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再去看暮娘時,她早就起來了,坐在銅鏡前,擦著胭脂。見榛苓來了,側(cè)過臉來笑笑,也就繼續(xù)忙自己的了。
榛苓看著昨日還魂不守舍的姑娘細(xì)細(xì)描眉畫眼,心生疑惑,這丫頭絕對不可能這么快就走出來。
在那處思量半晌,未有頭緒,暮娘卻要下樓,榛苓方匆匆告辭,回了自己屋里。
“爺,進(jìn)來瞧瞧?。 ?p> “奴家新學(xué)了按摩的手藝,爺不來試試嗎?”
門口的姑娘們賣力攬客,暮娘縮在一旁觀望了許久,絞著手帕,很是糾結(jié)。
掙扎片刻,她還是上了前,不說話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盈盈。二八佳人,粉黛略施,倒也嬌俏可人,一旁蜂蝶招引,面帶幾分羞澀的女子更顯矚目。
沒多久,幾個公子哥便湊上前來。
“如此美人竟無人相邀?”為首的那人合上山水折扇,挑起暮娘的下巴,微瞇眼眸,唇角勾起,“不知今日可否應(yīng)小生之約,共度良宵?”
暮娘心中忐忑,面對男子的挑逗無所適從,那男子見暮娘沒有反應(yīng),牽起那纖纖素手就要入內(nèi)。
“杜兄這可不厚道啊!這美人是一同看見的,憑何要同你走?。俊绷硗鈳讉€公子哥兒紛紛附和,一臉不樂意。
“你們明兒再來唄!去去去!美人兒,我們走?!倍派鷵]揮袖子驅(qū)走那幾人,美滋滋地攜暮娘入內(nèi)。
一杯接一杯的葡萄美酒,紅了臉頰,醉了人生。暗香浮動月黃昏,紅帳掀起,軟香溫玉,一夜錦被翻紅雨……
天漸明,堪堪睜眼,枕邊那人已去,繡花的錦被上一塊上好的和田玉,費力地探手,捏入手心,笑容不辨喜悲。
對鏡梳妝,云鬢擾擾,椒蘭焚香,又點絳唇,衣裙襯傲人身姿,她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胭脂水粉里,明明笑靨如花,為何品出離人怨?
“昨夜,十暮娘接了客?!苯Φ穆曇舨淮螅瑓s似炸雷轟擊榛苓的心。
她起身,就要出門問個清楚。剛到門口,伸出的手滯在空中,深深嘆氣,轉(zhuǎn)過身,她又坐下。
“江枝,你去買些桂花糕來,她喜歡吃?!?p> “小姐,你早就將全部身家送與十暮娘了?!?p> 榛苓伏在書案上緘默不語,眼眸深如墨潭。
不出兩日,城中人盡知,那花韻閣內(nèi)出了個只以笑攬客的美人,面若桃花,身段苗條,要見她的人也是愈來愈多,十暮娘成了談及風(fēng)月不可不提的名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花韻閣逐漸揚名,稱霸一方。
那整日不思進(jìn)取的常媽媽慢慢有了自己的主意。
落了灰的古琴滄桑,手帕輕輕擦凈,木料的紋路清晰。兩指捻一撮木香,細(xì)細(xì)抹勻于琴弦,榛苓看著琴的目光溫柔似水。
蔥指挑撥緊繃的弦,一串串音符美妙,沉穩(wěn)又不失悠揚,如拉開萬古的沉重帷幕,車輪碾過滿是灰塵的大道,不盡青山迎面。
花韻閣榛苓必將以琴著稱,她的目光流連于琴上,心里淡然。
暮娘的房間不再為榛苓打開,里面的熏香會讓人意亂情迷,梳妝臺上的胭脂水粉價值不菲,
她也許不感孤單了。
華燈初上,四周所有的人都對她敞開了懷抱,暮娘接過迎面而來那一杯杯佳釀,仰面飲下,身形漸不穩(wěn),神志依舊清醒。
閉上眼睛,她直直倒下,她不怕,因為會有人把她接住,所有男人都愛她的香吻,都為她的回眸一笑癡醉,可她為什么就是不開心呢?
百巡酒過,為何不能練成千杯不醉?伏在石榴裙下的男人無數(shù),為何總是患得患失?她十暮娘為何不可發(fā)自肺腑地笑笑?
長安城,禮部侍郎府上,亦是歌舞升平。
今日是九月初一,王夫人汪霓的壽辰。
京城閨閣待嫁小姐誰人不羨慕這汪霓?都知道她的夫婿王長安為人正直,溫潤如玉,與汪霓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這不還專門為她舉辦生日宴會,京城名門望族聞此皆來祝賀。
前廳賓客盈門,來客無心欣賞這婀娜的舞姿,紛紛偷瞄堂上的王長安夫婦。
“這汪霓不愧為汪尚書之女啊!端莊大氣,有禮有節(jié)?!?p> “這王侍郎也不錯啊,你瞧年紀(jì)輕輕就身居高位,沉穩(wěn)冷靜?!?p> “這二人天造地設(shè)啊!”
堂下的賓客談笑風(fēng)生,談及此處,拂須贊嘆不已,又飲一杯。
汪霓略有醉意,微微扶額,見此,王長安低聲問詢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抿一口濃茶,汪霓笑了笑:“無事,只是有些醉了?!?p> 王長安抬眼看了看飲酒正歡的眾人,喚來晚蟬:“扶夫人下去休息,煮些醒酒湯,再吩咐廚房做些桂花糕,夫人未曾吃什么東西?!?p> 看著晚蟬扶著汪霓下去了,王長安才向眾人致歉,那些個名門大家非但不抱怨,反倒連聲稱贊這王長安的體貼入微,這禮部侍郎真算得上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