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寧國的未來
蕭凌震連續(xù)說了那么多話,虛弱地喘了一會兒,蒼白的臉色在昏暗的宮燈照耀下,如透明的蟬翼,脆弱又危險,他強(qiáng)忍著疲憊接著道:“孤的病,張寒山已束手無策,是時候考慮寧國的未來了?!?p> 他努力抬起眼皮望著尹向安:“丞相,這一年多來,孤的兩位好兄弟,青王和益王在朝堂之上屢屢試探儲君人選,若不是你從中壓制,孤如何能安心養(yǎng)??!”
提起盼著自己早死的兩位兄長,蕭凌震眼神黯淡,充滿失望之色,“孤剛一病,他們就等不及了!”
按寧國蕭氏百年來的傳統(tǒng),皇帝龍馭殯天之后,皇帝有子,皇位則由皇帝之嫡長子繼承,若無子,則由蕭氏一族其他兄弟或子侄繼承。
若蕭凌震薨,放眼整個寧國,最有資格繼承大統(tǒng)的,無疑是他的兩個親兄弟蕭凌霸和蕭凌霈,二人正值壯年,又都在朝中各有擁躉。
尹向安聽蕭凌震提到青王和益王,臉色不經(jīng)意間一凜:“陛下龍體欠安,理當(dāng)遍尋天下名醫(yī)精心調(diào)治,張寒山醫(yī)術(shù)雖精,可畢竟年邁,天下之大,比其醫(yī)術(shù)高明者,定不在少數(shù)?!?p> 袁送聞此,也跪求道:“臣請命,為陛下尋找名醫(yī)?!?p> “二位愛卿不必如此!“蕭凌震對尹向安和袁送的反應(yīng)毫不驚異,冷笑道:“孤這兩位好兄弟,自先皇殯天后,結(jié)交朝臣,膽大妄為,在藩地更是為所欲為,私下囤兵,與民爭利,引得民怨沸騰,若不是孤著意打壓,恐怕局面早就不可收拾了?!?p> 蕭凌震說到這里,隱隱間已有怒意,令尹向安和袁送不覺低頭。
他接著道:“我蕭氏建立寧國一百余年,歷代君王勤政愛民,無數(shù)賢臣盡忠于內(nèi),披甲良將御敵于外,方換得今日的物富民豐。我寧國未來的儲君人選,必要以寧國為重,以百姓為重?!?p> 尹向安和袁送齊聲道:”陛下圣明。“
尹向安作為百官之首,兩朝元老,于儲君人選,自然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
只見他恭敬道:“陛下,容老臣一言。據(jù)老臣所知,益王殿下這些年在柳州,仗著陛下寬仁,私鑄兵器,勾結(jié)匪徒,專橫跋扈,欺壓良善,柳州知府為官一任,不敢得罪益王,卻也是苦不堪言。”
明黃色的衣袖抖了幾抖,明顯動了氣。
蕭凌震望向袁送,袁送會意,不疾不徐道:“青王殿下在江州,倒聲名甚佳,禮賢下士,賑濟(jì)貧弱,頗受當(dāng)?shù)匕傩諓鄞?,素有“賢王”之稱?!?p> 他話鋒一轉(zhuǎn):“然據(jù)臣暗中調(diào)查,青王殿下勾結(jié)江州知府章懷讓,橫征暴斂,索取無度,而在百姓身上搜刮之錢財,多流入青王殿下的府庫?!?p> “哼!好一個‘賢王’……咳咳咳……”蕭凌震只覺得喉頭一腥,一股瘀血像一條暗紅色的蟲子,順著他蒼白的嘴角溢出。
尹向安和袁送大駭,尹向安驚呼道:“陛下……”
袁送一個箭步跪倒在蕭凌震面前:“臣這就去傳張寒山?!?p> 蕭凌震忙以眼神制止,搖頭道:“張寒山治不了孤的病,能治孤心病的只有二位愛卿,孤緩一緩就可以了?!?p> 少傾,蕭凌震抬起疲倦的雙眼,正視尹向安和袁送,以帝王之威命令道:“丞相尹向安、王宮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袁送……聽命!”
袁送矯健的身影后退一閃,與尹向安一同跪下:“臣在?!?p> 蕭凌震臉上浮現(xiàn)出若有若無又略帶凄涼的笑容:“明日早朝,孤會提儲君之事,丞相,你可代表朝中百官上奏,提議立青王為儲君?!?p> 尹向安愣住,目光不可置信地望向坐塌上的皇帝,卻又被他的威嚴(yán)生生地逼了回來,他只覺心頭苦澀,叩首道:“臣遵命!”
尚在驚愕之中,卻又聽蕭凌震說道:“袁送,明日朝堂,你要反對丞相的提議,力薦益王為儲君?!?p> 尹向安和袁送面面相覷,不知道蕭凌震這是何意,待要探尋,卻看蕭凌震仿佛已經(jīng)力竭,竟然在座塌上瞇起了眼睛。
良久,蕭凌震半睜開眼睛:“兩位愛卿,只管按孤的吩咐去做,與其讓益王和青王暗斗,倒不如讓他們明爭,爭贏了,也算能耐,咱們君臣,就當(dāng)看戲了?!?p> 尹向安和袁送雖不知蕭凌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憑他們君臣間多年的默契,知道蕭凌震定又在下一著大棋,于是恭聲應(yīng)道:“臣等領(lǐng)命!”
蕭凌震吩咐袁送:“袁統(tǒng)領(lǐng),送孤去芳華殿?!?p> 袁送應(yīng)了聲“是”,喚來抬暖轎的宮婢,告別尹向安,護(hù)送蕭凌震回貴妃師景兒的芳華殿。
尹向安躬身道:“臣恭送陛下?!?p> 看著那頂明黃暖轎慢慢走遠(yuǎn),尹向安還處在蕭凌震安排的疑惑中:“命我推舉青王,袁統(tǒng)領(lǐng)力薦益王,那儲君之位,陛下屬意的,到底是青王,還是益王呢?果然是君心似海,看不透啊?!?p> 芳華殿內(nèi)殿門口,早已侯在那里的師貴妃正焦慮地等著皇帝歸來,去了這么大半日,她實(shí)在是擔(dān)心皇帝的身體。
一個小宮女快步過來稟報:“稟貴妃娘娘,陛下的暖轎已進(jìn)芳華殿正門了。”
師景兒聞此,立刻迎了上去,剛走到外殿,就看到袁送護(hù)送著蕭凌震的暖轎緩緩而來。
見到師景兒,袁送施禮到:“見過貴妃娘娘?!?p> 師景兒道:“袁統(tǒng)領(lǐng)免禮。外面天寒,還是快快護(hù)送陛下入內(nèi)殿吧。”
袁送:“是?!?p> 他給轎前的宮婢一個眼色,暖轎速度稍微加快,但依然平穩(wěn),金黃的流蘇不見絲毫顫動。
到了內(nèi)殿,袁送打開轎門,師景兒親自攙扶蕭凌震到臥榻之上,看他雖然面帶疲態(tài),但氣色尚好,她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地了。
袁送正打算起身拜別,突然聽到一聲響脆脆的童音傳來:“父皇,姨娘給映雪做了風(fēng)箏,給你看!”
袁送心下了然,來者是皇帝蕭凌震唯一的女兒,當(dāng)朝公主蕭映雪。
童音稚嫩,聲中帶喜,五歲的蕭映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病入膏肓,袁送心里有些唏噓,哪怕貴為公主,沒有父親的庇佑,日后在深宮生存,恐也將步履艱難。
身著粉色宮裝的蕭映雪跌跌撞撞跑進(jìn)殿來,后面跟著公主的奶媽王氏。
最后進(jìn)來的,是一白衣女子,只見她黑發(fā)如瀑,頭頂簡單地挽了一個發(fā)髻,卻難掩清麗之色。一襲白裙如雪,裊裊娉娉,渾身不著珠貝,但通身的氣派,卻讓人覺得高不可攀。