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疆城夕陽落幕,黑夜降臨,比起昨晚歇息的山洞來說,此處臨近水源再加上燭照的金焰暖身,自然是好受了不少。
柴堆上金焰燃燒泛起火光,照亮正坐在火堆前沉默的燭照,赤紅映射瞳孔,視線內(nèi)全然是正在水流邊欣賞大漠繁星的三人,這漠疆城雖然氣候惡劣,但夜景卻是美不勝收,給人一種好似抬手便能摘下星辰的錯覺。
“師兄你看!好美的星星!”
云綾緊靠在云啟身旁,仰視繁星下豐神俊朗的云啟,風(fēng)姿傲然充斥著與生俱來的王者威嚴(yán),新月眸如皓月光潔滿含柔情。
“綾兒也很美”
“嘻嘻”
眼看兩人眉目傳情,無相趕緊抹掉手臂上不斷凸起的雞皮疙瘩。
“掌門,我還在這里!”
“...”
“無...無長老...”
云綾瞬間緋紅臉頰藏在云啟懷中,無相毫無意外接收到云啟眼神叮囑,攤手無奈道。
“我也不想啊,燭照非要讓我跟著你”
說著伸手指了指獨坐在火堆前的燭照,明明滅滅的火光中看不出絲毫神情波動如同化境入定,無相心中一動靠近云綾。
“云綾,你見過赤煙凰花嗎?”
“赤煙凰花?一種花嗎?”
“非也非也”
無相手指在云綾眼前左右搖擺,神秘到讓人深陷其中的神情勾起云綾的好奇心。
“那是什么?”
“那可是開天辟地?zé)o可比擬的絕美煙花!”
“煙花?!”
無相點點頭,腦海中浮現(xiàn)出與燭照初到昆侖臺那年正好遇上昆侖萬年祭,兩人本合計著去玉瓊山順手牽羊弄點碧靈仙草回來給東皇做為賀禮。結(jié)果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被瓊泠仙尊給告到了東皇處,這下不僅碧靈仙草沒拿到,還被東皇下令到悔生涯罰跪,連準(zhǔn)備禮物的時間都沒有了??烧且驗槿绱?,無相第一次看到了燭照為昆侖綻放的赤煙凰花,那夜在場的所有神明,無一不擺手叫絕,現(xiàn)在想來也有約莫十萬年未曾見到過了。
“想看嗎?”
“想!”
云綾完全被無相勾起的好奇被云啟看在眼中,云啟對上無相瞟向燭照的示意目光,輕嘆了口氣道。
“無長老臉上的傷不痛了?”
“掌門...”
“師兄...”
云啟低頭見云綾正拉拽著自己的袖袍,望向不知在沉思何事的燭照,想來無相也是變著法子想讓燭照過來,故而踏步向燭照走去。
“燭照?”
“掌門何事”
“你在想什么?”
“沒”
燭照向來如此,云啟習(xí)以為常也不追根究底,回首望向正期盼著自己勸說成功的兩人,轉(zhuǎn)而看向燭照,放低了聲調(diào)。
“聽聞你能幻化這世間最美的煙花?”
“...”
話音還未落下,果見燭照目光已惡狠狠的盯向無相,強(qiáng)忍笑意耐著性子道。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為我放一次?”
云啟雖不知這個‘再’字為何說得極為自然,就像看到燭照和無相打得驚天動地也不曾動容的喜悅。自打踏入這片水源,他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出自己從不曾經(jīng)歷的畫面,但卻真實到讓他無法忽視,尤其是云綾對自己的那份情愫。
“可以嗎?”
燭照凝視著眼前的新月眸,看著那張與東皇一模一樣的俊顏,亦如數(shù)十萬年前對視的東皇和燭照,啟齒道。
“好!”
一語既出,燭照護(hù)起云啟手臂瞬息落至云綾和無相身邊,放下站定的云啟,腳尖輕點縱空一躍于張開的雙臂間火光盈盈,五彩神風(fēng)帶起炎光,身纏赤極金焰翱翔星空。
“嘭!”
“嘭!”
于燭照落地間在空中同時綻放,鋒芒蓋過璀璨星辰,赤煙凰花漫天盛開,嬌艷欲滴,耀曳著上古金焰無與倫比的絕艷風(fēng)華,一時間夜空恍如絢爛夕陽般宏偉壯觀。
“嘭!”
“嘭!”
耳邊歡聲笑語傳來,燭照眼底染上悅色。余光瞟著同云啟和云綾一樣癡迷在煙花中的無相,走上前拽住無相。
“膽子越來越大了??!”
“那可...啊!燭照...我...”
“好看嗎?”
本是心存顧忌的無相,瞧著燭照上揚的唇角,極為認(rèn)真的點頭。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煙花”
“那就...”
燭照未出口的‘好’字戛然而止,無相驚覺燭照瞬間緊蹙的眉峰,不同煙花的炸裂聲響起,燭照將云啟二人護(hù)在身后。
無相觸地拔劍而起,幻化數(shù)百劍靈將四人圍在其中,劍障內(nèi)無相與燭照各守一方。
“前方無異!”
“后方無異!”
異口同聲,配合默契的燭照和無相對視一眼,頃刻陷入沉默,懼色盡顯的雙眸同時望向已然身處劍障中的黑霧。
“掌門!”
縱使無相反應(yīng)極佳也趕不上黑霧侵入云啟體內(nèi)的剎那急速,地面震動跌宕起伏,沙浪噴涌塵土飛揚。
“噗...”
燭照施以云啟和云綾舍身咒,兩人所受無一例外均轉(zhuǎn)移到燭照身上,只覺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抨擊胸膛帶起翻騰痛覺,血液上涌噴出口中。
“燭照!你沒事吧!”
無相拉住云綾,僵持在云啟對面,此時雙手緊握呈咆哮狀的云啟瞳孔赤紅,怒視三人。
“師兄!你怎么了!”
“閉嘴!”
燭照強(qiáng)撐重創(chuàng)身軀,抓住云綾的肩胛推到身后,站到無相身旁。
“上!”
前后夾擊,劍陣加持滄龍焰鳳齊飛,朝黑霧侵蝕的云啟纏繞而上,抑制著霧氣生長,豈料還未近身,無形中無相與燭照的頸脖被瞬間掐住,半懸空中。
“轟動!”
兩人重摔墜地,激起燭照抑制在云啟體內(nèi)的戾氣肆虐反噬,氣血翻涌腥血噴出染紅沙土。
無相抹掉面上沾染的風(fēng)沙,看向此時正朝燭照走去的云啟,這世間如果一定有能同時將自己和燭照傷及至此的,在無相意識中便只有一個人。
“無相!”
燭照身上力道加重,抬頭見無相正持劍趴伏在自己身前,抵擋著云啟力劈而來的手臂,被震裂的虎口順著手臂侵染無相錦袍,落入燭照眼中緊握雙拳揮向云啟,襯著云啟來不及閃躲而后退的間隙,無相護(hù)住燭照退到云綾身前。
“這是...”
“當(dāng)年東皇在此大成化神,而它就是被東皇舍棄的邪欲!”
“怪不得...”
“無相!”
感知到燭照在肩胛處緊握的手掌,無相不好的預(yù)感升起硬著頭皮‘嗯’了聲。
“掌門身上舍身咒受我控制,你直管激發(fā)掌門體內(nèi)的邪欲就行!”
“你想死?。∧强墒菛|皇的邪欲!”
“欲誕于心,無相!唯有我沒有心!”
“但你也會死!”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云啟爆體而亡?!”
“...”
僵持不下的兩人,眼看云啟明顯不再可控,根本來不及思考的燭照直接將無相推了出去,雙手成決強(qiáng)控云啟體內(nèi)的舍身咒全部付諸到自己身上,氣血瞬間噴涌在體內(nèi)如同洪水猛獸叫喧啃噬著燭照所有意識。
無相見燭照法陣啟動,迫于無奈之下只得召回劍靈于手中化現(xiàn)巨像重劍插入云啟胸腔。
“噗!”
隨著云啟轟然倒地的身軀,燭照被襲面而來的洶涌邪欲震出十米開外,頭部猛擊地面,萬戾腐蝕靈魂的極致之痛迅速彌漫燭照全身,痛到抽搐的身軀緊緊卷縮在一起,僅憑著腦中意念抵抗邪欲的侵蝕,如同墜落深海的窒息感襲來。
“燭照!你怎么了?”
無相將燭照緊緊抱在懷中,握住那似是要將頭顱拍碎的手掌,無相第一次在燭照瞳孔中看到了絕望,那是一種自初生之時無法言表的絕跡哀傷。
“燭照?。。 ?p> 殘存著意識的燭照望向無相,緊咬銀牙。
“看...看好東皇,他將承襲過往...而后北漠恒星....出...”
“我知道,我都知道”
燭照要說的無相自然知曉,當(dāng)初他與燭照曾跟隨東皇來過此處,那時候東皇還在,邪欲還能進(jìn)行壓制??扇缃駯|皇輪回,邪欲不得壓制反而不斷吸收塵世中的各種邪欲成為實體。
從知道要來漠疆城時,無相就猜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但絕對沒想過會讓燭照陷入這般絕境,現(xiàn)在想來怪不得燭照要給云啟和云綾施加舍身咒??粗鵂T照臉色如尸蒼白,無相將其更深的抱入懷中。
如今邪欲轉(zhuǎn)移到燭照身上,唯有東皇恢復(fù)意識,燭照才能得以解脫??裳巯禄杳缘脑茊⒉⑽磸?fù)蘇,根本不可能救燭照,那燭照只有剩下最后一條路可走。
“你的涅槃炎佩呢?!”
“不...”燭照縱使痛到瀕臨窒息,仍不忘陰陽極法陣中沅仙老人對自己的忠告,支吾斷語:“不行...”
“你在說什么?”
“東...東皇...”燭照顫抖著手臂,指向被漩渦卷住的云啟和云綾,咬破紅唇嘶喊道:“快!”
無相奔向漩渦中幾乎快要被吞沒的云啟和云綾,拽起間再回首燭照已被身下沉降的黃沙淹沒大半身軀,只剩下染滿鮮血的手掌。
“燭照?。 ?p> “燭照??!”
奮力一撲,無相伸出的手只來得及擦過燭照冰涼的指尖,瞪大的瞳孔中恐懼蔓延眼睜睜看著燭照被黃沙徹底吞噬,無相如同瘋了般拼命挖掘,卻始終尋不倒那抹相伴數(shù)十萬年的紅艷身影,絕望伴隨撕心裂肺迸發(fā)怒吼。
“燭照?。。?!”
責(zé)任與使命并集,容不得無相半分肆意妄為,長嘯間重劍化龍將沙漠中的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無相手持利劍插入沙土,半蹲于地,星眸布滿猙獰血絲,目光堅定而屹然。
.....
勿貪紅塵...
勿入執(zhí)念...
勿動炎佩...
被黃沙吞沒的燭照,黑暗洗卷下沉間所有意識...
何為紅塵?
何為執(zhí)念?
涅槃...
炎佩...
黃沙淹沒的軀體傳來‘噗嗤’細(xì)響,胸腔內(nèi)‘咚...咚...’聲起...
紅光乍現(xiàn),赤眸緊閉,呼吸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