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觸碰指尖的陽光

　　已經(jīng)是每晚的晚自習時間了。

　　又快到了每日分別的時候了。不知這樣的分別還會有幾次，好像還有一百多次吧。一百多次后，就要永遠的分別了。

　　校園像一所監(jiān)獄，黑夜里的樹木與教學樓正是它的圍墻。

　　“凌澈！”

　　“啊，我，我在！”

　　我猛然間被老師叫了起來。

　　“晚自習的時候這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做夢娶媳婦呢？”

　　話音剛落，全班的同學突然就哄笑了起來。

　　我羞愧地低下了頭，楊望被我站直了的身體擋著，睡得很安詳。

　　笑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老張離開了教室，這時我發(fā)現(xiàn)櫻奈一臉無辜地看著我，臉上略帶一絲笑意。

　　“你居然敢在老張的眼皮子底下走神，不要命啦？”

　　“呃......不......嗯?！?p>　　沒想到外表堅強的我，內(nèi)心卻抵不住櫻奈的一笑，居然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臉又紅了起來。

　　櫻奈看到我的樣子，居然傾斜著臉，托著腮幫子，盯著我笑了起來。感覺櫻奈的雙馬尾在輕微地顫動著。

　　“怎，怎么了，櫻奈？”

　　櫻奈聽到了我的話，居然突然把臉轉(zhuǎn)向了桌面，盯著書，兩只手收回了胸前。

　　“沒什么啦?！?p>　　櫻奈突然又抽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在我的面前左右揮了兩下，示意沒什么。我注意到她的眼睛依然盯著桌面。

　　“哦......嗯?！?p>　　前幾天早鍛煉，茗雅的舉動這么奇怪，為什么今天晚上身為好朋友的櫻奈卻對我忽冷忽熱呢？

　　我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我立刻扭頭看向前門與后門的小窗口。

　　發(fā)現(xiàn)沒有老師在窺視教室里的情況。

　　那是因為什么讓櫻奈對我忽冷忽熱？難道是因為我太遲鈍了，反應不過來？

　　呃，應該是我太敏感了?

　　轉(zhuǎn)過神來，大概還有十幾分鐘就下晚自習了。

　　張老師突然推開了教室前門，走到了講臺上。

　　張老師拿起教桿，敲了幾下講桌，讓同學們注意到她。

　　“明天舉行高考百日誓師大會，現(xiàn)在需要幾名同學去幫忙搬東西，誰愿意去??？”

　　我像沒事人一樣站著，盯著桌子上的書看。

　　“那個凌澈，你不用站著了，你去后操場的用品倉庫那里幫忙搬東西。”

　　我佇立了一會兒，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櫻奈站了起來，讓開了路，我慢慢地走出了教室。

　　我從櫻奈身邊經(jīng)過時，也就把楊望暴露給了老師。我可不能這么快走，因為馬上就有好戲上演了。

　　“楊望睡得可真香啊?！?p>　　“嗯？”

　　楊望被驚醒了，他從桌子上爬了起來，坐直身子。并且用一只手不斷地撓著自己的頭，還一臉茫然地看著四周。

　　全班同學都笑了起來，高考前不知還能快快樂樂地笑幾次。

　　櫻奈也轉(zhuǎn)過身去，捂著嘴笑著。我在窗外看著櫻奈，看著同學們。突然感覺櫻奈好可愛。

　　楊望接著又使用了楊望三連。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什么？”

　　聽到這些后，同學的笑聲更強烈了。站窗口的我也不禁笑了起來，我別具一格的笑聲與眾人的笑聲格格不入。

　　張老師用教桿不斷地敲打著桌子，敲擊聲與笑聲融合在一起，敲了許久，笑聲才平穩(wěn)下了來。

　　“楊望啊，睡飽了就出來運動運動，凌澈還在窗外等著呢，和他一起去幫忙吧。”

　　教室外面黑乎乎的，老師居然發(fā)現(xiàn)了在黑暗中的我。

　　楊望的同桌也站了起來，讓開了路，楊望雙手插進褲兜，一搖一擺地走了出了教室。

　　“阿望，咱們走唄?！?p>　　“嗯哼?！?p>　　老師又叫上了四名同學，這四人中就有一位是我們的班長，我們六人一起去。

　　學校外面是燈火通明的城市，城市里的馬路、立交橋、街邊、巷子里，都無不充斥著燈光。就連一個不經(jīng)意的小角落，也是十分光明的。許許多多的車輛在路上行著，這些馬路猶如流動著光的河流?？梢钥吹竭h方的高樓上空，在夜空中有一架直升機要降落在大樓上的停機坪上，這一過程我看得很清楚。而學校周圍的亮度卻與城市里的亮度涇渭分明。雖然三棟教學樓都上晚自習，都敞亮著燈，但是校園里依舊那么黑。那些樹和沒有亮燈的樓在依稀的燈光下就更像監(jiān)獄圍墻了。

　　我們從中心樓梯下了樓，映入眼簾的是學校內(nèi)最大的一棵松樹。數(shù)學老師曾經(jīng)說過：“以前我剛到這個學校工作的時候，這棵松樹才有兩層樓這么高，而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比四層樓還要高了?！彼蓸浔欢柦虒W樓與兩棟實驗樓三面包圍，另一面沒被包圍的地方，種植著兩行平行的白樺樹。也正是穿過校門，進入校園，映入眼簾的那兩排白樺樹。

　　走出教學樓，我們就馬不停蹄地走向了操場。

　　主席臺的前面是國旗，前方是一堵圍墻。主席臺的左邊是一些體育器材與籃球場，右邊是用品倉庫、體育館和操場的兩扇大門。

　　我們穿過東門，走向用品倉庫那里。

　　在黑夜中的后操場上，四周寂然，夜晚的春風讓人感到一絲涼意。操場上黑乎乎的，唯有用品倉庫這一發(fā)光點。

　　班長徐輝走在我們最前面，我跟楊望走在一塊兒，在中間，其他三位同學站成了一排，在最后面。

　　“凌澈，看，遠方的門口有一位妙齡少女在等待著你?！?p>　　“額......我看清楚了，那是位大叔哎，你是不是單身太久，眼花了？”

　　“哦！My eyes！They cheat me！”

　　楊望突然說起了英語，并且向天展開了雙臂。

　　“楊望你覺著櫻奈怎么樣？”

　　我思考了一會兒，轉(zhuǎn)移起了話題。

　　“嗯......十分的呆萌，但有時候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就像死了一樣?！?p>　　“難道你要把她介紹給我做女朋友？”

　　“哈哈......你想多了......阿望?！?p>　　“哦，好尷尬！”

　　“額......”

　　又過了一會兒，我們六個人到達了倉庫。

　　班長一顛一顛地跑向那位大叔，說道：

　　“老師，我們是級部主任派來幫忙的?！?p>　　“啊呦，終于等到你們了，來來來。”

　　班長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我們五人，向我們揮揮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與楊望停止了談話，其他三人也是。我們六人隨著大叔進入了倉庫。

　　“啪！”

　　大叔按開了開關，燈亮了起來，燈開啟時還閃了幾下。打開開關的聲音還把一些灰塵震了起來，灰塵在空中飄蕩著。

　　“唔，咳咳咳......”

　　我不禁咳嗽了起來，楊望看到我的樣子，就不斷地拍著我的后背。倉庫里不僅有各式各樣的球，還有路障、旗幟及底座、桌子、椅子等。但上面全都布滿了厚厚的灰塵。

　　等我咳嗽完了，大叔也就開始發(fā)話了：“你們幫我搬一下道具，這些桌子，搬到主席臺上，排成一行，擺上紅布，別忘了放上凳子壓住?！?p>　　“你們兩個快去搬吧?！?p>　　我跟楊望一人抱起了一張桌子，馬上向主席臺上搬。

　　“你們四個帶上這些旗幟與旗幟的底座，跟著我，我?guī)е銈儼堰@些旗幟在操場上布置好?！?p>　　他們四個人也馬上行動，跟著那位老師，抱著一大堆東西去操場上去布置場地。

　　我跟楊望要搬十張課桌到講臺上，五個來回就能搬完。也不知道這些桌子在倉庫里陳放了多久了，用手搬桌子，一手一把灰。

　　“搬桌子這種活兒，太簡單了，太沒有挑戰(zhàn)性了！”楊望一邊搬著桌子，一邊叫道。

　　“嗯......有挑戰(zhàn)性的也輪不到我們?nèi)プ霭?.....”

　　“嗯......”

　　操場上又起風了，蓋在桌子上的紅布被吹了起來。我跑到主席臺上去，用手按住紅布，說道：“楊望，再搬幾個板凳來壓緊它?！?p>　　“好噠?！?p>　　就在這時，下課鈴響了。

　　“叮鈴鈴......”

　　楊望一手提著一個板凳上來了。我接過一個板凳來，壓在紅布上，楊望也照做。放完了以后，我與楊望走下主席臺。操場上的風依舊還吹著，我們發(fā)現(xiàn)遠處的一號教學樓已經(jīng)有幾間教室滅燈了。此時大叔帶領著那四位同學回來了，大叔去鎖上了倉庫的門，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辛苦你們了，你們六個回去吧！”

　　“哦?！?p>　　我們六個一起跑回教室，門口傳達室亮起了燈，校門被打開，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學校。

　　“今天這么晚了就不一塊走了吧，再見！

　　“嗯，再見，阿望。”

　　楊望一蹦一跳地跳出了教室。我緩緩地收拾好書包，鎖上門，踏上回家的路。整棟樓除我之外沒有幾個學生，我在走廊里，透過護欄，望著天上的明月。

　　“這樣的日子，平淡無奇?！?p>　　我擺了擺頭，走出了教學樓。剛走出教學樓，就有保安大爺趕我離校。

　　“那位同學，加快速度離校！”

　　“啊，嗯！”

　　我跑出學校，校門口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唯有保安大爺與校長站在那里。

　　也許我是最后一個出校園的吧。

　　“呼，校外的空氣真清新，城市里好亮啊?！蔽也挥傻酶袊@道。

　　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當然不多了！在學校周圍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半了！

　　右邊的馬路，有幾輛汽車疾馳而過，汽車嗡嗡疾馳的聲音還在我的耳畔回蕩。樹的影子在燈光下左右搖擺著，風兒搖晃著樹枝，也撥亂著我的絲發(fā)。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回家的路上一共要經(jīng)過四個十字路口，而這個是第一個。

　　夜晚的春風，也正撥動著我的心弦。

　　“櫻......櫻奈？”

　　我不由得激動地叫了起來，因為我看到在等綠燈的人好像是櫻奈。

　　我馬上就跑到了櫻奈的身邊。

　　“櫻奈？”

　　“怎么了，櫻奈？”

　　我連問她兩句都沒回答我，但接下來的她卻嚇了我一跳。

　　“呀呀呀呀......！”

　　櫻奈像是被我嚇了一跳，尖叫了起來。

　　“別叫啊，櫻奈，是我，凌澈?！?p>　　櫻奈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說道：“哦，凌澈呀，嚇死我了......”

　　櫻奈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氣。

　　我與櫻奈過了十字路口，兩人并排而走，且交談了起來。但我一直注視著前方的路，沒有盯著櫻奈看。也許這就是異性朋友之間與情侶之間的區(qū)別吧，我不能像男朋友一樣十分關心她，我僅僅是一直注視著前方，只知道櫻奈在我身邊走著，我跟她說話時也沒有看著她說，就像對著前面的路說話一樣。我不知道櫻奈是怎樣跟我說話的，反正我沒看向她，我也不知道。

　　“一個人走夜路要小心點啊，要是遇到壞人什么的就完了?！?p>　　“凌澈同學還是那么暖呀，就是關心人的話有些措辭不雅哦。”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剛才那樣叫，就像遇到了壞人一樣。總感覺你的膽子有些小?！?p>　　“我一個這么萌的妹子膽子怎么可能會很大！”

　　聽著櫻奈的口氣，感覺她像是生氣了。我想連忙向她解釋，就立刻轉(zhuǎn)頭，看向了櫻奈。

　　令人驚奇的是，櫻奈她也在看著我。她的臉上充滿了笑意，她的眼睛還一直在注視著我。櫻奈那美麗的笑容掩飾不了她的調(diào)皮。她的頭發(fā)在風的吹動下微微擺動著。突然感覺櫻奈好可愛，越來越喜歡她了。

　　“哦......那個那個你......剛才沒生氣吧?！?p>　　我一邊說著話一邊不自然地擺動著手臂。

　　“當然沒生氣，我的脾氣可沒那么差呢！嘿嘿......”

　　櫻奈的臉上還是以剛剛那樣的笑容，她說話的語氣感覺十分活潑動人，看來她并沒有生氣。

　　“凌澈同學你想多了，我只是開玩笑哦！其實我沒有生氣哦！”

　　我注視著櫻奈的雙眼，沖她微微一笑。

　　櫻奈的笑容居然變得更加夸張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形。

　　“噗......哈哈哈......”

　　我不由得大笑了起來，櫻奈也隨著我笑了起來，大街上充滿了快樂的氣氛?？偢杏X，感覺櫻奈向我靠近了一點，兩人之間挨得非常近了。

　　再往前走一段路的話，就到第二個十字路口了，過了第二個十字路口，向左走一段路，就是櫻奈的家了。她家對面是鋅座商城。過十字路口，向右走是一家賓館，如果不拐彎一直向前，再過兩個十字路口，就到我家了。而茗雅的家就在回家路上的第四個十字路口(也就是上學路上的第一個十字路口)附近。茗雅家附近都是一些咖啡廳、快餐廳和購物中心什么的。

　　像今天這樣兩人一起放學回家，以前是非常非常少見的。

　　時間不多了，馬上就要高考了，并且跟櫻奈獨處的機會比較少，如果現(xiàn)在不表白的話，以后可能就沒時間了。

　　街邊除了燈光與花草樹木外，只有我跟櫻奈。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怎么了，凌澈？”

　　櫻奈轉(zhuǎn)過身來，停下了腳步，用她蔚藍深邃的雙眼，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也停了下來，低著頭。

　　兩人相對而立，我突然感覺周圍連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沒有了，感覺在這時空之中，只有我與櫻奈兩人。

　　“北大西洋暖流溫潤了摩爾曼斯克，使它變成了不凍港。”

　　“花草樹木會因為春天的到來而悄然綻放?！?p>　　櫻奈傾側(cè)著頭，依舊用她那蔚藍深邃的雙眼，注視著我。

　　“凌澈，你為什么突然說出了措辭如此優(yōu)雅的話？”

　　夜晚的春風，撥動著兩人的心弦。

　　我的嘴唇微微顫抖了起來。

　　“櫻......櫻奈，我......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知道，在這個地方告白可能有些草率，但是......但是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就可能沒有機會了！”

　　“櫻奈，請和我交往吧！”

　　“真......真的可以嗎？”

　　沒想到櫻奈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我的話，這令我喜出望外。

　　我抬起頭來，我的眼神與櫻奈的眼神鏈接了起來，相通了起來。

　　“真......真的喜歡我嗎？虎......虎......虎口拔牙？”

　　聽到櫻奈的話后，我突然害怕了起來。

　　可是我對櫻奈的愛的火焰不允許我退縮。兩年來我一直暗戀著櫻奈，她沐浴晨光時的模樣，跑步時的背影，夕陽下的斜影，注視著我的眼睛......關于她的一切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對，我愛著她，我不能輕易地害怕，輕易地退縮。我對她的愛驅(qū)使著我前進。

　　我激動地向前走了兩步，我心中無法抑制的激動驅(qū)使著我的雙手按住了櫻奈的雙肩。

　　“沒錯，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歡你！你就是我指尖的陽光！我喜歡你！請......請做我的女朋友，和我交往吧！”

　　大腦發(fā)熱的我，一瞬間說出來如此之多的話語，我喜歡櫻奈，這是不可否認的！

　　“我......我......嗚嗚嗚......我愿......愿意！”

　　櫻奈突然哭了起來，且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也從我身上移開，她的身體如同被風吹拂著的柳枝，輕輕地倒在了我的懷里。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來，與此同時，我也可以感受到櫻奈的心跳。接著又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涌上心頭，于是我緊緊摟住了櫻奈。

　　我終于有女朋友了！

　　突然間感覺街邊路燈的光芒變成金色的了，就像騎士凱旋時的圣光，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是為我們的未來獻上祝福。感覺這樣無聊的高三，這樣無聊的學校，突然變得甜蜜了起來。

　　只要有櫻奈在，學校就算不上是監(jiān)獄，今后的校園生活，應該會豐富多彩吧！今天的黑夜，不，從今往后所有的黑夜，都會變得特別光明！

　　還是那一句話，櫻奈就是我指尖的陽光！

　　回過神來，她還在我的懷里激動地哭著，我們都沒有談過戀愛，兩人應該都是初戀吧。

　　我用我的手摸了摸櫻奈的頭，櫻奈反應了過來，挽住了我的左臂。兩人并排而行，除了進行語言交流，兩人還時不時以眼神相互示意，兩人挨得很近，就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前面的路并沒有什么好看的地方，真正值得我去看的，是在我左邊的陽光。

　　“我喜歡你呀，陽光?！?p>　　櫻奈聽到我以“陽光”稱呼她，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在下一刻，她朝著我爽快地點了點頭，并說了聲“嗯”。櫻奈在點頭的時候，淚水也被震落了，半空中的淚水，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陽光，我送你回家哦！”

　　“嗯！”

　　櫻奈爽快地回答道。

　　今天是我第一次送櫻奈回家，我想今后還會送她許多次。成為了情侶之后，跟她在一起的機會應該會有很多吧！

　　兩人行走在春天的光明大道上，我與櫻奈的愛情，就如那悄然綻放的花朵，生機勃勃。

　　與我指尖的陽光在一起，照亮前方的黑暗，守護永恒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