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寰睜開眼睛，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匆匆撥開營帳前的簾幕，短短幾步卻耗盡了力氣。
天還未亮，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壓在了營帳之上。
謝寰有些喘不過氣，揪住了胸口的衣服背靠再營帳之上，半晌才站起身。
每踏出一步都仿佛地轉(zhuǎn)天旋一般。
“公主?！?p> 是他打暈了自己，也是他強(qiáng)行將自己帶出了臨安。
素凝還在城中的醫(yī)館里，周大人中毒不知下落。
還有臨安無辜的百姓。
“祝南風(fēng)，臨安的百姓如何了？”謝寰的語氣帶著那么一絲希冀，總盼著這一切還能有轉(zhuǎn)機(jī)。
卻又清醒的明白，從她踏出臨安的那一刻，所有這一切都將不會再有轉(zhuǎn)機(jī)。
她甚至還未來得及為臨安無辜的百姓做些什么。
祝南風(fēng)正欲上前的步子一頓。
沒能等來那人的回答，謝寰并不意外，卻又厭惡極了眼下輕易洞穿一切的自己。
謝寰沒有回頭，跌跌撞撞的繞到了營帳背后。
沖天的火光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
謝寰下意識后退一步，呼吸一滯，踉蹌著險些摔倒在地。
謝寰避開那雙想要扶她的手，咬了咬牙，緩緩朝那燃著大火的臨安城走去。
“公主?！边@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了她。
一瞬間，憤怒不甘的情緒汝潮水般褪去，那股從內(nèi)心深處升騰起的無力感傳遍四肢百骸，似乎怎么也擺脫不了。
她仿佛看見臨安的百姓在烈火中炙烤，痛苦的哀嚎。
絕望的哭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數(shù)面目猙獰的亡魂將她圍住，質(zhì)問她，為何要離開臨安城，為何要置他們與不顧。
為什么不救他們。
她分明是大周的公主，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大火里。
謝寰緩緩捂住了耳朵，無助的蹲下身去。
“不要在說了，不要再說了?！?p> 祝南風(fēng)提著劍站在一旁，想上前寬慰，可理智告訴他，此刻謝寰最不想見的人便是他。
素凝的身子還未好透，干燥的嘴角仍舊皸裂著，稍一動作便疼痛難耐。
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拖著疲乏的身軀在營地里找了公主的時候。
她放心不下公主，見到公主的那一刻，急忙推開身側(cè)攙扶著她的那雙手，匆匆來到公主身邊。
素凝蹲在她身旁安撫著她的公主。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公主的性子，她看似冷漠高貴的公主卻是那般善良，是見不得別人受傷丟掉性命的。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他們都死了?！边@句話，耗盡了謝寰最后一絲力氣。
眼前的世界忽的陷入黑暗之中。
死在了眼前的大火中，好多人，好多人再她耳邊叫囂著讓她償命。
恍惚間，又似乎聽見了素凝焦急的呼喊。
“公主，你怎么樣了公主?！?p> “公主，你千萬別嚇奴婢。”
站在一旁許久的祝南風(fēng)終于不再猶豫，大步走上前去，將暈倒在地上的公主打橫抱起。
這個時候，從營帳的另一端忽然走出一個人，目光恰巧落在了他放在謝寰腰間的那只手上。
素凝焦急的神情在瞧見那個人的面容的時候僵了僵，眸色有些復(fù)雜。
二人靜靜對視片刻，直到被另一個自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打斷。
先錯開眼的卻是對面的人。
沒了先前的沉寂，好似方才種種不過是他心生錯意。
“得見大人安然無恙，姚某甚感欣慰?！?p> 周子晉淡淡垂眼，瞧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不過必定是算不上高興的。
“姚將軍辛勞，周某還趕著回京復(fù)命，便不多叨擾了?！痹捖洌抗庾运麘阎械娜松砩蟿澾^，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那笑，落在了祝南風(fēng)的眼里像極了嘲笑，仿佛他為了公主，殺了流風(fēng)嶺的大當(dāng)家，又狠下心棄滿城百姓不顧，所作一切卻仍舊得不到公主的心那般。
不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的，算起來，周大人也應(yīng)該感謝他，若不是他及時叫來了榮騎兵，不論是他還是公主又怎么能安然從那臨安城中脫身。
“聽聞周大人受傷中毒，不知周大人的傷勢如何了，中的毒，可有解藥？”
姚慶拔了聲音，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神情不善。
素凝擰著眉頭，瞧見那位大人停下了腳步，莫名的松了口氣。
周子晉微微側(cè)過身，回眸忘了一眼。那一眼，似乎將姚將軍看進(jìn)了眼中，又似乎并沒有。
素凝猜想，那位大人應(yīng)該是不曾將這位姚將軍放在心上過。
“將軍戍邊，操的是保家衛(wèi)國的心，何來愁我這小小文官的生死。”
“大人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為官者，鞠躬為百姓，大人的安危自然關(guān)系到大周百姓的福祉。”
周子晉聞言勾了唇角，靜靜盯著那位姚將軍看了片刻。
似笑非笑。
“姚將軍還真是個愛國為民的好將軍。”
上挑的語氣，微微瞇起的眼眸，末尾掃視此刻還燃著大火的臨安城一眼。
“大人說笑了，城中百姓之所以淪落如此下場，其中功勞最大的，還非周大人莫屬?！?p> 從方才起素凝便安靜站在祝將軍的身邊，安靜守著公主。
即便姚慶那張嘴亦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如此，素凝仍是有種直覺，便是姚將軍與這位祝南風(fēng)將軍一起，都未必能在言語上占這位大人半分便宜。
“祝侍衛(wèi)，原先本官還擔(dān)心，你二人隔著血海深仇，一言不合便會指刀相向，看來是周某多慮了?！?p>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周子晉本就無意與那些人糾纏。
祝南風(fēng)抱著公主幾欲上前一步。
額角青筋畢顯，咬牙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一把劍橫了過來，攔在了他身前，此舉卻猶如怒火東引。
“姚將軍當(dāng)真是喜愛多管閑事?！?p> 姚慶仍舊高昂著下巴，眼神嘲諷，笑容輕蔑。
“這就被那位大人戳中了痛楚？”
“看來，你爹不在的這三年里，祝侍衛(wèi)受到的嘲諷還不夠?！?p> 祝南風(fēng)咬牙轉(zhuǎn)過頭，眼中布滿了仇恨，幾近猙獰，怒目而視。
“拜將軍所賜?！?p> “我？”
姚慶臉上的笑終于變了變，令人琢磨不透。
“皇上當(dāng)年可是提前給了你父親兩個月的時間選擇的，是他堅持領(lǐng)兵前往。”
姚慶向前走了兩步，目光定定望著他。
“當(dāng)真只是拜我所賜？”
說罷便提著佩劍頭也不回的離開此地。
素凝站在一旁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