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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囂張之王爺請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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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囂張之王爺請就位 伊人虹妝 4235 2020-04-15 00:00:00

  裴鈞當即想接過,可晉王遞出的手卻一頓,轉而收回一些,忽而明眸含笑地問他:“孤要是不給,裴大人當如何?”

  裴鈞氣息一滯,伸出的手還未收回,卻幾乎立時感到后頸拔起的絲絲冷意,面上又早已笑出來:“嗐,還能如何?臣不過是提頭回京面圣,苦只苦了王爺您,怕是要另尋京兆少尹了?!?p>  晉王聞言便低聲笑起來,不一會兒,裴鈞只覺指尖稍稍一暖,三枚虎符已盡數(shù)放在他手心里。

  “臣謝王爺交付所托?!迸徕x即刻又要跪下行禮,可這一禮,又被晉王抬手給扶住了。

  晉王放開他手肘,拍拍他胳膊,沉默一時方道:“能交給裴大人,孤沒有什么不放心的?!?p>  其后大軍稍整四日,再度起行回京,漫漫長隊中裴鈞在頭,晉王在尾,偶或在城鎮(zhèn)休整時一起吃喝,卻不相常見,直至次年一月末到達京城,才算戰(zhàn)事真正了結。

  裴鈞記得,那時在京郊十里驛站,入京之前還是個黃昏,晉王曾坐在高頭大馬上問過他一個問題:

  “裴大人,他們說你是奸臣,你不怕嗎?”

  那時他笑嘻嘻地答了晉王爺:“若一國上下唯有奸臣可明目張膽為朝廷納財、替君分憂,那便是個奸臣,臣也做得值當了?!?p>  他說完,轉而又向晉王玩笑:“晉王爺,他們都說您是反賊,您又怕么?”

  晉王的身影輕輕顛簸在馬背上,夕陽中,側臉笑睨了裴鈞一眼,搖頭嘆了口氣,只抬手往前方一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到了。”

  那時暮色余暉下,裴鈞順往晉王手指處望去,只見一片城樓巍峨遙立,城門上斗大的“京城”二字紅得好似誰人的血,恍如一張通天道士的捉鬼畫符貼在了這一處錦繡成堆的城池上,張狂又靜默地,也不知究竟封印了什么。

  ……

  “大人,京兆司到了!”

  裴鈞被轎夫一叫拖回了神,撩簾子一看外頭,見京兆司確已在前。

  他走下轎子入了部院,眼見往來陳設皆似前世,分文不改,繞過前庭走到堂上,又見正堂高臺上坐著個分外眼熟的藏青色人影,正提看著一本文折,玉冠烏發(fā)、神容安寧,見他來了,還未及說一聲早,卻先玉拳半握,啟指向他勾了勾:

  “裴大人,聽說薛太傅的新政諫言,今早會在內閣票擬,此事你知道么?”

  裴鈞聞言腳步一頓,站在了晉王面前的堂下,面色漸漸露出應有詫異。

  “臣還沒聽說。”

  ——不,實則他自然知道。

  因為這一年,正是元光八年。

  一場后來被朝中稱作“薛張改弦”的新政,即將開始了。

  “裴大人行走御前,同兩省都知胡公公相交甚篤,總也要多些耳目,又豈會未聽說?”

  晉王一語道破裴鈞的謊,微微挑眉看向他笑:“裴大人是自謙了。今日新政的票擬若是過了,三日后早朝便要聽百官之見,孤不過是想問問裴大人可還持票罷了。”

  本朝沿用前朝舊制,天子依舊設立衡元閣為重臣議事所在,或稱內閣,駐官有三公與六閣大學士,共九人,皆稱“閣部”。每當朝中有重大事項需天子決斷,奏折會先遞到內閣中,由九位閣部先行票擬,即在送呈天子批閱奏折之前,先由內閣重臣用票據模樣的小箋,將他們各自是否認同和對此決策的批閱建議都寫上,一齊夾在奏折中進呈。

  內閣票擬若是以多對少通過決策,將有力引導天子決斷,但為求公平,也為求政策在實施中得到百官協(xié)力,天子在御筆朱批前還會在朝會上聽取百官之見,以示朝政并非為重臣壟斷。

  這些意見中,官員同意的叫表票,嚴詞反對的叫反票,不表也不反的,叫持票。

  持票,是持言而不表之意。面對朝會中需要百官意見的議題,有發(fā)言權的官員如若選擇持票,實則已等同于無聲反對。這種情狀多出現(xiàn)在持票官員雖反對決策,卻與提出決策之人甚有瓜葛,從而無法在情面上與之嚴詞對決時。

  這便是眼下裴鈞的處境。因為如今這“薛張改弦”的發(fā)起人中,“薛”是太傅薛武芳,而“張”,卻是文淵閣大學士——名冠當朝清流之首的張嶺。

  揭過種種前情不想,裴鈞此時先彎起眉眼問晉王:“臣區(qū)區(qū)小票,無足輕重,王爺怎要問臣?”

  晉王執(zhí)筆批完手里的折子,抬臂擱在椅柄上支了下巴,笑眼溫和道:“孤又不懂那朝政之事,只知道六部都是同裴大人一條心的,自然裴大人之見便是六部之見,孤倒不如再跟裴大人一回票好了,省得自個兒再費腦子。”

  ——果然是又想跟票。裴鈞直想把褲腰解下來勒這奸賊的脖子,心中自然知道晉王絕不是為了省腦子才回回都要跟他的票,不過是為了在朝中顯得與世無爭罷了。

  “臣能為王爺分憂,不勝殊榮?!迸徕x暗合了前世記憶思忖如何回應,面上只笑得點頭哈腰。

  晉王爺不在意地沖他搖搖手:“非也,能同裴大人一道為今上盡心,挫一挫蔡氏那外戚的風頭,倒也是孤沾了裴大人的光了,是孤要謝謝裴大人?!彼麚蹞叟圩诱酒饋?,大約是準備走,“那裴大人究竟持不持票?”

  裴鈞稍默一時,頗為真摯道:“王爺是知道的,臣,自然不能反票?!?p>  言下之意晉王也想到了:“自然。否則張大人的面子如何過得去……”

  裴鈞聽他這么說,便勾唇垂首,作揖告禮:“是,臣意如此了。王爺若跟票,那臣便先行謝過,往后于這新政之議,就要仰仗王爺幫襯幫襯了?!?p>  晉王挽唇點頭,“成罷,那孤就不擾裴大人做事兒了?!彼呦绿脕砼c裴鈞擦肩時,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稍稍低頭一看,旋即笑起來。

  “裴大人這補褂修好了,繡工倒不錯,半分瞧不出痕跡?!?p>  這話轉得突然,裴鈞還未及反應,已聽晉王繼續(xù)道:“想必孤的鳧靨裘亦當如此。”

  “……”裴鈞咬牙微笑,“一定一定,臣恭送王爺福駕?!?p>  眼看晉王的身影消失在司部門口,裴鈞直起身來再度搖頭輕笑這人,稍稍作想一時,先將那票選之事拋諸腦后,只在左右漸次到職的官吏問好中走到司部后院的少尹耳房,吩咐底下把四月的京郊私鹽案錄給拿上來。

  自古以來,食鹽為民生之必要,向來由官府嚴密控制,用底價從民間統(tǒng)一收入,再定高價專賣而出,并在中轉各處設立稅務,從中獲取巨額收益充入國庫,也防止了私商在戰(zhàn)時將食鹽囤積居奇、擾亂社稷,故而朝廷嚴禁私煮、私販與官鹽爭利。所謂私鹽,就是指這些違反官府有關禁令而私自產售的食鹽。

  由于官府的鹽價飽含各級雜稅,且并非一成不變,常會視財政需求而上漲,故在鹽價高漲時,平頭百姓就常有買不起鹽的時候,可鹽又是每個人都得吃的,自然,售價較低的私鹽就因運而生了,其利之所在,人共趨之,叫官府嚴罰酷刑亦屢禁不止,甚在戰(zhàn)時、貧時愈禁愈猖。

  裴鈞所在的京兆司,就在元光八年的四月破了京郊一起小小的私鹽案,將京郊與事的一干私鹽販子都押去了刑部等判??扇缃衲攴?,官鹽并非高價,鹽市水波不深,私鹽利益就較之微薄,并不是什么大案,這案子就一直到了次年都未判決,直直拖到了“薛張改弦”的新政開始后——朝廷在薛太傅的激進守財之策下,專門成立了“緝鹽司”來嚴查私鹽,不巧,裴鈞曾經送去的這樁懸而未決的京郊私鹽案就正好撞在了新衙門的刀口上,叫緝鹽司為求表功,便拿出來大查特查一番,結果順藤摸瓜,竟破獲這些小鹽販子居然只是吳廣兩地的大鹽梟安插京中的幾枚棋子。

  一時朝中引為大案,將吳廣私鹽連根撅起一片,所抄沒的鹽貨、家財者折合白銀,約摸能有一億多兩,更別提鹽梟手下的鹽礦、廠業(yè),其后便都能為官鹽所用,生出的銀子又何止千千萬。

  前世的裴鈞心道這也能為朝廷斂財,起先本不做管,可后來卻見蔡氏一黨不斷塞人入了這緝鹽司,這才知道官中雖明面上被新政的反腐倡廉所震懾,可一派正氣的改弦更張之下,卻已然又打起了從鹽業(yè)撈錢的主意——竟叫這反腐倡廉的新政,也成了貪官污吏來錢的路子。

  那時的他才后知后覺醒悟要插手,可到底也晚分了一杯羹——沒替姜湛貪回太多銀子不說,十年后被反攻倒算時,緝鹽司這一趟吳廣鹽業(yè)里的所有貪墨還都栽在了他身上,直如個啃了瓜皮的猹被人賴了偷瓜。

  既如此,那他這倒霉猹倒不如先就把那瓜田給占了再說。

  “大人,案子拿來了。”這時京兆參司宋毅抱來幾卷文書擺在了裴鈞桌上,湊上來奇怪道:“多小個案子哪,結都結了,大人怎又拿出來看?”說著他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莫非是這些販子……”

  裴鈞翻開卷宗,飽含深意看他一眼,嘖嘖兩聲:“果真是宋參司,本院什么瞞得過你去?”他笑起來拍了拍宋毅的肩,也學著宋毅壓低了聲音:“罷了罷了,小販子家里高堂老母待養(yǎng),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淌了渾水,知錯能改則善莫大焉。還是勞煩宋參司去刑部告知一聲,就說咱們抓錯人了,放了他們銷案罷?!?p>  宋毅一聽,只道是上司裴鈞已收了那小販家中議罪的銀子,這是要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便忙不迭表明立場:“是是是,大人說得極是!大人慈愛英明,下官這就去刑部一趟,今兒就將那販子幾個給放了。”

  “那就有勞宋參司。”裴鈞在卷宗里記下幾個販子的名字,便又把文書遞回去了,笑盈盈道:“這等小事也不必拿去攪擾晉王爺了,你說呢?”

  宋毅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來,連連點頭:“是是是,大人思慮周全,下官明白的?!?p>  如此裴鈞再于京兆司中熟悉了近來手中應做的事務,覺得心中愈發(fā)有了些底,挨到司部午膳用過,便不得不揣了禮部備辦恩科的事項往皇城去。

  初冬午后的日頭青白又晃眼,轎子搖搖晃晃走到皇城司崇門。裴鈞剛取了司部腰牌兒走下轎,就見三位重臣從里邊兒出來。

  此時該是內閣票擬剛散,走出的三位便都是閣部。為首一個直眼薄唇、須眉斑白,身上罩著石青色的錦雞補褂,赫然正是文淵閣大學士張嶺。他正同身后兩位大學士低聲談論著新政種種,走動間甫一抬頭,恰與裴鈞打了個照面。

  裴鈞一時腳步微頓,下刻躬身靠側讓出中路,稍稍垂首:“師父萬安?!?p>  可張嶺卻對裴鈞之言恍若未聞,甚至連神容都未有變化,一張臉上還是他張家人特有的冷面如霜,領著人便從裴鈞身前走過去了。

  待他走遠,裴鈞直身回頭向內侍交出腰牌記冊,得了內侍幾聲恭維吉祥的話,打笑談說一二,便與張嶺背道入宮。

  不成想他人一跨進禮部大院兒,侍郎馮己如就捧著兩本冊子迎出來:“裴大人喲,您可來了,下官可等了您太久!您瞧瞧,今年秋闈的名冊和年尾的貢品都要交去御前呢,這不要等您先看過一遍么?”說著就遞出手里兩本折子,再擦了一把額上根本沒有的汗,這才恭敬笑道:“都在這兒呢?!?p>  裴鈞接過兩本冊子,心道這馮己如定是已守著貢品冊子揀去了好物,何嘗又會等他,嘴上卻安撫:“哎,馮侍郎勞累了,咱禮部沒了您可怎么辦?!闭f罷隨意看過兩眼還給他,笑道:“那馮侍郎這就送去御前罷,本院先進去瞧瞧——”

  “裴大人!”

  正說著話,忽而來了倆小太監(jiān),沖裴鈞一打禮:“裴大人,皇上宣您即刻覲見,要咱們來請您呢。”

  裴鈞回頭一見,果識得是御前當差的小公公,暗嘆還真是一進皇城就躲不過姜湛。

  邊兒上馮己如一見此景,當即就把手里才接過的兩冊往裴鈞跟前兒遞回:“那這就——”

  “那這就由馮侍郎隨本院一道送去御前罷?!迸徕x洞若觀火,對馮己如微微一笑,又沖小太監(jiān)揚揚下巴,“這便走吧?!?p>  “這……”倆小太監(jiān)互覷一眼,只得應了,埋頭領在前邊兒就往宮里走,而此時跟在裴鈞身后的馮己如腦門兒上,終于真有了層層的汗。

  不一會兒,到了中慶殿的御書房,小太監(jiān)著了內侍一層層報進去,終于將裴鈞二人領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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