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奴隸鼠仔
唐洲金國，西北偏北。
冷風(fēng)凄凄，秋夜尚黑。
墨原上的鐵家村一片蕭索。村中有幾座大宅院，但更多的是深陷的地洞。
宅院里的貴族睡在熱炕上，地洞里的奴隸蜷縮在草堆里。
村西的鐵府之后，有個小小的地洞，一絲的冷光投射其中。
躺在大草堆上的“蠻牛”咳了幾聲，掙扎著起身。
躺在小草堆上的“鼠仔”揉揉眼睛，翻身繼續(xù)睡。
大熊穿越到蠻華州已經(jīng)六年多了，現(xiàn)在他是鐵家村老族長家的一個小奴隸，名叫做鼠仔。
像他今生的父母“蠻?！薄ⅰ靶⊥谩币粯?，奴隸沒有姓氏，也不配擁有正式的名字。
也許是為了提醒奴隸“你們不是人”，主人都會以動物或者牲口來稱呼奴隸。
雖然老爸蠻牛又高又壯，但鼠仔卻生得又瘦又小，這也是他被稱為“鼠仔”的原因。
父親蠻牛在昏暗的晨光中摸索了一陣，綁上了木假腳，摸黑爬出了地坑。
他長著濃眉大眼，但雙眼無神。臉頰上紋著一串鎖鏈，從嘴角直到耳朵，代表了他的奴隸身份；胡子和頭發(fā)連成一片，又黑又臟，好像無家可歸的流民一般。
這“流民”的頭上竟然長著一對奇怪的犄角。脖子上還套著一個皮項圈。他披著一件骯臟的破皮袍，裸露著一只肌肉虬結(jié)的胳膊。
蠻牛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土奴，卻被砍掉了一條腿。
和往常一樣，天還沒亮，土奴蠻牛就一瘸一拐的，下地干活去了。
漸漸得，清淺的陽光斜射入地坑之中。
然而小鼠仔依然蜷縮在稻草堆上，酣眠不醒。
不管天翻地覆，我自呼呼大睡。
不管身在何方，我心半醒半醉。
這就是大熊現(xiàn)在的生活態(tài)度。
他不再去想明天，一個小奴隸能有什么明天？
此生父母的苦難似乎與他無關(guān)，畢竟他一個穿越而來的成年人，對這邊的父母也談不上有很深的感情。
也許太過冷漠了，但自從來到蠻華州之后，大熊就是這樣一副生無可戀、無欲無求的樣子。
他的記憶似乎被強行抹去了一部分，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前世還有很深的羈絆，但大熊都忘記了。
今生還有重要的使命，但鼠仔也懶的去想。
“鼠仔哥哥，鼠仔哥哥！”一串清脆的童音響起。
‘真煩，怎么這么早就來了?！笞斜犻_惺忪的睡眼，和一雙清澈純凈的大眼睛對視著。
這是鼠仔的小主人，老族長的小孫女鐵月，比鼠仔小一歲。
在這個世界，奴隸鼠仔目前存在的價值就是照顧小主人。
“鼠仔哥哥，快起床！”小月蹲在草堆旁，嘟著嘴催促道。
“給你說了多少遍，沒人的時候要叫我猴哥！”鼠仔沒好氣的說著。
“好的，鼠仔哥哥。”小姑娘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連連點頭。
“是猴哥！小胖笨得和八戒一樣！”鼠仔用手輕輕捏著小姑娘的小胖臉，不耐煩地笑道。在這個小山村里，大熊最大的樂趣就是欺負這個小主人。他管鐵月叫小胖或胖妹。
‘這輩子終于輪到我說別人胖啦！’其實鐵月不胖，五歲的小姑娘，就是嬰兒肥而已。
“猴哥什么時候才能給人家講八戒的故事？你說八戒是個小公主？”小鐵月睜著大眼睛，滿懷期待地問道，小胖臉紅潤粉嫩，非常可愛。不管鼠仔怎么欺負她，小姑娘總是傻呵呵的笑著，纏著鼠仔給她講故事。
“改天改天?！笔笞凶焐险f著改天，心里想著：‘豬八戒的故事，能告訴你嗎？你媽知道我把你當(dāng)豬頭，不得把我的皮剝了。’
“總是說改天！白雪公主人家都聽了無數(shù)遍了，現(xiàn)在想聽八戒公主的故事?！毙≡锣街欤裨沟?。
“講什么故事？今天你不是要跟著你爺爺趕集去？一大早就把我吵醒！”鼠仔從稻草堆上爬起來問道。瘦弱矮小的他站直了還沒小月高。
“這個給你當(dāng)早飯！”小月從背后“變”出一個剛烤好的燒餅，“晚上回來記得給我講故事哦，不許騙人！”
鼠仔接過燒餅，說道：“行了行了，快上去吧，你媽知道你下了地坑，又要罵我了?！?p> 小丫頭做了個“略略略”的鬼臉之后，爬出了地坑，一蹦一跳的跟著老族長趕集去了。
鼠仔把餅放在一邊，繼續(xù)睡。
蠻牛和鼠仔的主人是本村的老族長。
雖然只是奴隸身份，但鐵府一家人，除了少夫人，其他人對鼠仔還不錯，當(dāng)然只是相對于其他主人對奴隸來說。畢竟這是奴隸社會，奴隸被欺壓，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穿越到此，第一天出生，大熊曾惹出了一場極大的風(fēng)波。
村里因此死了一個女人，殘了一個男人。
女人之一就是鼠仔的母親“小兔”。男人則是父親“蠻牛”。
那場風(fēng)波之中，老族長出面救下蠻牛一家。自那以后，他就成了蠻牛一家的主人。
當(dāng)陽光垂直射中地坑中時，鼠仔終于懶洋洋的爬出地坑洞口。
小鼠仔就快七歲了，卻瘦小得看起來好像四歲的男孩。小臉臟的發(fā)黑，遍布著凍瘡與裂紋，裸露在外的皮膚粗糙且沒有光澤，深秋的墨原已經(jīng)很冷了，但他只穿了一件破皮袍，沒有鞋穿。明明是一對兒童的大眼睛，眼中卻透露出成年人的淡漠。
對于自己穿越而來成了奴隸，大熊起初非常不滿。不過六年多過去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小奴隸的身份。
活成了這副鬼樣子，大熊也不在乎。經(jīng)了生死輪回，任何人都難免陷入“我無所謂”的狀態(tài)。
其他奴隸早就出工去了，鼠仔走過一排空空的地坑，來到鐵府大宅的旁邊的奴棚里，準備和一群女奴一起吃午餐。族長家有十幾個女奴，當(dāng)男土奴白天下地干活的時候，女奴就負責(zé)做飯、送飯、縫補衣物等雜務(wù)。
“夫人說，今天沒你的份?！必撠?zé)分發(fā)口糧的大媽女奴也長著一對犄角，她沒好氣的對鼠仔說。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在少夫人的影響之下，沒人把他當(dāng)寶，恨不得都踩野草一腳。
鼠仔看著女奴的犄角，想象著自己有神力把她頭上的犄角掰斷。
奴棚大媽和老爸蠻牛一樣，都有荒洲血統(tǒng)。鼠仔聽說，來自荒洲的奴隸就會有這樣的“妖獸”長相，比如長有尖耳朵、牛犄角或者長尾巴。
“少夫人在等你。”犄角大媽說道。
鼠仔意識到今天又要餓肚子了，不過幸好“小胖妹”給了一個餅。
他摸摸藏在懷中的餅，心里說：‘還是小胖對我最好?！?p> 不讓鼠仔吃飯，是鐵府少夫人整治他的常用手段。少夫人作為家里的女主人，負責(zé)家中奴隸的伙食，有不讓鼠仔吃飯的權(quán)利。
鐵府中人都說，夫人知書達理、人美心善，對奴隸很好。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貴族女主人總是故意找鼠仔的麻煩。
鼠仔曾經(jīng)為此反復(fù)問過村里人，但他們都笑而不答。
‘不知道那個小心眼女人又想找什么麻煩？’鼠仔一邊尋思著，一邊硬著頭皮走向鐵府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