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書院大門,一出門就看見門口大樹下站著一群人,樹蔭最濃密處放著一張小方桌,身材肥胖的花花太歲周皓正坐在一條長凳上喝著涼茶。雖已是入秋,但正午時分依然比較炎熱,周皓已是滿頭大汗,旁邊一個仆人正使勁的給他搖著扇。
方桌另一面,坐著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這人舒童識得,正是一直陪著周皓身邊的幕僚李豐,此刻在小口的抿著涼茶。
而在方桌的上首,坐著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老者雖然坐在上首位,但看的出十分拘束和不安,這人舒童也認得,正是這座小鎮(zhèn)的里正,對方居然把當?shù)劓?zhèn)長也搬出來了。
見書院中涌出了一大群學子,周皓一下子站起身,興奮的嚷道:“霍大傻子呢?他不是說要履行賭約么,來了沒有?”
被人罵做大傻子,霍非再是怯場也掛不住了,一下子從舒童身后閃出,怒道:“周大傻子,你家霍爺爺在此?!?p> 兩個大傻子怒目相視,彼此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對方,如果說眼神能殺死人的話,舒童估計這二人基本上就可以同歸于盡了。
桌邊的李豐見狀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滿臉堆笑的勸道:“二位公子莫要置氣,都是今天來履行賭約的,沒必要如此,大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p> “這位相公說的好輕巧,是你家周公子和氣生財,我家少爺怕是要和氣破財吧?”舒童走到霍非身邊冷冷的道。
李豐上下打量了舒童一眼,笑著拱了拱手:“這位小相公莫不就是霍公子的書童?學生李豐,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李豐應(yīng)該是事先了解過霍非的情況,因而知道舒童并不奇怪,他開口就稱其為書童,就是提醒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先在氣勢上站住上風。
舒童豈會吃這一套,立刻揶揄道:“李相公莫不是在說笑吧?相公連學生的姓名都叫不出來,又何來久仰一說?”
李豐微微有些發(fā)愣,這就是一句客氣的場面話,大伙初次見面甭管知不知道對方,不都要奉承一句“久仰久仰”么?這人咋這么愛較真,會不會聊天啊?
花花太歲周皓卻不屑道:“我說霍大傻子哪來的底氣,原來是你回來了。本公子知道你,是叫什么來著的?”說到這里,周皓轉(zhuǎn)頭看向李豐。
李豐忙提醒道:“舒童?!?p> “對對對,書童?!敝莛┮慌念~頭恍然道,隨后指著舒童大笑:“瞧你這倒霉名字取得,一看就是個一輩子當書童的命。”
舒童滿臉黑線,又一次因為名字被人取笑了,不過舒童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主,特別是打起嘴戰(zhàn)更不會饒人,于是轉(zhuǎn)頭望向霍非明知故問:“這胖得像頭豬的家伙是誰?。俊?p> “大膽!”不待霍非回答,周皓就氣得額頭青筋直冒,跳著腳自報家門,“本公子乃是星子縣有名的花花太歲周皓周公子是也,你竟敢辱罵本公子,不想活了,知道我爹是誰么?”
李豐見狀趕緊幫腔道:“舒相公也是個讀書人,如此出口傷人怕是有辱斯文吧?”
舒童眼神一凜,厲聲斥道:“學生字后嘉,乃是大儒王應(yīng)麟老先生親賜,又是白鹿洞書院正式學子,身份何其清貴?竟然被這個胖的像豬、蠢的也像豬的腌臜貨譏笑為只能一輩子當書童,難道說王大儒的學生只能當書童,還是說白鹿洞書院的學子只配當書童?”
上來就扣上一頂大帽子,順便把王應(yīng)麟和白鹿洞書院跟自己綁在一起,再無限拔高上綱上線,這種以點帶面的手段是后世鍵盤俠慣用的伎倆,雖不難破解,可眼前二人哪經(jīng)歷這些?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事關(guān)白鹿洞書院聲譽,不少書院學子也給繞了進去,一起怒視著周皓和李豐二人。
剛剛跨出書院大門的葛良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去臨安前還對書院學子身份表示不屑一顧,現(xiàn)在就狐假虎威的拿出來壓人了。
此刻書院大門外圍滿了學子,全都是過來看熱鬧的,無形中產(chǎn)生的氣勢讓周皓、李豐等人感到壓力頗大,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犯了眾怒。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周皓有點慌,語無倫次的試圖解釋。
“不是這個意思是幾個意思?”舒童自不會放過這種窮追猛打的機會,“還有,你竟然拿你爹來威脅書院,你爹誰?。烤尤贿B書院都不放在眼里,報上名來?!?p> 這就屬于胡攪蠻纏,人家分明只是抬出自己爹嚇唬一下舒童,卻被舒童偷換概念移花接木到書院上,又要開始上綱上線了。
見舒童越說越不像話,李豐估計再讓這家伙繼續(xù)胡謅下去,指不定還要潑多少臟水,屆時別說履行賭約了,怕是連洗白自己都來不及了。
不能再讓對方牽著鼻子走了!李豐也是個精于事故之人,否則的話也不會被團練副使派來幫襯自己這個傻兒子,要知道這可是個勞心勞力的苦差事,要不斷幫這傻小子擦屁股,這比在團練副使身邊當幕僚還要辛苦,沒有一定的心機和手腕還真干不來這個差事。
“咳、咳”李豐干咳兩聲,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道,“舒相公休要拿這些話誆騙我家公子了,如要爭個口舌長短,學生改日再和舒相公一較高下?,F(xiàn)在還是談?wù)掳桑蛉栈艄觽饔嵱谖壹夜?,說是要履行賭約,不知準備好了沒有?”
“并沒準備好?!笔嫱卮鸬氖痔谷?。
沒準備好?沒準備好你說個毛?。克腥硕笺蹲×?,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霍非更是一臉錯愕的看著舒童,之前看舒童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自是放心不少,現(xiàn)在一顆心又一次提了上來。
“沒準備好你把我們都叫來干什么?存心戲弄咱是不是?”周皓一下子跳將起來,渾身的肥肉亂顫,氣的嘴唇真哆嗦。
李豐的臉變得陰沉無比,語氣冰冷道:“舒相公莫非是在說笑?我們可是按你們要求如約而至的,還將鎮(zhèn)上的劉里正也請來做見證,舒相公現(xiàn)在又說沒準備好,是不是太兒戲了?還是說,你們現(xiàn)在就打算認輸?”
舒童這時仿佛才看見劉里正一般,朝對方笑著拱了拱手,驚得劉里正趕緊起身還禮,沒辦法,里正的身份在書院學子面前根本就不夠看,誰知道里面將來有多少當大官的?劉里正可不敢得罪這幫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