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生機』
王微仲癱軟在座椅之上，雙目無神，沉沉的低著頭一語不發(fā)。臥榻之上，王夫人緊緊抱著兩個嬰兒，不住地低聲抽泣，母子似乎即刻便要永世分離。
看著夫妻二人這般神情，白娘子和小青萬分不解，滿臉的詫異。這對夫妻一索得男，連生雙子，應(yīng)是天大的喜事。為何一個淚流不止，一個情緒奔潰，滿屋的凝重壓抑，看的人一頭霧水。
“王夫人，你不要哭了！”
小青打破沉默，忍不住開口：“王大人，你也不要低頭這樣的痛苦！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們可否言明。不然，我和姐姐實在莫名其妙，也不曉得如何為你們排憂??！”
“是?。 ?p> 白娘子接口：“王夫人，你為王家一出有二，延續(xù)了香火，這是件天大的喜事。你們究竟為何難過異常，能不能跟我們言明一二！”
王夫人淚眼婆娑，轉(zhuǎn)頭看向王微仲。只見王微仲悲痛黯然，沉沉的背影，看的人透不過氣來。王夫人低頭看向雙子，忍不住繼續(xù)抽泣起來。
“王大人……”
小青看著王夫人幾番沉默，轉(zhuǎn)身對王微仲道：“既然王夫人不肯開口，你能不能講講清楚。看著你們這般，我和姐姐實在不解啊！”
王微仲從悲痛中醒來，緩緩說道：“許夫人，我之前為何對你有所懷疑，你可知為何？”
白娘子身子一震，道：“不知！大人為何對我有所懷疑呢？”
王微仲眼神掃過小青，目光停在白娘子身上，悠悠說道：“那日在王府，你說測出我夫人一胎雙生，不住地恭喜?？缮系綑?quán)貴，下到布衣百姓，無人不知雙生子乃大兇之兆！所謂一子陽，二子陰，你居然一臉無知，還直道恭喜，這不是太奇怪了嘛！”
白娘子心中一驚，心想不好！人間的規(guī)矩，自己確實不甚了解。哪里會曉得，因此被王微仲懷疑呢！萬一有所差錯，接下來豈不懷疑加深，進而旁生枝節(jié)。
小青一旁看出姐姐疑慮，急忙接口：“王大人，雙生子不祥，我姐姐確實不知道。我們并不是本地人士，所以對此不甚了解！萬沒想到，會因此生出了誤會。”
“哦？”
王微仲抬眼看向小青，挑眉問道：“雙生是大兇之兆，上到皇族下到百姓都避之不及，怎會有人不知！敢問你家小姐是哪里人士，會從未聽過？”
“這……”
小青一時語塞，當(dāng)真想不到有甚好的說辭。王微仲現(xiàn)下疑慮加深，如果隨意說個地方，正巧是他熟悉之處，豈不是弄巧成拙，反而功虧一簣！
“王大人……”
白娘子急中生智，有些惱怒的看著王微仲，接口道：“我出身何處，所在何地，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嗎？天寬地廣，包羅萬象，我出生地沒有雙生的說法，有何奇怪？現(xiàn)下，解決兇兆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大人糾結(jié)旁枝末節(jié)，卻不想解決之道，實在太過莫名其妙！”
“這……”
王微仲一時語塞，便將疑慮拋之腦后，重重嘆了一聲，道：“許夫人，哪有什么解決之道！雙生子，向來是擇一殺之，別無他法！”
“什么？”
“?。俊?p> 小青與白娘子同時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行……”
王夫人終于安奈不住，沖王微仲喊道：“我親生孩兒，看著如此的乖巧伶俐。才剛剛出生一個時辰，你怎么忍心殺了他？”
王微仲走到夫人面前，痛心疾首，嚷聲道：“這難道是我所愿嗎？他們不止是你的孩兒，也是我的孩兒，殺死自己親兒，我又于心何忍呢？”
王夫人仰面痛哭，埋怨的望向丈夫，搖頭說道：“相公，既然你于心不忍，何不留下他們，放他們一條生路！”
“不行！”
王微仲忽然伸手制止，厲聲道：“雙生之兆向來兇殘，輕則頑劣，將來作惡多端。重則克死雙親，危急國運。若皇上得知，我留下了此孽子，必定引來滅門之禍，將來危急全府。我絕不能冒此危險，任由著事情失控，不可收拾！”
“好……”
王夫人擦干眼淚，決絕的看著丈夫，點頭說道：“你可以殺了孩兒，但你要殺他，就連我一起殺了！否則，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你……”
王微仲手指夫人，左右為難?？粗蛉伺繄A睜，一臉憤怒，只得將手重重落下。長長嘆了一聲，苦口道：“夫人，難不成我愿意如此嗎？我今天放他們一條生路，將來災(zāi)禍我們又如何躲避？今后，他們克死你我二人，這也罷了。萬一危及國運，叫我如何面對列祖列宗，豈不叫我成了全天下的罪人！所謂忠孝不能兩全，也只好大局為重啊！”
看著相公滿臉的難色，王夫人不知如何是好，低頭看向兩個孩兒，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地滴下來。
“這兩個嬰兒，你不能殺！”
白娘子輕輕一聲，猶如平底驚雷，將王微仲與夫人從絕望中驚醒。
王微仲驚道：“許夫人，你說什么？這件事，你并不方便插手！”
“不……”
白娘子伸手說道：“大人，此事我必須插手！剛剛，我已為兩位公子算過。他們之一乃文曲星轉(zhuǎn)世，另一個，乃武曲星轉(zhuǎn)世。他朝長大，一個是文狀元，一個是武狀元。二人一文一武，在朝中會獨當(dāng)一面，為你們王家爭光。”
王夫人又驚又喜，問道：“許夫人，我兩個孩兒，將來可以他朝為官，還是一文一武，兩個狀元？”
白娘子點點頭，笑道：“是的夫人！他們命格一線，同聲同氣。所以，其中一個被殺，另外一個也會命格大變，將來會毫無作為，悲慘一生！只有二人共用一個命格，才會有所建樹，飛黃騰達！”
“相公……”
王夫人看著王微仲，哀求道：“許夫人功力深厚，我信她說言非虛。大人，你就放過我們孩兒吧！”
王微仲一時左右為難，緩緩道：“就算他們將來可以文成武略，卻抵不過雙生之兆，只有折一殺之，才能永久消除禍根。否則，將來禍國殃民，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白娘子一聲冷笑，沖王微仲道：“雙生乃大兇，這說法實在毫無邏輯，無任何根據(jù)。歷朝歷代，我從未見過因雙生而導(dǎo)致災(zāi)禍的案例。所謂兇兆，不過是些好事者，編出來唬人的，根本不足為信！”
“當(dāng)真？”
王夫人盯著白娘子，仿佛看著救命稻草，不住的道：“果真如此嗎？”
白娘子點點頭，笑道：“當(dāng)然！我跟隨師父，學(xué)習(xí)多年占卜測算，八卦天象，從未聽過有此說法！不然，歷史上怎會沒有案例記載呢？”說罷，白娘子看向王微仲，表情挑釁。
“這……”
王微仲腦海之中，努力搜尋半天無果。只得說道：“就算沒有雙生大兇的案例，但人人避而不及，萬一有何災(zāi)禍，必定歸咎我兩個孩兒身上。那時，兇兆豈不應(yīng)驗？”
小青搶道：“那你不要人知道，不就得了！”
“可是……”
王夫人有些猶豫，道：“接生的穩(wěn)婆，以及知道的下人，可以給些銀兩，威逼一番也就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白娘子問。
“聽說……”王微仲接口：“這雙生子傳說甚為怪誕！雖為兩人，卻共用一個長相。若真如此，大家看到了此等怪相，事情豈不遲早會敗露！”
白娘子聽聞，掐指一算，放下心來：“大人，這雙生子有些相貌相同，只是其一。他們之中，也有相貌不同，與常人無異。您這兩位公子，便是這種情況。所以，您大可放心，他們將來長大，相貌絕對不同，不會看出他們是一胎雙生！”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王夫人大喜過望，緊緊盯著王微仲。
王微仲低頭沉思片刻，抬頭說道：“也罷！我就信了許夫人。若真如你所說，我將后生嬰兒，在屋內(nèi)隱瞞兩年。到了時機，便說是我遠方親戚，親子無人照顧，我收來為養(yǎng)子，想必也就搪塞過去了。如此一來，我便能保下雙兒，實在是件幸事！”
“相公……”
王夫人大喜過望，驚道：“如此說來，你是同意留下孩兒了？”
王微仲長舒一口氣，笑道：“當(dāng)然！我親生孩兒，如有他法，又怎么忍心傷害呢？”
王夫人即刻起身下床，跪倒在白娘子面前，重重磕了一頭。
白娘子急忙攙扶，王夫人擺手說道：“許夫人，你今天救下我孩兒性命，大恩大德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只能給你磕頭，請你不要推辭?。 ?p> “不不不……”
白娘子扶起王夫人，自己后退一步，作勢要跪倒下來。王夫人見狀大驚，急忙用力將她拉起，滿臉不解，急道：“許夫人，你這是何意？你是我們的大恩人，你菩薩心腸，不許我們跪倒也罷了，為何反過來跪我們，這豈不要折煞我們嘛！”
“夫人……”
白娘子臉色一轉(zhuǎn)，兩行熱淚落了下來，哭道：“素貞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看夫人菩薩心腸，現(xiàn)下只能求助王大人與夫人，不然真要無路可走了！”
王夫人一臉關(guān)切，輕輕道：“你不要傷心，沖著你今日的恩情，即便天大的事情，我家相公也會為你做主，你但講無妨！”
白娘子抹去眼淚，柔聲說道：“是這樣，我家官人開了一間藥鋪。本想扶危濟困，卻不想得罪了錢塘楊縣令，這個貪官動用官府，居然威逼所有草堂，不許賣我家官人藥草，以致保安堂已經(jīng)空空無也，無力為繼了。素質(zhì)現(xiàn)下走投無路，只盼大人和夫人，可以為我們做主，讓保安堂可以重回正軌！”
“還有這樣的事？”
王夫人驚嘆一聲，攙扶白娘子坐下，溫聲說道：“你放心，這個楊霸山，我早聽過他不少的行徑，如此無法無天，我家老爺必定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