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馬車早早就候在寺外,三姊妹一前一后上了馬車,將近傍晚時分回到府上。
蘇若蘅在府里統(tǒng)共不過待了十來日,不等宮中嬤嬤前來提醒,便自覺稟了老夫人,要于后日回宮。
老夫人與幾位夫人小姐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甚至還有的偷偷啜泣起來。
她面對此情此景感到疲倦,這樣的戲碼也不知一天要上演多少回。幸而她那個親姊妹沒干出這樣的事來,不然又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自己對蘇家這些人表現(xiàn)得淡薄些沒什么不好,她這個人本就該是冷心冷肺的,否則在宮中這些年撐不下來。
在若蘅踏上馬車時,六小姐若茀靨靨的笑顏,時隔多日再度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余光掃了若茀一眼,微微一怔,快速恢復了平靜。
今日天好,若茀穿得比祈福那日少了許多,身上是南陽蜀錦制的鵝黃色襦裙,領子、袖口繡著嬌俏的粉櫻,和她的性子一樣,花瓣上透著淺淺的紅,稱得她膚若凝脂。
人就那樣站在馬車邊上瞇著眼睛,笑吟吟地瞧著若蘅。
傾城絕色的兩人,引得多少不明所以的路人駐足觀看。
若蘅心頭突突地跳,她這個姐姐是慣不愛守規(guī)矩的,打小便是這樣。
她皺眉:“太沒規(guī)矩了,快回去?!闭f完,便在婢女的攙扶下鉆進車內。
簾子落下,終是隔絕了兩人。
蘇葵在車上攏了攏若蘅的衣襟。
若蘅早吩咐過她們,宮中絕不可打扮得花枝招展,因此今日回宮的衣服是挑了穩(wěn)重的香茶色,裙邊只繡了幾朵嫩黃蕊白茶,衣料是前兩年太后賞的緞子。
這緞子雖好,但在這晏晏春日里實在是不合時宜。
她瞧著小姐一副淡淡的表情,心疼得緊,今年剛滿十四,是府里最小的小姐,卻從小長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可惜啊。
蘇茶在一旁給蘇葵遞眼色,叫她別露出這種表情,免得叫小姐看到了心里難受。
轉頭握住七小姐一只冰涼的柔夷,心中一驚,不禁出聲:“小姐,怎的手這樣涼?”
蘇葵也趕緊握住另外一只,眼淚再也憋不住,直直在眶里頭轉著。
若蘅卻仍然淡淡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心事,她又怕身旁二人太擔心,只好勉強牽起嘴角:“無妨,許是方才吹了風?!?p> 蘇葵瞧她細密的長睫垂落,知她需休憩片刻,不敢再問了。
回到宮中居住的偏殿,若蘅與蘇茶她們空閑下來,已是當日下午,午后總是最適合讀書的,便吩咐蘇茶拿出之前讀了一半的書出來。
蘇茶打趣:“小姐好是刻苦,若是生了男兒身,定能摘個狀元回來,怎么著都要比府里頭那位有出息……”
“不準胡說?!比艮砍雎曋棺∷脑掝^,視線卻并沒有離開過手里的書冊。
盛夏轉眼便到了,外頭的蟬聲吵得若茀睡不著,撅著嘴在床上翻來覆去。
守夜的蘇茉聽到她的動靜,來到若茀床前問她:“小姐怎么了?可是外頭蟬兒太吵了?明兒個奴婢遣人,將外面的蟬都粘下來?!?p> 若茀倒把玩起蘇茉的手指頭來,青絲有幾縷掉到了前頭擋了眼睛,蘇茉替她拂開。
只聽她低低地說:“已是盛夏了,想來也快了?!?p> “快什么?”蘇茉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么,沒什么?!彼址砰_了蘇茉,身子往床里面鉆去。
蘇茉笑著搖了搖頭,熄了燈。
秦述的消息沒錯,過了幾日宮里傳來消息。
不日西夷八公主便要入宮了,請各位夫人小姐準備著,西夷八公主進宮那日要宴請王公大臣及家眷一道的。
這可是盛事,京城里王公大臣家眷難得一聚,明面上是慶賀西夷公主入京,不過那些大臣夫人可不是這樣想的,難得的機會得趕緊為家里的公子小姐們說門親事,背地里讓人趕工制了新衣裳首飾。
當年咱們皇上還年幼時原有位攝政王,皇上親政后封了岐南王,幾年前岐南王與夫人故去,爵位的便落到了世子身上。
聽說這回,連這位主也來赴宴。
“岐南王?”沒等若蘅說完,蘇茶就疑惑的問道。
蘇葵嫌她打岔,捂了她的嘴。
“如今的岐南王,十四歲就已跟隨鎮(zhèn)國將軍出征,十九歲立下赫赫戰(zhàn)功,但……”
她似也有些疑惑地咬了咬唇,拾起幾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但時隔多年,如今倒沒再聽人說起了,這事也怪?!?p> 這帝王將相的權謀她也一知半解,當初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突然銷聲匿跡,再聽到他名字竟是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宴會。
這次宴會是……
也對,想來這少年將軍如今也二十三四,早該定下婚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