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姝從睡夢中猛然醒過來,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是冷汗涔涔。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剛才她一直處于窒息的狀態(tài)一樣。
在靈姝醒來的那一刻,青衣就已經感覺到了,他一晃身就站在了靈姝門外,“王,怎么了?”
“沒事,做了個夢而已?!膘`姝淡淡地回青衣。
只是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就好像她站在一旁,看著千年前的自己和息寒的過往,在她面前一一重演。逼著她重新去看去想,去感受那時候,她和息寒的悲歡離合。
真的是讓她幾乎窒息的一場夢。不,這不是一場夢,這是一段真實的一直存在于靈姝記憶深處,不愿意被別人看到的記憶。
靈姝不想讓青衣看出什么來,平復了一下心情,靈姝才打開房門。但是迎接她的依然是青衣擔憂的眼神,只是,靈姝不知道青衣的擔憂是因為她的身體而已。
天快亮時,冷月就來跟青衣回報,說雪舞樓今天起就要被封鎖搜查,大概在息殤的死查出來之前是不能開張了。
所以,當靈姝和青衣站在蕭索的雪舞樓里時,并沒有太多驚訝。因為封樓,樓里的客人們也只好由雪舞樓做出補償然后送走。不過這些客人都是在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好些都向綠羽表示,如有需要,他們愿意盡些綿薄之力。
但是事關重大,就雪舞樓一貫的作風來說,也不是會向客人求助的。因此,綠羽一一回絕后,表示他日雪舞樓重新開張后,這些客人手里的雪舞牌依然有效。
客人們雖然嘴上沒有說什么,可是綠羽和黃羽從他們的眼神里又怎么可能什么都看不出來呢,只怕從此以后,雪舞樓就要進入低谷期了。
沒有客人,倒是方便了靈姝的出入。
綠羽和黃羽從臨街主樓的三樓窗戶望下去,官差正在給大門貼上封條,四周都是來看熱鬧的錦城百姓,有的嘆息,有的幸災樂禍,也有的同情不已。人間百態(tài),也不過如此了,綠羽心里,也不是不難過的。
這空當兒上,綠羽的侍從已經將息殤所住的沾露院里的十三天罡帶了過來,每個客人住的院子里都有十三天罡在暗處護衛(wèi),這是雪舞樓歷來的規(guī)矩??蓜e小瞧了這十三天罡,單個兒或許不足為慮,但是當他們十三個在一起擺出天罡陣的時候,任誰也是要大傷腦筋的。
十三天罡此刻都沉默地行了禮,站在一旁不說話。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失職,偏偏還是在主子在的時候失職。
昨日黃羽就跟靈姝說過,息殤死的實在蹊蹺。
當時息殤正在屋里看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他自己帶過來的書籍,開在院子一方的窗戶甚至都還開著,院子里的侍女還能看到息殤坐在窗戶旁,品著香茗,看著書。十三天罡分散在院子的各個角落,都是能看到息殤,但是不會被息殤看到而打擾到息殤的地方。
下午給息殤拿衣袍去漿洗的侍女拿著衣袍回來,剛進院子,就聽到息殤一聲及其凄慘的痛呼。接著就看到息殤瞪大了雙眼身體倒在窗臺上,唇角流出黑色的血跡,十三天罡馬上出現,但是屋里沒有任何人影。
一開始也懷疑息殤是被人下了毒,因為息殤唇角有黑色的血跡,可是十三天罡查看了息殤的尸體,發(fā)現他是渾身的經脈都被寸寸打斷而死的,流出的都是淤血。
也就是說,息殤的經脈是早就斷了,但是隔了一段時間才突然爆發(fā),血液阻塞太久才會變成黑色。后來府衙內仵作的驗尸結果和十三天罡的結果也是一樣的,這就越發(fā)地奇怪了。
問題在于,這段時間息殤一直住在沾露院,除了墨子離誰也沒見過,更不可能有人在不驚動十三天罡的前提下進去沾露院,打斷息殤所有經脈后再逃走。那是不可能的,息殤也是會武功的人啊。除非,是妖。
十三天罡的話和黃羽沒有不同之處,靈姝輕嘆一聲,早猜到會是這樣問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來。難道,真的是她們妖族中人所為?
不,靈姝不相信,要做到這些,修為必定在千年以上,而靈姝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下過命令,修為千年以上的妖,無論是誰,殺害人類者打回原形。
所有的妖在修為度過千年大關后,修行都會變得異常艱難,所以大多數的妖都會想到用除妖師的血液來輔助修煉。靈姝為著人妖的和平,嚴令禁止了這種行為。
一般來說,千年以上的妖,都會聽從靈姝的命令,到霧隱森林深處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修煉,不會出現在人間的。而那些千年以下的小妖,大多忌憚除妖師,不敢隨意出來。
所以不能怪靈姝不相信,就是青衣他們也不會相信。
不過這次,青衣說著不相信的時候,不可察覺的一抹疑慮劃過他的眼底。
靈姝讓十三天罡不必耿耿于懷,跟他們說今日府衙可能會傳召他們去協助調查,讓他們照實交代,就讓他們下去了。
在案件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前,雪舞樓的嫌疑最大,所以短時間內橙羽她們三個是回不來了。靈姝不好明著插手這件事,除了在這里幫著分析一下案情,連門都不能輕易出。
“黃羽,昨天你說息殤當時在看書?”靈姝仔細回想著昨天黃羽的話,任何一個細節(jié)都不能放過,“而且,書是息殤自己帶過來的?”
“是。”黃羽和綠羽回到桌旁挨著靈姝坐下。
“那現在書呢?”靈姝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覺得那本書說不定能給她一點頭緒。這事實在太蹊蹺,靈姝也有些頭疼。
黃羽和綠羽對看一眼,沾露院是黃羽的管轄范圍,但是,息殤出事以后沾露院一片混亂,哪里有那個閑工夫去管一本書的下落呢。
所以毫不意外地,靈姝看到兩個人都齊齊地抱歉地搖搖頭。
“那昨天衙役帶走息殤的尸體后,應該封鎖了沾露院沒有誰進去動過吧?”靈姝還是不死心。
這次倒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靈姝立刻就站起來招呼青衣帶她去沾露院,“你們現在不能進去沾露院,不然很可能被人抓到把柄把息殤的死扣到雪舞樓身上,我和青衣去就可以了。你們在這里等著?!?p> 青衣把小小的靈姝橫抱起來,卷起一陣青煙就不見了,留下綠羽和黃羽兩人,憂心忡忡地坐在屋里面面相覷,都是一聲長嘆。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們好像一直都沒能讓靈姝安心過,好不容易這兩年安生下來了,以為可以好好報答靈姝了,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倒反過來給靈姝添堵了。一時間,兩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綠羽突然想起,那個擅長用毒的老女人忘情之前不是就住在沾露院旁邊的低荷院嗎?那個老女人那么擅長用毒,雖然人人都說息殤不是死于中毒,可是忘情肯定有的是辦法讓一個人死于中毒卻不被發(fā)現。
她怎么就忘了這么重要的事呢!
想到這里,綠羽立時拉著黃羽就要去沾露院找靈姝,“黃羽,還記得低荷院的忘情嗎?她出了咱們雪舞樓后,去了哪里?”
黃羽被綠羽拉著一路奔走,還沒緩過神來,忘情?仔細想了一下。“那個老女人,不是說要回她的忘憂谷嗎?”
綠羽越想越不對勁,拉著黃羽一個縱身就躍上樓頂,“提氣,咱們快去找主子!”
一綠一黃兩道身影在樓宇間起伏上下,誰都沒有注意到,雪舞樓旁邊的一處大宅的樓頂上,坐著個悠然自得的身影。
那身影一身銀白,還戴著個狼牙的面具,直露出兩片薄唇,抿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眼神清冽卻尖銳地看著綠羽和黃羽。看著黃羽她們到達沾露院后,那身影化作一道青煙,消失不見了。
眨眼間,那道本來還在遠處的銀白色身影,就出現在剛才的雪舞樓臨街主樓里,他打量著這座奢華得宅院。
“靈姝,對不起了。只是我要做的事,你阻止不了。”那人喃喃自語一陣后,抬起右手,手心上升起一團黑色煙霧。而后,一顆黃豆大小的紅色藥丸出現在他玉白的掌心。看到他雙手的一瞬間,由不得人不震驚,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潤白如玉,真的是快和玉一模一樣了。
那人看著掌心的藥丸,瞳孔一縮,藥丸就變成了細微不可見的粉末。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微風,將他手里的粉末全數揚起,盤旋在整座樓里。很快,肉眼就看不見了。
“靈姝啊,你不但阻止不了,你還必須要用你的能力來,幫助我?!?p> 那人看著樓里上上下下都飄滿了看不見的紅色粉末,竟然看到眼含淚光。
突然耳廓一動,那人聽到青衣的驚呼聲,隨即就消失不見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了無痕跡。
沾露院里,靈姝正在屋里找書,身體卻突然一陣鉆心的疼痛,靈姝感到喉嚨一甜,濃郁的血腥味就彌漫在她的唇齒間了。
一個愣神,靈姝就突出一口鮮血,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