?,開口又問:“那你肯定是領導?”
“項目經理而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為什么認識我爸?他又不修房子?!?p> ?他說,初進建筑行業(yè)的師傅是我爸的戰(zhàn)友加特鐵的哥兒們,劉志剛,早就和爸混熟了。
“就是現(xiàn)在在修路的那個劉叔叔?”我不太確定的問。
?他兩手搭在大腿上,背挺得溜直,“嗯?!?p> “你看,你都叫他叔叔,我叫他師傅。所以你別叫我吳叔叔,要不然都把我們整成平輩了?!?p> ?我故意逗他:“好的,吳叔叔。”
?他轉過頭,眼里盛滿愛意,彎起食指刮我的鼻子,就像小時候爸爸逗我一樣,“叫你調皮!”
?心突然跳了一下,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看他微黑的手指,我鬼使神差地關心起他來:“你曬得那么黑,在工地挺累的吧??!?p> ?他說,公司派他去香格里拉負責福利院和糧倉的修建項目,一呆就是兩年,那邊紫外線特別強,皮膚才會比別人黑上好幾個色度。這次他回在臨城的總公司開會,待不了幾天就又要回香格里拉。
他像主人一樣向我發(fā)出邀請:“那里雖然紫外線強,但是風景美得很。全部自然景觀,普達措國家公園推薦你去?!闭f完,掏出手機熱情地說:“加個微信吧,有空你來找我,我?guī)ネ?。包吃包住,舒服得很!?p> 我問:“為啥我爸讓我叫你叔叔,你讓我叫你哥?你到底多少歲,反正我看的樣子挺老的?!闭{皮地向他吐了一下舌頭。
他并不生氣,“四十一歲,屬兔的。也不是很老,我叫你爸也叫叔叔?!?p> 好復雜的關系,我有點暈乎。算了,不管了,我按下確定鍵,通過了他發(fā)來的好友申請。
他看著手機,向我確定:“是這個拼音的名字吧?”
我向他甩過去一個鄙視的眼神:“大哥,Is? Meng那是英文!你給我念個拼音出來!”
我不削一顧地把他的電話號碼在備注欄里輸入成五個豎著耳朵的兔子。
?接近十二點,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圍滿圓桌。爸爸拿著話筒站上臺,開始向客人致謝。
?我坐在椅子上鄙視地說向吳志樟說:“哎,他就是喜歡走這種無聊的過場。”說完,端起手邊的葡萄汁喝了一大口。
?白色果汁和白酒的顏色接近,我并沒有發(fā)覺自己喝到了吳志樟的白酒。我被辣得面紅耳赤,劇烈咳嗽。
?爸爸在臺上瞪了我一眼,看來這次回來的表現(xiàn)確實很不讓他滿意。
?吳志樟把白酒端走,小聲讓服務員給我倒了一杯熱茶,調侃我說:“你別著急嘛,你喜歡喝酒的話,改天我請你?。 ?p> ?好??!這次感謝你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