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向暖小時候說起。
都說,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其實錯了,不幸的童年根本無法治愈,甚至要搭上一生的幸福作為代價。
對于童年,向暖的記憶很是模糊,她屬于記事比較晚的類型,但模糊的記憶中充斥著父母爭吵摔打的聲音。她的父母是那種能為今晚吃稀飯還是下面條而大吵一架鬧到要離婚地步的人。其實向暖的家庭不錯,父母都是干部,知識分子,但是是性格和生活習(xí)慣處于兩個極端的人,更要命的是也許就因為是知識分子,父母都較真認(rèn)理,拼命想要改造對方、證明自己才是真理。不過父母不動手,只打嘴仗,最多也就摔摔碗碟,可是父母間爭吵的言語落在一個年幼的孩子心上,卻是難以承受之重。
向暖回想起童年,只記得有一次自己的生日,父母不知為了什么事又大吵一架,鬧著要離婚,那時住的還是宿舍樓,鬧得樓下領(lǐng)導(dǎo)親自上門勸架,而膽小內(nèi)向的她聽著大人們說著那些她似懂非懂的話,一個人坐在地上,靠著門,抱著腿哭泣,小小的她就感受到了那種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內(nèi)心深處的孤單、無助和絕望……
記憶中還有一次是父母吵了架,媽媽帶她憤然出門,母女倆坐在中山公園湖邊,那時天已經(jīng)黑了,昏暗中媽媽哭著問她:“媽媽帶你一起死好不好?”向暖的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大哭起來:“不要,媽媽,我不想死!你也別死!”那時的她6歲,對死亡本能地恐懼,而更讓她備受煎熬的是孤獨和惶惶不安。她是中國第一代獨生子女,這個時候沒有兄弟姐妹能幫她分擔(dān),她也沒有人可以傾訴和商量,甚至連找個人抱頭痛哭都找不到。
父母的感情這個狀態(tài),到外面尋找感情寄托似乎就成了必然。向暖天生膽小,如果沒有人陪著就睡不踏實,半夜會醒來。7歲那年,有天爸爸出差,她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媽媽不在身邊,客廳里的電視還有隱隱的光,她摸著黑起來,媽媽不在客廳,但客廳有酒,和兩個酒杯。她迷迷糊糊走到爸媽房間,看到媽媽躺在床上,邊上還躺著一個人,她很確定那個人不是爸爸,她叫了一聲:“媽媽!”媽媽和那個男人驚慌失措地起身。向暖雖然不喜歡爸爸,雖然媽媽和那個男人只是一起躺著而已,但是她還是知道媽媽身邊只能爸爸躺著的道理,她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沖向那個男人,可是無奈人小一把被媽媽抱住了,那個男人趕緊溜了。
后來向暖哭得撕心裂肺,感覺媽媽背叛的是自己,媽媽也哭了,她對向暖說:“爸爸媽媽早已沒有感情了,就是為了你還生活在一起。你幼兒園時家里請了個保姆帶你,你爸趁人家睡覺去對人家動手動腳,不信你去問你爸爸,他自己也承認(rèn)的。兩年前他不顧你還這么小,非要去外地上大學(xué)進修,結(jié)果跟一個女的好上了,非要跟我離婚,我是想著你還小怕你受委屈所以死活不同意。媽媽不對,媽媽會改,但是你能不能原諒媽媽體諒媽媽?”
孩子畢竟還是孩子,心是向著媽媽的,媽媽第一次這樣把向暖當(dāng)作一個大人掏心掏肺地交談,加上平時看到媽媽的不容易,向暖很快心軟了。這就成了媽媽和她之間的秘密。
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向暖從小算是被富養(yǎng)嬌養(yǎng)長大的,父母都在不錯的單位,在其他小朋友還不知道卡拉ok隨身聽電子琴的時候,向暖就擁有這些東西了?;仡^想想,這對于孩子來說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從來不知道人間疾苦,自然不覺得錢的重要性。加上爸媽吵架鬧離婚時總是都對財產(chǎn)很不屑:“感情都沒了,要錢有什么用!”這使得向暖在認(rèn)知上存在一個誤區(qū)——感情第一,其他都算個屁!其實,在40歲,向暖經(jīng)歷了四段感情的坎坎坷坷后,才透徹地領(lǐng)悟到,感情算個屁,不過是虛無的形而上的東西,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變,只有錢才是自己唯一可控的不變的底氣!可惜,懂得太晚,人生已經(jīng)要過半。
向暖還有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她對于男人的恐懼和不信任深深地源于自己的父親還有那些總是試圖對她動手動腳的老男人們。向暖長得漂亮,乖巧文靜,成績又好,從來都是老師表揚女生喜歡男生暗戀的對象,可是難道漂亮的小女孩對老男人也有吸引力嗎?樓下的老張伯伯總喜歡對她動手動腳,有一次甚至摸上了她的胸口,嚇得她趕緊逃出了他家。還有公園竹林里的總是跟蹤她的老男人……還有……她的爸爸。
向暖從小看著爸媽吵架,記憶中爸爸總是對外人笑容可掬,尤其是對其他女人,對媽媽卻說不到幾句話就沒有好臉色,惡聲惡氣。向暖聽媽媽說起過,當(dāng)年爸媽兩人在部隊時,爸爸經(jīng)常坐在宿舍外拉手風(fēng)琴,媽媽經(jīng)過時爸爸就對媽媽點頭一笑,久而久之媽媽就喜歡上了這個多才多藝、溫文爾雅的男人。媽媽年輕時很美,追求者很多,而爸爸就這樣輕而易舉追到了媽媽。那時部隊不允許談戀愛,爸爸對媽媽說:“你先轉(zhuǎn)業(yè)回老家,我過兩年也轉(zhuǎn)業(yè),這樣我們就可以結(jié)婚了?!眿寢尀榱藧矍榉艞壛俗约鹤類鄣木G軍裝,放棄了部隊提干的機會,獨自一人轉(zhuǎn)業(yè)來到爸爸所在的城市。有一次爸爸出差回家看媽媽,住一個房間睡一張床上,媽媽想著反正也是要結(jié)婚的,就沒有拒絕爸爸,遂了他的愿。沒想到爸爸回部隊后不久媽媽收到一封信,爸爸提出兩人性格不合適,要分手。這對于一個為了愛情放棄一切、獨自來到異鄉(xiāng)的女人來說多么不公平!媽媽堅決不同意,說如果不結(jié)婚她就鬧到部隊上去??赡苁且驗檫@樣吧,爸爸不情愿地結(jié)了婚。
向暖記憶中爸爸對好看的女人都很殷勤,跟她們說話時臉上笑得能開出花。爸爸用自行車載著向暖上學(xué),前面有個背影看起來不錯的女人,爸爸就會趕上去,轉(zhuǎn)過頭看人家一眼。這些小細節(jié)向暖都看在眼里,誰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也就是因為這樣半懂不懂,向暖幼小的心里對男人、對感情都是不信任的,她覺得男女之愛根本沒有永恒可言,得到就是失去的開始。這很大程度上對她今后的戀愛婚姻產(chǎn)生了影響。
童年,所有這些事向暖都不曾對誰說起,哪怕是閨蜜,也許是因為膽小內(nèi)向,也許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揚。沒有兄弟姐妹,這些事只好深埋在向暖小小的心里,腐爛發(fā)酵,對男人不信任,對感情沒有安全感,孤獨,絕望,恐懼……誰想到一個小女孩的童年需要自己默默承受這么多呢?可是年幼的孩子,哪怕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仍舊希望這個家里是跟自己其他同學(xué)一樣,有爸有媽,家庭完整,似乎無論怎樣破碎,這也是個能擋風(fēng)遮雨的地方。向暖長大了之后有想過,如果有時光機,真的要回去好好抱抱小時候的自己,襁褓中的她哪里知道,她這一生,要受這么多苦呢?
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卻催發(fā)了她對于感情的渴望。你會發(fā)現(xiàn),今后,她每一段感情的開始都是源自于孤獨,她需要借助愛來填補孤獨,可是愛卻把她拽向更加孤獨的深淵……而作為惡性循環(huán),感情里孤獨感又使得向暖在面對每一根男人遞過來的、看起來稍微不錯的橄欖枝時就像即將沉沒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無法判斷,不能拒絕。所以向暖雖然自身條件不錯,卻不是一個清高的美女,而是一個男人只要稍加關(guān)心就能融化她的心的人。她在每兩段感情之間從來不敢有讓自己冷靜思考享受孤獨的留白部分,總是用一段感情的開始去結(jié)束上一段感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