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誰也不知道他會死去。
死亡是沒有預(yù)兆的因為老天爺不會告訴你你什么時候死為什么死。
窗外下著春天最初的眼淚，孫豈曰的臉蒼白的像面粉，手指像五個白色的粉筆。他望著窗外朦朧的細(xì)雨，視線里出現(xiàn)一個弓著腰垂暮的老人蹣跚的走了過來，在蒙蒙細(xì)雨下老人的面孔愈發(fā)清晰，等到老人的笑容可以清晰可見時，孫豈曰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聲罵道：
“他娘的！我連我爹都不認(rèn)識了?！?p> 這時候?qū)O無衣已經(jīng)不需要林倩倩攙扶著了。孫無衣望著他的兒子，笑嘻嘻的說：
“兒，你氣色好了許多?！?p> “爹，你也是?！?p> “你他娘的前幾天嚇?biāo)览献恿恕！眰z人嘿嘿笑了起來。
當(dāng)孫無衣知道這些錢遠(yuǎn)遠(yuǎn)不夠時，他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一抹不剩了，急促的掛上一抹臨別的黃昏。
這時候林倩倩又需要攙扶著他了，他們站在死寂的醫(yī)院門口，他向他們擺了擺手然后像浪子一樣遠(yuǎn)去。
孫無衣回到了工地上，這個老人與他們格格不入。粗壯的工友先看見了他，然后向瘦高的工友打了打手勢。他們像比目魚一樣跑了過來。
粗壯的工友說：“老頭！你回來了啦。你兒子好了沒有？”
瘦高的工友急忙補充道：
“我們的錢還有影吧？剩下來的能還就先還啦，我老婆前幾天還罵了我，他媽的，這臭婆娘。”
“他媽的，王八蛋醫(yī)院！錢不夠啦，不夠啦。這王八蛋醫(yī)院是無底洞，是吞錢的。他媽的，不過你們別擔(dān)心，我會還給你們的，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p> 粗壯的工友氣的罵了一聲。
“他媽的?！?p> 接著瘦高的工友也罵了一聲。
“他媽的?！?p> 這時候雨已經(jīng)不在下了，因為落日趕走了烏云，晚霞射在孫無衣的頭上，在慢慢走到腳上。
工地上的工人像螞蟻一樣，背著沉悶的水泥袋。走向那個高高的山坡，山坡上面有一個耀眼的挖掘機。
“嘣！”沉悶的聲音像是捂著被子發(fā)出來的一樣，鮮血像梅花一樣流啊流。
這時候粗壯的工友背著沉重的水泥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他看見孫無衣躺在滿是石沙的地上，他的身上壓著這個巨大的水泥袋。
血先從他的嘴巴里像噴泉一樣涌出，血液浸透了水泥袋，然后緩緩與水泥融合為一體。
接著是他的鼻子，他兩個鼻孔緊接著嘴巴緩緩流出暗沉的血液，先從臉頰流進(jìn)沙地上。
孫無衣剛剛開始還能抽搐一下，緊接著像一個死豬一樣一動不動。但他還能說話，他的嘴巴還能一直呻吟著。
中年的工頭先跑了過去像潑婦一樣邊跑邊罵道：
“他媽的！他媽的！死人啦！這死老頭，不能干活還來搗亂，他媽的。”
緊接著工友們丟下沉重的水泥袋一個接一個的跑了上去。這時候?qū)O無衣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粗壯的工友說：
“他是不是死了？”
然后中年工頭蹲了下去，用中指放在他的人中上。
“沒氣啦！”
“沒氣就是死啦?！笔莞叩墓び岩贿吪闹笸纫贿呎f。
這時候黑夜已經(jīng)降臨了。
先是瘦高的工友急喘呼呼的跑進(jìn)孫豈曰的病房里，這時候林倩倩已經(jīng)出去賣包子了。
“你爹死啦！你還躺在這里你。”
孫豈曰蒼白的臉上充滿了不明原因的驚慌失措，然后罵道：
“去你娘的，你爹才死了，你是哪個狗娘養(yǎng)的？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然后瘦高的工友也跑了過來。
“你爹確實死了，這點我可以作證?！?p> 接著中年工頭又跑了過來，三個人急喘呼呼的說：
“我們都可以作證?！?p> 這時候?qū)O豈曰的臉上充滿了驚慌失措，他的瞳孔愈來愈大，像黑色的海擴散到整個眼球。
就這樣，他的父親孫無衣被水泥袋砸死了，孫豈曰趴在床上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然后紅著黑色的眼球抬頭看著這三個戴著紅色工帽的男人。
“你們能不能幫我把他的尸體抬過來。我給你們錢…”
“他娘的！你爹還欠我們錢呢?！贝謮训墓び颜f。
接著，瘦高的工友又補充道：
“你爹死啦！這錢你得替他還，誰讓他是幫你治病借的?！?p> 然后中年的工頭說：
“你爹的尸體在我們工地上呢，你趕緊過來抬走，真討厭。他媽的，別到時候臭死人?；逇馑览?！”
這時候林倩倩低著頭弓著腰紅著眼睛走了進(jìn)來。孫豈曰看見了她又像一個小孩哇哇的哭了起來。
“娘，我爹死了?！?p> 然后林倩倩一聲不吭的坐在地上紅著眼睛，眼淚像水滴一樣緩緩滴下。
“我已經(jīng)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