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血色漫在雨夜里。
陸承修腳步不敢稍停,今夜來的殺手勢必要取他的性命,他若不跑,必死無疑。
流箭若雨,男子一一避開的姿勢已經(jīng)顯得拙劣。
若再拖上一刻,他必然難以支撐。
而眼前這條窄巷卻仍舊蜿蜒曲折不見盡頭,平日里的近路成了今夜的死路。
陸承修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今夜沒有早早做下防備,明知道汴梁城里有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卻還肆無忌憚的游走于夤夜,還不拿兵刃,未帶侍從。
卻還是那句話,誰能料到這幕后之人如此肆無忌憚,竟然敢在汴梁城里動手呢?
思緒流轉(zhuǎn)的一個瞬間,前路被阻。
方才殺手們連連發(fā)箭卻連連不中,他們便又改變了策略,以輕功行包抄之舉。
如今陸承修腹背受敵,往前走便有長刀當(dāng)路,退兩步又有流箭如雨。
陸承修吸了口涼氣,綿綿雨絲已經(jīng)有了血腥味,那是他的血。
他伸手輕扶身后的石墻以勉勵支撐他自己不倒下,石墻浸了冷雨,觸手冰涼。
陸承修忽然一滯,這種感覺,竟然似曾相識。他不由得想起月前他從湘北一路遭人追殺逃至汴梁城內(nèi),倉皇翻墻那一夜,似乎……就是在這條小巷里。他慌亂之中翻的那面墻,似乎……就是這面墻!
陸承修想到此處,胸口不禁開始起起伏伏,是天要保他的性命!
陸承修緩緩伸手至肩后,將那后肩上的弩箭猛地拔出,頓時鮮血四濺。
殺手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需知縱然傷在肩膀上,貿(mào)然拔箭卻仍舊會有失血過多而死的危險,舒王此舉,莫非是要殊死一搏?
殺手們不由地握緊了手里的長刀,門主有令,今夜務(wù)必取舒王首級。
卻見陸承修忽然輕輕一笑,問道:“派你們來的人似乎頗有把握,知道本王傷重,還知道本王今夜會臨時回府,倒是做好了萬全的打算?!?p> 殺手們眼睛里精光一晃,他們皆身穿夜行衣,又用黑布蒙了面,唯有那雙眼睛透出來凜凜殺意。
舒王似乎在猜測他們的身份,但門主身份不可暴露。
卻不知生死關(guān)頭陸承修哪里來的興致去猜測他們是何人,殺手拿錢殺人,卻也最怕人沒死便暴露身份,他們的注意力會被陸承修的猜測所分散,而陸承修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
不等殺手長刀起,陸承修手中斷箭已出,箭尖雖折,卻仍舊直直的穿透了離他最近的那殺手的眼眶。
一人倒地,成了今夜這條小巷里唯一喪命之人。
陸承修轉(zhuǎn)身之際,眸光卻不由一閃,那人倒地之時露出的手臂之上有一枚新月狀的刺身,若新月出山,玲瓏有致。
“不好,他要跑!”
殺手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陸承修的一番猜測不過是想要引開他們的注意,方才先發(fā)制人也不過是想要為自己的逃跑贏得可乘之機(jī)。
陸承修攀墻而起,順勢借了身后柳樹的力,輕而易舉就摸上了顧府后宅墻頭上的琉璃瓦。
那瓦頗為結(jié)實,足以讓陸承修借以攀登而上。
“放箭!”
以此城墻的高度,想要刀殺已不可能,所以殺手們又摸起了箭弩。
陸承修索性奮力一登,摔在了顧家后院的草坪上。
他逃得倉皇卻又灑脫,卻也沒撈著好果子吃,那小腿之上仍舊挨了一箭,原本尚可勉力支撐的人卻因這最后一箭徹底失去了力氣。
陸承修的視線漸漸模糊,只知道自己落在了顧府后宅的院子里,至于身后是否還會有殺手跳進(jìn)來追殺,已然不是他能夠做決定的事了。
小巷里,殺手面面相覷,萬沒想過舒王深受重傷卻仍舊能夠在他們手底下逃竄。
“追!”一人出聲。
另一人卻搖了搖頭:“這里是顧將軍府的后宅,恐怕進(jìn)去了出不來?!?p> 執(zhí)行任務(wù)之前他們把路線全部摸查過一遍了,比陸承修還要清楚這里是誰家后院,若是尋常府邸也就罷了,偏偏這宅子的主人乃是那朔北邊疆聲名赫赫的顧元帥。
府里侍衛(wèi),不容小覷。
死在府里沒什么,可是他們的尸體會成為舒王順藤摸瓜的證據(jù),門派暴露,才是大忌。
方才那提議欲追陸承修的殺手皺了皺眉,看向那烏云吞月的天,語出深沉:“那怎么辦,回去?”
其他人未發(fā)一言。
他見狀并未多言,彎腰背起了那倒在地上的同伴的尸體,一行黑影破雨夜而去。
他們心里卻很遺恨這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因為,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